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我误闯(还有其他更适合的表现方法吗?)SCP基金会旗下某间奇妙研究所的当天晚上。
我正身处研究所的某处||爱莉丝的房间里。由于没有地图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不清楚究竟是在哪一带,只能判断这里多半是位于地下的职员居住区。
不知道是爱莉丝不常买私人物品,或者是因为她同时也是SCP物件,所以不能拥有太多东西的关係||房间内看来非常简洁。这里和我原本对于「女生房间」一词怀抱着的漠然想像不太一样,没有什么可爱的感觉。
房间的面积还算宽敞,大概只比我高中的教室稍微小一点吧。
墙壁上贴着朴素的壁纸,脚下也铺着同样没有什么情调的地毯。在室内动线的各个适当位置,分别摆放着单调乏味的办公桌、置物柜,以及像是医院病床般的钢管组合床等家具。
虽然打扫得相当乾净,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东西根本就少到几乎不需要整理的缘故。我觉得,就算放着几个布娃娃或一些时尚生活小物之类的,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对于原本丝毫不讨人喜欢的冷漠房间,爱莉丝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将之改造成适合正值青春年华女孩的居住空间||我有这样的感觉。
夹着书籤的书、挂在墙上的衣服、揉成团的纸屑,以及上面还插着吸管的纸盒装果汁等等,随处可见有着微妙生活感的物品||这些多少都会提醒我「自己正身处女生房间之中」,使得我不太能够保持冷静。
由于我想爱莉丝应该也不希望陌生男生在她房间里东张西望,所以我尽量让自己注视着她。虽然已经在照片中看过她许多次,不过因为大多数照片的构图都是从正面拍摄,所以她的背影让我觉得有点新鲜。
「■■■,在日本,要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该怎么做才合乎规矩?」
刚才慌慌张张地把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大概是内衣裤或日记之类的吧……)塞进置物柜里的爱莉丝,一边转身面对我,一边开口询问。
但是,我不懂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陷入困惑之中。
爱莉丝先是耸耸肩,接着用手掌拍了拍床铺。
「简单说就是,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毕竟这里是我个人的房间。然后,就伦理道德上来说,我们同睡一张床是不太恰当的,对吧?所以,现在必须决定谁能够获得这张床的所有权!懂了吗?」
她以听来慎重而条理分明,但同时也有点拐弯抹角的方式这么说。的确,这里看起来就只有一张床||两个人睡在一起实在不太好。
毕竟我们又不是那种关係。
那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关係?||要是有人这么问的话,我也没办法回答就是了。
总之,这里终究是爱莉丝的房间,所以床还是应该由她来睡吧。我就只是个不请自来的,类似寄宿者的人而已。何况,让女生睡地板之类的地方,自己则在床铺上呼呼大睡,我觉得这样也说不太过去。
再说,我原本其实很可能得要睡在那个飘散着一股霉味的牢房里头的……因为爱莉丝的善意,我才得以获邀进入她的房间。
光是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够了。看起来室内也有沙发,我就跟她借条毛毯之类的盖着,睡在沙发上吧。虽然说沙发不大,睡觉时大概没办法把脚伸直,不过总是比直接打地铺要来得好,应该还是可以睡得相当香甜吧。
对我来说,「和女生睡在同一个房间」这件事还比较不习惯,到了会有点在意的地步。听着她的呼吸声之类的,真的有办法好好入睡吗||我不太有把握。
光是这样想就让我感到心跳加快。对于正值思春期,而且也不是特别受欢迎的普通高中男生来说,这种状况对心脏不太好。
「唔……■■■,你不用客气喔。」
听了我没有好好整理过的意见后,爱莉丝像是有点关心似地皱起眉头。
「该说你是有点内向吗||你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吧?应该要更有自己的主张才是!日本人都像你这样吗?」
爱莉丝一边表现出有点不满的样子,一边从床上扯下了毛毯。她就这样以像是小动物般的轻快动作,将毛毯交到了我手上。
「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没那么多精神去讨论这种小事。我很困,现在就想睡了。不好意思,今天就先请你盖这条毛毯睡沙发吧。」
然后,她打开了多半是当成衣柜使用的某个置物柜。
「看明天能不能儘快请人送来追加的床铺,或者是帮你安排专用的房间。……我现在想换睡衣,可以请你背对我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就急忙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
过了一下子,传来穿脱衣物的声音。她应该正在换衣服吧……。啊呀,真的是喔,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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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儘可能让自己的注意力远离正在换衣服的爱莉丝,我试着依序浏览视野中的物品。放在办公桌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日期和我在图书馆时的日期一样。
虽说我不知为何以瞬间移动(?)传送到了据说位于美国的研究所,不过至少没有一併飞到过去或未来的样子,这多少让我安心了点。
然而,这里似乎是一处收容许多奇妙事物的研究所,对于一个平凡的小市民来说,要是一直遭遇难以理解的怪异现象||彷彿科幻小说中的事件||也是让人相当伤脑筋的。
……唔?
在我漠然地看着摆放电子钟的办公桌附近一带时,注意到了那个东西。我觉得这很有外国女生的风格||在桌子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片软木板。上面用图钉钉着许多张照片。板子附近还放着好几个相框。
说起来,爱莉丝正是「照片中的少女」。
在照片中的她,几乎总是抱着相机。
那是一台看来相当气派、专业的拍立得相机||所以我对她一直抱有「或许照片摄影是她的兴趣或工作吧」这种暧昧的想像。
虽然那些照片的构图都相当用心,不过数量却很少。如果拍照是她的兴趣,或许也不是平时就啪沙啪沙地拍个不停吧。
閑得发慌的我,思考着这种相对无关紧要的事。
在我眼光所及範围内的照片,全都是风景照。这点看起来就有点像是出自于兴趣的产物了。一般来说,应该还是以人物照居多吧,像是纪念照、自拍照之类的……。难不成这是日本特有的文化?
每张照片都拍得很漂亮,全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景色。虽然大多数照片中的风景我都想不到可能位在哪里,不过至少还认得出一个||多半是大峡谷吧。
大峡谷是美国一处有名的绝景,或者说是奇景。景色非常壮观,记得好像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大溪谷吧。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而已。
这是爱莉丝实际前往当地拍下的照片吗?对于总是只在自己家与学校之间往返的我来说,多少有点羡慕。
……咦?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没有多想就朝着软木板走了过去。虽然或许其实只是因为反光的关係,不过,我发现了一张整面都是白色,看不出拍了什么东西的照片。
其实我也没有必要去确认那张照片是不是真的有拍到什么东西,只是因为在等爱莉丝换完衣服的这段时间閑着也是閑着,所以有点好奇而已。
走近照片之后,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样当然看不出来究竟拍到了什么||不知为何,只有这张照片是以反面钉在软木板上的。
这是爱莉丝因为不想看,所以刻意将它翻面的吗?或者只是单纯钉反了而已……?虽然我觉得如果是前者,擅自翻过来看似乎不太好,但还是出于好奇心而将手伸向了照片。然后,我翻起照片,窥探拍摄的内容。
这个行动只是纯粹因为有点感兴趣而一时冲动的结果。
这时翻开那张照片的行为||直到很久之后都始终让我感到后悔不已。
那张照片,只有一片鲜红。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用颜料或什么东西把照片涂成红色,或者是因为拍摄时的失误而拍出了这种颜色的照片……。
不过,我搞错了。这是、这个红色是||。
血。
人类鲜血的颜色。
看起来似乎是杀人现场的照片||鲜血飞溅到房间各处,非常凄惨的照片。或许是血甚至溅到相机镜头上面了吧,有些地方变得像是被涂黑一样,看不太出来究竟拍到了些什么。
地点多半是某间房子吧。
相当常见的欧美风格客厅。
照片中看来像是从边缘处长出来的东西,大概是人类的腿部吧。呈现奇妙的断折、弯曲,到处都在喷血,多半是尸体的腿部。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有一张这么令人想要敬而远之的诡异照片……。
「……怎么了吗?」
可能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吧,爱莉丝转头看向我这边||好像是这样。
只不过,我已经没办法确认了。
宛如照片里四处飞溅的鲜血从中溢流而出一样||我觉得视野染成鲜红色,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开始摇摇晃晃,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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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的味道改变了。
四周充满了我从来没有闻过的,让人觉得噁心的浓厚气味。我感到有点想吐,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眨了几次眼之后,我不禁感到愕然。
周围的景色变得截然不同。
直到刚才为止,我明明都还待在爱莉丝那间生活起来应该还算舒适,只是比较无趣一点的房间里头。看来像是又发生了一次瞬间移动,我现在正站在陌生的场所之中。
虽然是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但却有种在哪里看过的感觉。
啊,对了,就是刚才我稍微瞄到的照片||。
欧美风格的客厅。虽然与日本的客厅比起来宽敞许多,但室内却宛如遭受过颱风袭击一样,凌乱不堪。
洒得满地都是的爆米花。遭到扯裂的窗帘。
地板、墙壁与天花板都满目疮痍。从高处摔落而粉碎四散的电灯。
遭到翻覆的单座沙发。支脚断裂的钢琴。
倾倒在地,泥土散出的观叶植物盆栽。表面有着龟裂的大型电视。
以及,大量的,鲜血。
一切的一切都染上了鲜血,变成了鲜红色。从刚才开始就充斥于空气之中的恶臭,原因应该就是这个吧||如果一直生活在和平的日本,肯定没有机会闻到的,非日常的气味。
我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僵在原地。就在这个时候||。
传来了痛苦呻吟的声音。
我畏畏缩缩地看向声音来处。
在房间的一角,宛如倚靠着墙壁一般||某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正以双腿向前伸直的姿势坐在那里。在这处遭受大肆破坏空间的一角,男人看来随时可能断气。
这人不可能还活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但手脚都呈现异常的扭曲,而且,可能是遭到刀子或什么东西刺伤吧,全身各处都在不停出血。他与墙壁接触的位置,有着宛如蜘蛛网状的裂痕,而他的头部正深陷于那些裂痕的中心。
看起来像是先遭到某种拥有巨大锯齿状爪子的怪物捏扁,然后又被大力砸向墙壁的结果……。当然,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什么相关专业人士的我,不敢轻易断定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想,他都应该已经受到了致命伤。
然而,这个男人||这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物,此刻却还活着。
「…………」
他正低声说着什么。
虽然我有一瞬间陷入犹豫,不过还是因为在意而朝着那人走去。明明就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但每一步都举步维艰,几乎无法站稳,始终到不了目的地。
我感到头晕目眩。
因为状况实在太过异常||我光是为了保持自己行走时不要往左右偏就费尽全力,要是这时受到什么冲击的话,大概会当场昏倒吧。
「……快逃。」
那人透过被血黏在脸上的刘海缝隙注视着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满身是血的男人||仔细一看,对方其实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青少年。因为西洋人的年龄不太好判断,说不定他还比我小。
因为他微微低着头,加上满脸是血,所以看不清楚长相。更何况室内又有点暗||外面像是正值黄昏时刻,而室内的电灯不知为何已经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视野实在不怎么好。
对这个青年来说,应该也是如此。因为他身受重伤,流了许多血,所以意识恐怕已经不太清楚。大概只是漠然地察觉到似乎有某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程度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拚命一再重複着相同的话语。
「快逃。快逃。快逃。」
拜此刻依然挂在我脖子上的翻译机(?)之赐,我勉强能够理解他所说的话。
「快逃||爱莉丝,那家伙来杀我们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也没有余力去思考他的发言了。
下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全身先是被某个巨大的东西包住,然后又遭到用力拉扯||在此同时,我的意识瞬间就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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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请回答!」
又一次,在我眨眼的时候,景色便已发生了变化。
在不知不觉间,我又回到了爱莉丝的房间。血的味道变淡了||一股柔和、酸酸甜甜的香气围绕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你能够做出具体的说明吗?先做几个深呼吸吧!」
爱莉丝那似乎在呼唤着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接近。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好像正被爱莉丝抱在怀里的样子。麻烦的是,我们现在的姿势就像是我把她推倒一样。这时,我的鼻子就埋在已经换好睡衣的爱莉丝那存在感比外表印象更为强烈||应该说具有外国人水準吗?||的胸口处。
这可不妙。我感受到比身处满是鲜血的房间时更强的危机感,急忙用手撑地,挺起身体,儘快让自己与爱莉丝之间稍微有点距离。
我就这样以跌坐在地的姿势一路后退到了墙边。
「……你还好吧?」
爱莉丝以打从内心感到困惑的模样看着我。她这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因为我们刚才的接触而变得有点凌乱,于是一边悄悄地弄整齐,一边不解地歪着头。
「我刚才观测到的事实是,你从这个房间之中消失了大约十几秒到几十秒的时间。就在我的眼前,像是被照片吸进去的样子。」
不知为何採取双手抱膝坐姿的爱莉丝,摆动着手指为我进行说明。
「我吓了一跳,走到把你吸进去的照片旁边试着确认。然后就看到你在照片里面四处走动。」
就是这张照片||爱莉丝以看起来不太愉快的表情,用手指捏起先前那张拍到染血室内景象的不寻常照片,在我眼前晃了几下。
「我惊讶之下,试着碰触在照片里面活动的你。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动,但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为了确认这一点。不过,说是这么说,其实更接近未经思考,单纯出于反射的行动就是了。」
她露出像是感到莫名其妙的表情,仔细打量着我。
「然后,你就突然跑出来了。因为我们的体格毕竟有着差异,所以就变成了像是我被你推倒的姿势……。之后就是你也知道的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