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聖靈降臨

印度南部，晚上九点超过。

上级魔女库因·泰·麦·兰一心一意操作着电脑。因为已经成功探测到她们了。

被称为诗神的拟人化司书程序和化作执笔用人格的少女亚奈。现在表示她们两人的信号，在三维地图中不停闪烁。探测到她们的同时，代表亚奈的光点，开始放出更大的光芒。

「亚奈在不断地消灭恶性程序的子进程。但是因为似乎只消灭在作者居留地的程序，书籍的消灭没有停止。但是这个恶性程序，为什么会花上这么多工夫？」

「什么意思？」

「它们已经抢到了管理者许可权，将所有的电子书籍一下子全部消除也应该是很简单的。」

「根据观测到的行为模式来看，感觉好像将每一册书都仔细甄别一样。所以才会花时间吧。从书架ID来看，留下的都是宗教，特别是犹太教·基督教相关的书籍」

「——所以叫【参加十字军】吧？」

「是的，正是如此。但是为什么？」

「新任图书馆馆长米利扎基斯是基督教系新兴宗教的狂信者，这么看怎么样？」

「听都没听过吧。而且只消去电子图书馆的书籍，又有什么价值？如果连真书一起烧的话还能理解。」

使用着通信软体，英介心中似乎想起什么。就像刺进轮胎的钉子一样卡在胸口。英介拚命思索着。

表妹艾莉卡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旁边。脸上反射着屏幕的光，看上去一片蓝白色。

「……吶，英介？」

「怎么了？艾莉卡」

「执笔用人格是根据作品来构筑作者人格的技术吧？」

「嗯」

「那，在这收集了世上所有书的地方，按照特定的主题消灭书籍的话，不需要的执笔用人格也会消失？」

「理论上是那样。执笔用人格是在亚历山大大学地下的全息照相存储器即时生成的。作为基础的书籍消失的话，被构筑出的执笔用人格也会失去基础——难道，艾莉卡」

艾莉卡点了点头。「仔细甄别后再消灭书籍，这样的话留下的书籍就会有共同的核心。就像筛掉沙子获取砂金一样。」

「现在的情况下，这个砂金就是——」

「耶稣·基督」大场英介说道。

埃及。亚历山大。

黄昏时刻的地中海。聚在一起的男人享用着豪华的美食，音乐和酒。

年轻男子又来呼叫正和枢机卿谈笑的图书馆馆长。

「恕我失礼」

亚历山大大学教授，电子图书馆【书架世界·亚历山大】馆长尤格斯·米利扎基斯离席，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因为摆满了显示器而显得狭窄。

「……现在，虽然受到世界各地的黑客攻击，但是没有人成功入侵。除了这个IP地址。」年轻男子指着显示器，上面有一组点地址。

「它入侵到什么程度了？」

「正在使用书架世界的管理控制台。入侵时使用的好像是研究所开发的工具。」

「那群死宅！可以屏蔽吗？」

「试过了，但是不行。除非将全系统停机。」

「别说傻话！」米利扎基斯不禁吼道。「我连枢机卿都请来了。一定要按预定进行。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那个东西準备好了吗？」

「是、是的。但是真的要实行吗？」

「当然了。我是为了觐见神才出生的。……另外，还在搜索入侵者的位置吗？」

「那个……」年轻男子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不可思议的是，入侵者好像是用第一百四十七遗迹调查队的通信器连入的。」

「……我们计画的第一百四十七遗迹调查队……难道，是那个追寻【琐罗亚斯德的七柱】的那队？」

「是的。」

「他们不会是注意到了自己所调查东西的意义了吧？」

「不清楚」

「……只要【鱼】还没有认识到【书】，【圣灵降临】应该就不会发生。不可能注意到的。」米利扎基斯教授这样自言自语着在会议室中来回走动。忽然停在一台电脑之前，看着屏幕。

上面显示着世界地图的一部分。从埃及到印度南部，标着几个红色的标记。一共七个。

那些标记表示在琐罗亚斯德文化圈中被称为【琐罗亚斯德的七柱】，在犹太教文化圈中被称为【智慧之柱】的遗迹。

那个调查队调查的是以亚历山大为起点的巨大图形的东端，最终端的遗迹。

「……把鱼从网中释放出来……吗」米利扎基斯看着在世界地图上所描绘出的那个图形，自言自语道。

「这如果是偶然的话，还真是讽刺啊。」

图书馆馆长尤格斯·米利扎基斯大声笑了起来。

印度南部。第一百四十七遗迹调查队。

越南魔女麦·兰深深喘了一口气。眼前是刚刚大场英介发来的字里行间充满着兴奋的信息。

那个图书馆馆长，竟然打算召唤神。

她走出帐篷，沐浴在满天的星光下。同伴的帐篷中传来打牌的欢声笑语。

似乎终于找到一条线索来解释了那个男人就任后所做的事。把产业界·学术界·魔法界三方联合而成的这个世界性计画奇妙地改变的一系列所作所为。

本来，这个计画是为了迎接新的千年，打算把那个据说「集中了世上所有的书」的「亚历山大大图书馆」，结合魔法和科技之力再现于世。

从书籍的电子化到史迹·遗迹调查开始的五年前，一九九五年，至今也经过了好几年的準备期。

擅长「阅读魔法」这个非常适合用来调查遗迹的魔法的麦·兰，参加这个计画也是在那个时候。随着个人的苦涩回忆，她想起了当时的事。

然后，一年前的一九九八年，计画的根据地所在的亚历山大大学，像是把继任者赶走一般就任的，是历史学博士米利扎基斯。

但是，他想把【耶稣】怎么样呢？

「这个世界被由恶魔那里得到魔法的魔法使所支配，请救救我们这些普通人吧」难道就这样请愿吗？但是对方不过是由大量的书籍所形成的耶稣·基督的假面，应该不可能在物理层面上引发奇蹟吧。

这样思考着，麦·兰的突然有点心惊肉跳。也可以说是忐忑不安。空洞的不安抓着她的心不肯离去。

又思考了一会，她打破了誓言。只通过写信和那个人联络的誓言。

她在星空下使用了魔法。魔法的香气充满四周。

「没事吧？主人。」

「好久不见了呢，通信用电子精灵。」麦·兰向出现在眼前的中性电子精灵打招呼。

御厨惠坐在榻榻米上，一直握着亚奈的手。

亚奈闭着眼睛在被褥上横过身体。

上半身的睡衣卷了起来，可以完全看见赤裸的后背。背上出现了像是被棍棒殴打后的淤青。

惠的母亲典子，对着后背使用着治癒魔法。惠觉得母亲纤细的手指似乎在发出微光。手掌中飘散着新绿的香气，也就是所谓的「魔法风」。

「好像安静下来了呢。」典子低声说道。

「嗯」惠点了点头。

「刚才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典子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在被大场英介召唤的精灵【杰克·弗罗斯特】劫持了视丘的情况下被带入书架世界的亚奈，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打算站起来。而且两手向前伸出，感觉好像在和什么战斗。

惠低头看着亚奈的脸。这样仔细地看还是头一回。雪白的额头，像墨描出的圆弧似的眉毛。眉毛之间微微有点皱起。到底看到了怎样的世界了呢？惠想到。

「你给我好好坐着。」典子对在卧室里转来转去的象山说道。

「唔？」

「唔什么啊。我没法集中释放治癒魔法了。要么你坐好，要么就去研究室。」

象山决定去研究室。

研究室在老婆和儿子还有女儿一般的亚奈所在的卧室，与那个神气活现的小姑娘和她带着帽子的满月亭八丁表哥所在的家事室之间。

他坐在平时看古装小说和周刊杂誌的椅子上。冷静不下来。打开研究室的窗户，就可以听到两边传来卧室与家事室的声音。

只有象山被完美地排除在外。

象山摸着自己的络腮鬍子。

这时，他看向天花板。这完全是一个偶然，他并不是那种直觉很好的人。

但是，总之，他看向天花板，然后视线对上了。

天花板被卸下一块，一张少女的脸从里面向外偷看。

打断他原本準备不假思索地「哇——」地大喊的是，蓝白色脸庞的少女把食指竖在嘴前，作出「嘘」的姿势。

象山皱起眉头。好像不只是「路过」。也没晚上十点还在人家的天花板上往下偷窥的路过吧。他想道。

少女从天花板上扔了一张白色的纸片下来。他啪地一把抓住飘落而下的白纸展开看。

「莉莉丝大人没事吧？」

像幼儿园小朋友写的一笔非常烂的字。而且全部是用片假名写的。

象山抬起头，看着少女的眼睛摇了摇头。少女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点了点头。

「老公？」

突然，典子走进了研究室。

「什、什么事？」

「能帮我去国道边上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吗？」

典子说着拿过象山手上的纸，放到桌子上开始唰唰地写起来。

「喏，就是这些……咦？上面还写着什么？」

「不，没什么」象山从妻子那抢过纸条和钱。

典子走出研究室后象山马上抬头看向天花板。少女不在了。天花板也已经恢複原样了。

从来没有忤逆过擅长诅咒的魔女老婆的鍊金术士象山走到玄关。路上他走过家事室，把头伸进房间对满月亭八丁问道。

「亚奈怎么样了？」

「吸收了那个恶性程序后收缩，然后停留在原地。」带着圆眼镜的年轻男子回答。

「你的那个腹语术的人偶呢？」

「对不起，仍然找不到。也许是和亚奈的执笔用人格融合了也有可能。」

「唔。总之快点想办法。」

「是」

象山在玄关穿好鞋子打开门。

「呜」他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个城市唯一的公认鍊金术士御厨象山的家在市郊的高台顶端。现在已经超过晚上十点了，但是通往象山家的道路两侧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看上去他们分成左右两侧互相瞪视着。从走出家门的象山看来，右边是黑衣集团，左边则是各种各样年龄和打扮的人。

魔法使和魔法亚人种。象山自己点了点头。骑着扫把的魔法使像是援护黑衣集团一般在他们上空盘旋。对面则是用蝙蝠翅膀飞行的异形之人在天空中飞舞。

因为没有人对象山说话，于是他就迈开大步走下坡道。虽然想推出自行车，但是车库面前有狼人。

坡道的底部，停着几辆巡逻车和装甲车。再后面设置了路障，成群的媒体人士向远处的象山打着闪光灯。新闻记者后面是一般人（既不是魔法使也不是魔法亚人种）组成的围观群众。

这么多的魔法使和魔法亚人种全力激战的话，我家木造四十年房龄的房子肯定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吧。象山一边走一边悠閑地想道。

目标便利店也被数百人包围着。买完东西后，回家上坡时，道路两旁的人也在互相瞪视着。他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抵达了位于高台的家。

打开门。

妻子走了出来，接过便利店的袋子。

「谢谢。刚才听到远处传来警铃声，难道发生火灾了吗？」

「不，没什么事」象山抬起一边眉毛说道。

亚奈和乌拉尼亚等在已经变样了的作者居留地。所有事物像万花筒一样重叠在一起的场所，现在只剩下风吹过的荒野。

散落其中的十字军士兵们的残骸也已经消失了。

「那个方向是耶路撒冷。这边是拿撒勒。」乌拉尼亚像指挥交通一样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