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好几次眼之后,我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场所。
空气的品质||气味、味道等,和一瞬间之前已经都截然不同了。直到刚才为止,我四周的空气都还充满着年久失修的建筑物特有的霉味、满是灰尘的感觉。
毕竟我原本所在的地方是接近废墟的图书馆内部。
由于时间正值夏季,而且图书馆里的冷气也不是很强,所以室内闷热到会让人渗出汗水的地步。
然而,现在却||感到奇妙的寒意。冷到我快要冒出鸡皮疙瘩的程度。空气中有股像是医院的刺鼻药品味道。
实际上,这里也的确是一处宛如病房般的狭窄房间。墙面是偶尔会在少女照片中做为背景出现的灰色水泥墙,不管是地板、天花板或墙壁,全部都是虽然乾净但单调的灰色。
天花板上有颗电灯泡。不知为何,在我附近有个像是用来放置电话的小檯子,上面摆着一个似乎具有考古学价值的老旧别针。
奇妙的是,在室内找不到任何门窗。与其说我待在房间里,不如说更像是在一个箱子里。这里是个立方体小空间,有种彷彿进到了照片里头的奇怪感觉。
我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在原地瘫坐了下来。先前一直拿在手上,夹有照片的书也在此时从手中滑落,摊开在地上。我之前没有仔细确认,现在一看才发现,那本旧书的书名是《爱丽丝镜中奇遇》。
因为我没看过这本书,所以不知道内容。
奇怪的是,本来应该和书一起拿在手中的照片,现在却宛如幻影般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少女就站在我的正前方。
「■■■■?」
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她说的似乎是英文。
啊,这个人正是那个「照片中的少女」……。因为照片里往往只拍到她的脸,最多也就是上半身,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整个人。
果然没有任何神秘之处,就只是个普通人||和我同年代的外国女孩。轻轻垂下,披散在肩上的头髮,圆滚滚的杏眼。身穿简单朴素的洋装,脚上是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袜子,以及毛绒绒的拖鞋。
她把一台大型相机像是布娃娃般抱在怀中,以似乎感到困惑的样子低头看着我。
「■■,■■■?■■■?」
少女表现出像是关心的态度,似乎在询问我什么。但是,我果然还是听不太懂||无法理解。虽然她说的多半是英文,不过,在高中课堂上学的英文,跟实际的英文会话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异。
即使知道文法也没办法好好交谈。
实际上,我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也是一个原因。就算她刚才说的是日文,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办法好好回答。
过度惊讶的我,只能像只金鱼一样,嘴巴不停一开一合。
我完全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
不知是看到一脸傻样的我之后有了什么想法,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像是陷入腿软状态的我站起来,少女体贴地朝我这边伸出手。
我战战兢兢地握住她的手指。
感受到她的体温。
不管是肌肤的触感或其他任何要素,都和我所熟知的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
「Who are you?」
少女放慢说话速度,一个字一个字慎重地断开,对我提出询问。
再怎么说都是国中程度的英文,就算是我也能理解。
||你是谁?
她如此询问我。不过,这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啊。
话虽如此,不过因为她的态度看来相当友善,所以我稍微感到安心了点,总之打算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在脑海中搜寻着所知的每一个英文单字,希望能够与眼前的神秘少女顺利沟通。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后方有个东西毫不留情地重击我的后脑勺,导致我就此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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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有一段时间失去意识的样子。
所以,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作梦。
果然,我还是处在陌生的地方。这个有点髒的天花板,与家中我房间的熟悉天花板明显不同。刺鼻的阿摩尼亚味,让我慌张地坐起,全身发抖。
这里是哪里?
这里和我昏过去之前待的小房间也不太一样,感觉像是监狱里的某间牢房。室内空间约两坪多,我原本躺着的朴素床铺牢牢固定在地板上。身边有着触感不太舒服的毛毯、床单,以及硬梆梆的枕头。
在我还躺在这样的床铺上时,脚朝向的方向,有个嵌着铁栅的狭长出入口。室外不时传来低语声、有人在活动的感觉。房间内的照明就只有一个似乎单手就能包住的小小电灯泡,而且还经常忽明忽暗。
或许是没有照明的关係吧,房间外面相当昏暗,看不太清楚。
我胆颤心惊地抱紧原本盖在身上的毛毯,儘力设法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但是,实在摸不着半点头绪。
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一整个莫名其妙啊!
我在混乱之中蹑手蹑脚下床,朝着铁栅栏走去。这时我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有人已经把我换上了其他的衣服。
直到不久之前,我都还是穿着自己就读高中的制服。在学校认真听完课之后,就这样在穿着制服的情况下,直接和那个怪怪的学姐一起前往图书馆。
虽然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我现在身上穿的却是陌生的,类似工作服的卡其色服装。内衣是全新的,内裤也是。没穿袜子的脚踩在地板上,让我有股刺骨的冰冷感。
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换上了其他的衣物||不只是这样,总觉得彷彿连身体都被清洗过。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有种宛如遭到大力摩擦过的刺痛感,还传来像是洗衣粉的味道。虽然说总比被弄髒要来得好,但难免让人觉得很诡异。
我靠近铁栅栏,用手紧握,试着加以摇晃。完全无法撼动。
正面||铁栅栏的另一边||有着看起来和我现在所处场所一模一样的小房间,里面也同样有个和我一样身穿卡其色工作服的陌生中年男性。那人正坐在床上,头靠着墙,口中喃喃自语。
对方有着一头红髮,看长相似乎是外国人。体格非常健壮,脖子处有着像是刺青的花纹。这人的外表看起来就相当恐怖,我也丝毫不觉得对方有可能懂日文。我没有胆量开口攀谈,只能伫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试着进行推测。自己或许是捲入了某种犯罪之中||遭到身份不明的坏人绑架之类的,被囚禁在这里了吗?为了什么理由?为什么是我?
由于过度缺乏现实感,我忍不住想认为,这一切可能都只是梦境而已。
然而,从地板上传来的冰冷感触、全身各处不对劲的感觉,以及似乎是造成我昏迷原因的后脑部位疼痛感,全都十分真实。但是,如果这不是梦的话,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思考到此停止,感到不知所措||有种想哭的感觉。
「■■■……?」
突然传来说话声。
吃了一惊的我,听到朝自己所在方向走来的脚步声。没等多久就有个人从铁栅栏的另一边轻巧地探出了头。
对方正是那个「照片中的少女」。到现在,我还是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虽然她所穿的服装和我昏迷前看到的一样,不过这次手上没有拿相机。这点让我有种非常强烈的违和感||因为,我对她抱持的印象,一直都与相机是搭在一起的。
虽然这个女孩是甚至称不上认识的神秘人物,但是因为我看过她的照片许多次,所以有种奇妙的亲近感||不知她是否也跟我一样,或者有其他理由,总之,她以没有什么戒心的态度对我开口说话。
「■■■。■■■,■■■?」
然而,对方似乎还是在说英文,我听不太懂。
可能是看出我正感到困扰吧,「照片中的少女」点了几次头之后离开我的视野範围。从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传来像是她正与某人以英文交谈的说话声。
几分钟之后,「照片中的少女」以和先前一样的动作回到我这边,露齿一笑。
在此同时||铁栅栏缓缓地开启。或许这是电脑控制的自动门吧,栅栏自己突然就开始动了。
此刻依然握着铁栅栏的我吓了一跳,稍微往后退开。
「■■■。」
「照片中的少女」以一副心痒难熬的模样等着铁栅栏完全打开,然后,她抬头望着我,对我招手。这应该是要我离开房间的意思吧。
虽然我因为言语不通而感到不安,但还是战战竞竞地来到了通路上。
我环顾四周。虽然通路很暗,视野相当有限,不过看起来沿路上都是和我刚才所在的地方一样的,宛如牢房般的小房间。房内有着形形色色人种、年龄的人物,不过每个人都同样穿着卡其色的工作服。这些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睡觉。
我因为在东张西望而使得反应慢了半拍,少女已经在通路上迈开了脚步。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跟我来?」似地,以下颚比了比前方。
我默默地老实跟上。
在牢房里的那些人注意到我们之后,有的人大声怒吼,也有人从铁栅栏的缝隙间伸出手。
「■■■!」
「照片中的少女」以像是猫生气时的表情出声喝止,接着宛如在说「快走」一样,朝我靠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我就这样在被她拉着的情况下开始移动。
虽然我还是一样搞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不过,光只是和「照片中的少女」手牵手,恐怖感就奇妙地逐渐变淡了。
我觉得她多半不会危害我||不,甚至可以说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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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在少女的引导下走了几分钟。
虽然无法得知自己现在所处的场所是监狱还是医院,或者是类似研究设施的地方||不过,感觉这里是一栋佔地相当大的建筑物。一路上经过了无数个似乎都差不多,简单朴素但是看不到尽头的岔道,还有多到数不清的门。
那些门上常可以看到标着「SCP」三个英文字母的门牌。
我完全不懂这三个字的含意。
当我开始觉得走得稍微有点累的时候,「照片中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在通路之中不前不后的地方有道门,门旁墙壁上嵌着宛如对讲机的装置。「照片中的少女」挺直身体,把像是感应卡的东西拿到装置前方。
似乎是通过了什么认证吧,在电子音响起后,门随之开启。
「e in.」
她说了一句连我也能听懂的英文,手指往内勾了几下。
在她的催促下,我也随后踏进了门内。
或许是她做了什么吧,总之电灯突然亮了起来。也因为这样,让我得以看清楚室内状况。
看起来,这里似乎是餐厅之类的地方,彷彿可以感受到长久累积下来的餐点气味。
在这处大概跟我高中教室差不多大小的空间里,摆放着许多张桌椅,墙面上的换气扇正在不停转动。某张桌子上有着像是有人吃完东西之后就摆着不管的餐盘、叉子,以及咖啡杯。
可能因为现在不是用餐时间吧,除了我们之外别无其他人。
少女径自走了几步,拉开离她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因为她以眼神示意我坐下,所以我也跟着坐到她的对面。
少女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一边打量着我,双脚一边前后晃动。
「■■■」
她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哎,早知道会碰上这种状况,以前上英文课的时候就该更认真一点的。
或许是少女也对于无法沟通的事感到焦躁吧,她皱起眉头露出看似不满的表情,动了动手指。
由于我觉得她的动作似乎是在叫自己把脸凑过去||所以我就照做了。
因为那个姿势同时也像是在说「来亲我」,让我有点紧张。
不过,少女并没有做出任何诱人的行为,就只是将一个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项圈||像是项圈的东西||装到了我的脖子上。因为实在太过突然,所以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的脖子上,现在多了一个鬆鬆的环。这是个感觉很廉价,像是以橡胶製成的项圈。
我先是因为不知她有何意图而吃了一惊,随即又发生了更令我震惊的事。
「这样一来就可以沟通了吗?可以理解我说的话吗?愿意给个回答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虽然文法有点奇怪,不过,她开始说起了日文。
更不如说||她说的语言明明一样还是英文,但却毫无延迟地立即转换成了日文,使得我也能够理解,似乎是这样……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简直就像是我因为戴上了奇妙的项圈就突然变得精通英文似地。
彷彿魔法般,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
「咦?果然还是不行吗?因为无法预测效果,所以我本来是不太想用『发条装置』的,可是懂日文的职员现在不在,而且又没有翻译机||」
对于一个人在那里说个不停的「照片中的少女」,我以日文开口回答。
没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已经变得可以理解你所说的话了||||我吞吞吐吐地试着挤出大致上是这个意思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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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笑容,像是感到鬆了口气似地,以夸张态度做出把手放在胸口上的动作。
「太好了。毕竟没办法沟通实在不太方便呢。不论你是什么人,就算是人型的SCP物件也好||既然对话能够成立,事情就好办多了。」
少女说完这段掺杂着一些意义不明字词的话之后就站了起来,接着走到位于室内墙壁附近的柜檯后方,在那里开始喀哒喀哒地操作起什么。
「你喜欢喝咖啡吗?我要加很多砂糖或奶精才喝得下去||啊、你现在会饿吗?只是加热冷冻食品这种程度的话,我也做得到喔。」
一手拿着咖啡壶的她,对我这么说。
请不必如此费心||我一时没有多想,脱口就说出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的话。
「虽然比较细腻的语感不太容易了解,不过不需要客气喔,日本的人。」
她一边以听来果然还是翻译得不太理想的口吻说话,一边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在沖泡咖啡。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像是在顺便打发时间一样,向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叫做爱莉丝·汤普森,虽然也有人用『SCP-105』之类的称呼我就是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直接叫我爱莉丝。」
自称名叫爱莉丝的「照片中的少女」,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说「轮到你了」。我也急忙报上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