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绑在头上的绷带和贴在脸上的创可贴,微微晃动,慢慢睁开眼睛。——在雪白床铺上呻吟的不是别人,正是春原。
「……」
「春原,你不要紧吧?」
春原茫然地望向着边,一开口就说出难以置信的事情。
「你是哪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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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学后,我坐在中庭的长椅上一边喝着草莓牛奶,一边观战春原和智代家常便饭般的打闹。
「我上了,智代!」
「我已经想回去了。」
智代脸上戴着平时不用的眼睛,有些为难地耸耸肩。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正处于学生会的工作模式中。
「加油,智代。」
「为什么不给我加油啊!」
「那么,春原姑且也加油吧。」
难得我真心为他加油,可春原却像猴子一样「唧唧」地发出不满的声音。真是的,他到底哪里不满意啊?
「我希望能儘快结束此事。」
智代老实地当起春原的对手,微微瞥了一眼手錶。也许她等会儿在学生会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
「机~~~会!!」
也许是她看到手錶的动作露出了破绽,春原朝着智代直扑过去。到达她身边花费的时间总计八秒……那是春原最后闪耀出光辉的瞬间。
「唔咕……!?」
第九秒就像往常一样,他被智代完美的反击踢腿踢上天空,经过数秒后「喀嚓!」一声扎进我身后的梧桐树丛中。
「今天也飞得很远呢。」
「抱歉,我没能手下留情。」
她大概相当在意之后的预定结果吧。智代保持高踢腿的姿势展现出完美的腿部曲线,脸上显露出些微的后悔之色。
也算是为了她好,我脑袋里冒出姑且去确认下春原情况的念头……从树枝的间隙里,能够眺望到春原眼冒金星的身影。
——紧接着,随着「喀嚓」一声,支撑着春原身体的树枝从根部断裂了!!
「糟糕!?」
「冈崎!」
在我起身的同时,智代也迈出脚步……可惜太迟了。
随着大量的树枝折断、树叶飞散,春原从数米高处朝地面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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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智代把春原抬进保健室接受老师治疗一小时后,他终于醒了。幸运的是,听说他除了跌打伤和擦伤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骨折的迹象……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处于这种状态呢。」
「就、就是这样。」
春原带着真挚的表情听别人说话,认真思考起来。即使我亲眼目睹那光景,却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协调感。我和闻讯赶来的渚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虽然智代也担心春原的情况,但因为她有无法缺席的会议,而且情况看来并不严重,就去了学生会。所以就由我代替她留下。
「春原同学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是的,真的很抱歉。」
对于一点不开玩笑,老实低头说话的春原真让人感觉不舒服……不对,是让人忧郁。我虽然差点脱口而出「不要再演戏了」这种话,但他看来真的失去记忆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再问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春原。因为大家从刚才起就是这样叫的。」
「你的名字是春原·马桶坐垫·阳平,好好记住。」
「那要作为人的名字,应该具有相当难度吧?」
「……」
被他直接反驳了,似乎对玩笑也没有反应。
「朋也,这种时候不可以胡闹。」
而且还惹渚生气了。没有办法,我只好认真开始询问。其实是因为我自己太过动摇,所以如果不开个玩笑根本没办法保持平静……
「嗯……那么这样吧,你记得妹妹的名字吗?」
「我有妹妹吗?」
「……连家族构成也不记得了吗?」
「是的,完全不记得。」
这可是重病呢。我感到一股寒意。因为春原很重视妹妹芽衣,所以我本以为他会对此有所反应……
「打扰了。」
智代说着从打开的门口出现。她依然戴着眼镜。
大概看到了从床上起身的春原与我们谈话的光景,她露出安心的笑容走过来。
「春原,你醒了吗?情况怎么样?」
「啊,这个嘛。」
在我说明情况之前,春原先开口说道。
「对不起,请问你是哪位?」
春原很罕见地板起脸,发出暗含戒心的声音……那态度足以使智代停下脚步。
「春原?」
「你也许不相信,但这既不是玩笑也不是恶作剧。」
「智代惊讶的面孔因为我的补充说明而僵硬。
「怎么可能……是真的吗?」
她会觉得难以置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只有春原,或是他和我两人的话肯定会被当成恶作剧。不过,这一个小时都在场的渚也以不安的表情朝智代颚首示意。渚从根本上来说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智代也很清楚那一点的。
「天哪……怎么会这样。」
「不,那不是智代的错,是他太得意忘形的缘故。」
「可是……」
拥有强烈责任感的智代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般低下头。因为春原轻轻握住智代的右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所以我和渚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智代本人身体也猛地一颤,杏眼圆睁。
「你干什么……」
「请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那到底是什么时代的搭讪用语啊?智代听到那毫无春原风格、文雅的搭讪用语目瞪口呆,紧接着挥出了巴掌。
「呜啊!」
春原的身体因为那完全不像女生耳光的威力而飞起,从床铺上翻滚而去。
「智、智代!」
「抱歉,一不留神。」
因为平时是那种样子呢。就算出现拒绝反应也毫不奇怪……
「啊,不过智代如果像平常那样攻击的话,他的记忆也许会一下就恢複呢。」
「刺激疗法吗?我是不太愿意啦。」
我冒出不负责任的点子,和智代两人开始仔细观察起被打飞的春原。被打的本人呻吟片刻后抬起头,用充满恐惧的表情看着这边。
「好、好痛。我做了什么吗?」
春原按着脸颊哭诉道。他依旧还是我们不认识的春原。
我本想建议智代继续对春原又踢又打外加连续击,可连智代本人都提出了「还是停手比较好」的意见。虽然我觉得那是个好主意,不过明明没有治癒的保证却摧残他的身体,果然会让人产生罪恶感……好像是这样。
「那个~」
此时,渚有些顾虑地举起手。
「不单是坂上同学,也让他和其他人见见面如何?也许能让他想起什么。」
「其他人吗?」
说到熟面孔的话,就是和戏剧部有关的人吧。藤林姐妹和琴美,还有幸村老伯吗?
宫泽和美佐枝小姐也算候补……
「可因缘最深的智代是这个样子呢。」
在保健室的床上,智代摆出架势继续对春原进行质问攻势。她虽然出于责任心而自发採取行动,但看来只是让春原感到害怕,并未产生多大效果。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明明是你几乎天天跑去找我,想方设法地要做个了断的说。」
「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係呀?」
……的确,到底是什么关係呢?
我一瞬差点陷入沉思,然后突然惊觉回到现实。我朝着身旁担心的渚点头说道。
「也好,不知道有什么会成为契机,总之试试看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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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放学很久,所以我担心有些人已经回家。不过很幸运,在走廊上找到了藤林妹妹。她似乎是因为班长的工作而留了下来。
「春原同学失忆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有!没那回事的。」
不出所料,藤林因为春原有礼貌的态度大吃一惊。因为平时班上让人头疼的问题儿以从未见过的表情沮丧着,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如果藤林感到为难的话,另一个人当然就会冲出来……
「喂~!春原,你靠近我妹妹干什么!」
飞奔而来的杏「咚」地猛踩地面,紧接着给了春原一个漂亮的飞踢。
「呜哇哈!?」
「姐、姐姐!?」
「春原同学!」
藤林和渚朝被踢飞的春原赶去。我虽然早就料到会边成这样,却故意没有阻止。我抱着一丝希望,观察起春原的样子。
「呜、呜呜 ……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杏的飞踢也不行吗?刺激疗法果然行不通呢。」
「你是故意装作没看见的吗,冈崎?」
智代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叹了口气。只有杏搞不清状况,慌张地左右张望着。
「哎?哎?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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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后来也遇到了宫泽和幸村老伯,但春原却只是摇头。此外,我们还有幸看到「总是在宿舍和春原起争执的橄榄球部成员大哭着祈求春原康复」这种举世罕见的光景……
「美佐枝小姐也不行,芽衣……的话,很难启齿呢。」
「是啊。我觉得等事情平静一些后再联繫她比较好。」
本来也许应该最先联繫家人才对,但春原处于单独住在宿舍的环境。如果联络的话,芽衣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来,而且就算春原恢複记忆她大概也不会高兴。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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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
「春原同学如果和妈妈见面的话, 也许会想起什么。」
渚这么说着,把我们带到她家——古河麵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