第五章 覺醒吧——有人這樣呼喚

野兽沿着南京东路的小衚衕向目标跑去。

还是一个少年，没有变身。变身后的姿态对他来说太引人注意了。每次看到上海的马路上到处挂满的中华民国国旗【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上所画的那个太阳，就会想起那像昆虫一样丑陋的直升机机身上涂着的那个标记。

少年摇了摇头。已经有数十位同胞死于非命，他的哥哥也在其中。被印度军捕获的同伴都已经被杀了。

野兽轻轻跳上已经关门了的售货车的车顶，查看四周。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片，仔细看着。虽然说有灯光，但也只是大街上的霓虹灯招牌，勉勉强强可以看清。

应该就在这附近。

哔————

用普通人听不到的波长吹出的口哨。少年跳下售货车，向着声音跑去。

垃圾站的角落里有人影。

看上去是非常普通的男性中国人。但是，那个男人注视着以非常快的速度奔跑着的少年。

——是伙伴。

少年确信。那直觉使他能够从遥远的西藏到上海的旅途中生存下来。

「一个人吗？」男人用中文对他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

「跟我来！」男人转过身高高跳起，抓住一栋建筑物的雨棚。他轻鬆跳起了好几米的高度。

少年扔掉行李，脱掉骯髒的T恤，裸露出上半身。

呼。集中精神。

少年的肉体立刻有了反应。短短一瞬间，他浅黑色的皮肤就像盖了一层霜一样变得雪白。原来是纯白色的体毛。

白色大猿，如果要形容变身后少年的外观的话。

因为这个外观，故乡保护区的人们都用古印度叙事诗中的登场人物—哈奴曼来称呼他。

咚。

少年向中国男人跳去，像他一样单手抓住雨棚将身体贴在大楼上。上海屈指可数的繁华街道，南京东路的霓虹灯看上去就像一条光带。

「这里。」男人继续跳起，跃到了那栋老旧大楼的房顶上。少年也跟着跳了上了。

「从这里进去。」

男人打开了一扇一米见方的天窗，招了招手。

「……你先进去。」变身为白猿的少年发音似乎很困难。

「好」男人将身体滑进窗中。

少年也跟着进去了。

咚

似乎要被变身后的少年的脚趾撑裂开的运动鞋发出了一声轻响。

房间中一片漆黑。

但是，少年被放大的五感可以感觉到房中有几个人——全部都是同伴。

因为变身而扩大的少年的鼻腔可以用嗅觉分辨。四个男人——其中之一是将我带进来的中国人——一个女人。有很淡的香水气味。

「……船已经準备好了，天亮就出发。是去名古屋的货船。」从房间的最里边发出了女子的声音。

「谢谢……但是，我，没钱。全部花在车票上了。」

「真老实呢。解除变身也没关係的，西罗。这里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被叫做西罗的少年，摇了摇变了形的脸。

「我没法以自己的意志解除变身。放着不管过会就会自然复原。」

「是吗……要小心啊，中国和日本的魔法使都盯着你呢。」女子吐出一句话。「就算能够停止地球自转，法师·御厨也仍然是个孩子……因此，他身边的大人就开始利用那孩子的名声任意妄为！」

「……为什么会盯上我？」西罗说道。

「因为你是从西藏保护区来的。」房间角落里的男人开口了。

西罗将眼睛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可以感觉到一个男人存在于黑暗之中。中等身高中等胖瘦。变身类型，大概是吸血鬼。

「为什么？」

「因为你们那里一个从古流传至今的传说！伊拉克起义的主谋海珊上校虽然只是想利用这个传说，但是西藏保护区的人却完全相信了。——就是那个，总有一天我们的母亲莉莉丝将会复活并解放我们的传说。」

西罗沉默不语。那是西罗从小就听师傅或师兄弟们所说的其中很小一部分。虽然是伙伴，但是也不会把全部都告诉不同保护区的人。

花了一个月横穿广阔中国的西罗变得谨慎了。

「……传说是真的也好，只是单纯的迷信也罢，都一样。」女性的声音又响起。「问题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莉莉丝大人正和法师·御厨同居！世界魔法管理机构会想尽一切手段不让你接近莉莉丝的！」

「为什么呢？」

「不明白？根据法师·御厨发表的引起【震撼世界的三日】的就任演说就可以知道，他对魔法亚人种是持亲近态度的。如果我们抬出和他同居的少女的话，拥有强大魔力的法师·御厨甚至可能和世界魔法管理机构敌对——」

女性的话突然中断了。

「怎么了？塔兰苔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刚才，我听到警察的无线电了。中国警察正在向这里靠近。」

「我们没有犯法！」男人的声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然后就会像【AB】一样……。——西罗？」

「在。」

「在你身前两步的地上，放着你必须的物品。抵达日本后应该做什么也写在上面了。快点走吧!」

是，西罗回答着在地上摸索拿起物品，似乎是个比较大的旅行袋。

「那个」

「什么？」女性的声音。

「为什么你们肯这样帮助我呢？」西罗问道。

「为了复仇。」被叫做塔兰苔拉的女性简短地说。

和脸都没见到的伙伴们分开后，西罗沿着房顶向上海港前进。越过繁华街道，霓虹灯光变得稀疏以后，可以看到像剑一般的新月挂在夜空中。

可以看到天空中有乘着扫把或其他东西的中国魔法使的轮廓在飞舞，搜索着他。

西罗只是不停地跳跃，奔跑，隐藏。

帮助我的那些人也许还不知道，传说还有下文的。

【莉莉丝将作为女神降临，消灭所有的压制者】

「——所以，世界魔法管理机构中国支部及中国政府已经确认。」

少女，少年看着的蓝白色电子精灵说道。

母亲典子打理的家庭菜园。现在是晚上，种植的魔法草上花的精灵像烟雾一样升起后消失在夜空中。

惠和作为世界魔法管理机构的通信系统本身的电子精灵两人面对着面。

「我知道了。那，正向日本移动的有几个人？」惠说道。

「据观察只有一人。」

一个人吗……。惠思索着。但是，即使只有一个人，魔法亚人种的力量也不可小看。惠想起了巴格达郊外的战斗。

「主人？」

「啊，总之，如果还有什么情报的话……」

「那当然……」通信用电子精灵很恭敬地低下了头。「说起来主人，」通信用电子精灵很快抬起了它蓝白色的脸。

「怎么了？」

通信用电子精灵皱起了纤细的眉毛，「请别再进那个变态精灵的房间~」它嗫嚅地说。

「嗯。」

惠和通信用电子精灵告别后，返回家中。他无视父母的视线，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艾莉卡和亚奈和临时家庭教师大场英介在房间里。全部都露出想知道他在外面说了什么的表情。

「那个通信用电子精灵说了说了什么？」亚奈首先发问。

惠看着亚奈的脸。漆黑的长髮，雪白的肌肤，微红的脸颊，樱花花瓣一样的可爱嘴唇。是个美丽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女孩。惠接着想到。一部分魔法亚人种将这女孩子做为女神来崇拜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怎么了？」亚奈歪过头。

要说出来吗？惠在思索。

亚奈不是魔女。如果有什么万一，她无法用魔法保护自己。惠决定了。

「没什么事，就是事务性联络之类的。」惠回答。

「当了法师以后，变忙了呢。」亚奈说道。好像没察觉。

「是啊，好忙啊。」

「再忙，不好好学习的话也是考不上高中的。才七点半，继续複习一会儿吧。」艾莉卡说到。

「嗯。」

「那，惠君，开始吧？」英介说。

「好啦，亚奈，出去吧，会打扰他们的。」艾莉卡拉着亚奈的袖子。

「我知道了啦。惠，加油哦，惠。」

「别光说别人。你也要考高中的吧？不複习要紧吗？」艾莉卡一边把亚奈拉出去一边说道。

「……不太想去啊。」亚奈轻声说道。

第二天。

下课之后，亚奈和惠跟平时一样一起放学回家。

艾莉卡走在很前面。她走得很快，和亚奈比起来就是散步和竞走的区别。惠的速度在她们两者之间。所以惠和亚奈一起走的话，艾莉卡马上就走得看不见人影了。

「真的，不想上高中？」惠向走在身边的亚奈问道。

秋天的阳光，在亚奈漂亮的鼻子下画出了一片阴影。

「我喜欢像这样和惠一起走啊。」亚奈开口说道。

「但是最怕学校。非常不喜欢。袜子还能勉强忍耐，但是学校实在受不了了。」

亚奈的话实在有点奇怪，惠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对惠来说也不太喜欢学校。甚至可以说和亚奈的感觉一样。

「虽然惠要上高中去学习——喜欢学校吗？」

惠和亚奈对视着。惠老实回答。

「不太喜欢。」

「那为什么？」亚奈问道。

惠想了想。

「说为什么……。因为我一无所知。因为我实在是太过无知……所以才会引起那样的骚乱。」惠想起了以联合国演说的失言为开端的【震撼世界的三日】。因为我的愚蠢和无知，许多人失去了生命。

「说起来，惠真是笨蛋呢，上同一所学校所以我很清楚。」亚奈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惠不禁一阵无力。虽然有点自知之明，但是被亚奈直接这么说还是真是服了。

「但是」亚奈用纤细的手像是包住一般握着惠的手。「就算是笨蛋，惠也是惠。」亚奈低声呢喃。

少年看着亚奈。

距离大约三十米。他装作路人，跟在和御厨惠一起走的亚奈之后。

秋风荡起亚奈的黑色长髮。

真想抚摸那头髮。少年想到。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路线不对……」少年轻声说道。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这个城镇的地图。亚奈要回到高台上的鍊金术士的家。应该在那个信号灯那左转。

但是两个人笔直往前走。

少年仔细看着地图，检查他们前进路线上有哪些建筑。——银行、便利店、——加油站、市立图书馆——。

是市立图书馆。

九成以上，不会错的。他们在向市立图书馆前进。少年点了点头，继续加快脚步。

两个人走的很慢，应该能马上追上。少年想到。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那就超上去看看。

少年小跑着靠近那超有名的中学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