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豆」相关事件的几天之后。
我在布莱特博士的研究室(之前提过的那个阿宅房间)之中,依照博士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实验之必须步骤」要求,正在进行单调的RPG练等级作业。
老实说,我自己也很清楚,这种事能够跟某个实验扯上关係的可能性,肯定不到百分之一……。麻烦的是,布莱特博士拥有相当程度的权力,而我也收到了要儘可能服从他命令的告知。
而且,反正我也没有其他需要急着去处理的事,加上透过逗弄可爱的「眼豆」们来获得慰藉的行为也遭到了禁止,其实一度相当失落。我希望能够藉由这样的单调作业来弥补内心的寂寞与失落感。
毕竟没有任何事可做的话,我大概就会胡思乱想,陷入沮丧之中。但是,话说回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多半应付不了需要花脑筋的困难作业。
所以,哎,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就是最适合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
当我淡然地进行着有点类似瞑想,感觉彷彿随时有可能开悟的永无止尽练功作业时||房间出入口的门突然打开了。
「打扰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来访的人物是爱莉丝。
她一手拎着可爱的午餐盒。
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在布莱特博士的研究室里专心奋斗(虽然这么描述好像也可以解读成我正在进行什么高尚的实验,不过其实就只是在打电玩而已),这时才注意到似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原来已经到午餐时分了吗。
我看向室内的时钟确认过时间后,转身对爱莉丝点头。
稍等我一下||我对爱莉丝这么说,很快地完成了存档,随便放好控制器,朝着她走去。
爱莉丝的心情似乎相当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突然这样跑来,你正在处理重要的工作吗?」
完全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啦。
「这样啊!那就好||我问过其他职员,有人跟我说你在这里,你在做什么啊?」
我稍微拯救了世界喔。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爱莉丝一边歪着头,露出有点不解的样子,一边像是迫不及待似地握住我的手||她今天果然有点兴奋||拉着我移动。
「我有东西想要给你看,请稍微陪我一下吧。」
她竖起拇指比了比要去的方向,对日本人来说,这是相当少见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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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任爱莉丝拉着手,走了一段时间。
我们在途中搭乘电梯前往地上。虽然很容易就会忘记这点||不过,我们平常活动的领域,主要是位于地下的广大研究设施。至于地上,一方面是很少有事需要上来(因为也没什么设施),另一方面,毕竟我们好歹也被视为SCP物件与其附属品,所以,据说要是长时间在地上活动的话,警报就会响起,警卫将会前来拘捕我们。
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不能在地上待太久||。
「往这边走、往这边走。」
爱莉丝以蹦蹦跳跳般的脚步前进,一路领着我抵达了某个区域。
那是多半位在地上建筑物中央地带附近的中庭。
之所以用「多半」来描述,主要是因为研究所的构造、隔间等都没有公开||可能是为了保持机密吧||加上佔地又非常广大,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搞不太清楚哪个地方有什么设施。
爱莉丝就只是单纯以「中庭」来称呼这个地方。
「中庭」基本上是玻璃温室,不同季节的花朵,在其中毫无矜持地绽放。南国风情的植物弯弯曲曲地伸展枝干,里面甚至还有着不知由谁在管理(有空的职员吗?),类似家庭菜园的区域。
在以单调乏味的灰色为主,充满无机质氛围的研究所中,这里是少数洋溢着绿意的区域。
不过,温室特有的不通风、闷热感,其实并不适合轻鬆休息。而且这里又有许多昆虫在飞舞,没走几步路,鞋子上就沾满泥巴……。对于在日本某处还算有点规模的城市里长大的我来说,回归自然的本能并不会特彆强烈。
「每次来这里都觉得空气很清新呢。」
爱莉丝似乎跟我相反,是个相当喜爱大自然的人。她看似喜悦地做着深呼吸,高兴地欣赏花朵,摆出像是手拿相机的姿势。
由于不许她使用爱用的那台拍立得,甚至连普通相机或照片都不能随身携带,所以无法实际进行拍摄||虽然我觉得这样未免有点可怜,但也无能为力。
爱莉丝以左右手拇指与食指组成的虚构相机四处拍摄,直到满意之后才对我招手。
「我做了三明治喔。」
爱莉丝在设置于「中庭」内的长椅上坐下,把她带来的午餐盒放在大腿上。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坐立难安地朝周围东张西望。
……在找什么吗?
「是啊,『半身猫乔西』最近会在这里出没喔。本来应该是在地下的,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来到了地上的样子。」
我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就想起来了||记得在跟「眼豆」有关的一连串事件中,希露琪博士似乎提过这个名字的样子。
「呵呵,『眼豆』吗||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你因为不许和那个培养感情而陷入沮丧呢。」
爱莉丝打开午餐盒,从里面拿出三明治,开始吃了起来。
她也递了一个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给我。我心怀感激地接下,在爱莉丝的身边坐了下来,跟她一起享用午餐。
「所以,我想介绍新的可爱朋友给你。『眼豆』一方面也是因为有特殊理由而不适合接触,不过,如果是其他的,即使变得比较亲密也不会有问题。」
爱莉丝……她似乎是看出我感到失落,所以特地这么做的。
我对此坦率地感到高兴,也十分感谢她,觉得心中洋溢起一股暖意。单是爱莉丝的这份心意,我就觉得在自己内心之中盘旋不去的那团寂寞似乎正逐渐溶化、消失。
我怀着幸福的心情,咬了一口三明治。虽然芥末的自我主张相当强烈(研究所的人,对于调味料的用量往往多到吓人的地步),但是很好吃。
「我最近也有点寂寞呢。虽然细节似乎不能让我知道,不过比尔||『比尔达熊』||好像失蹤了。」
啊,那个会动的泰迪熊……。爱莉丝似乎相当喜爱那个布偶的样子||原来如此,它失蹤了啊。
「比尔达熊」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研究所的高层,更不如说连基金会好像都不太清楚的样子||目前正在进行调查。总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妙……我听说,为了处理这件事,将会从其他地方调派机动部队过来。」
机动部队……。在那个「恐怖庆典」||正确地说,应该是事件的记录照片||之中,曾经跟我一起行动的军人们啊。他们那时宣称部队实力足以镇压比较小的市镇。面对一个会动的布偶,我觉得应该不需要动用那么强大的部队吧。
「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毕竟和SCP物件有关的场合,不管出现多么不符常识的发展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应该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或许是在为「比尔达熊」担心吧,爱莉丝叹了一口气。
不过,爱莉丝基本上还是个明朗乐观的女孩。她很快就露出笑容环顾四周,可能是决定不要再东想西想自寻烦恼,改成思考愉快的事了吧。
「总之,我的想法是,一方面等待『比尔达熊』的事尘埃落定……在这段期间,考虑到万一陷入必须要依靠接触可爱事物才有办法继续坚持下去的状况,我想先和『半身猫乔西』变得亲密一些。」
虽然我可以理解爱莉丝的想法……。
不过,「半身猫乔西」是怎么样的东西呢?因为希露琪博士提起的时候把它跟「比尔达熊」、「眼豆」放在一起,所以应该也是SCP物件吧||我是这样推测的。
「没错,编号『SCP-529』,俗称『半身猫乔西』。基本上是非常无害,以灰色毛皮上的波浪状纹路为特徵的可爱猫咪喔。」
不过,就像它的名称一样,只有一半||爱莉丝笑着这么说。
我不太懂她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脖子上的翻译机(?)没能好好翻出她所说的话。
这个嘛,所谓的「一半」是怎么回事啊……?
「不太容易说明。让你实际亲眼见识会比较快呢||因为『半身猫乔西』非常喜欢起司,就用起司来引它出现吧。」
爱莉丝从吃了几口的三明治中抽出薄片起司,用手指捏着,一边轻轻晃动,一边高声喊叫。
「喂、乔西!可爱的『半身猫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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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莉丝的声音在温室里迴响后的下一瞬间。
我们坐着的长椅旁传出有东西在动的声音。长满红色果实的树丛晃动,一只小猫从其中探出了头。
这就是她说的「半身猫乔西」吗?
这只猫的模样看起来相当聪明,外表颇有男子气概(根据后来听到的说法,乔西好像是母猫,所以「男子气概」这个形容或许有点不太恰当)。高雅的灰色毛皮、宛如某种图案般的波浪状纹路、锐利的眼神。
外表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猫,我实在很难相信它会是不可思议的SCP物件。
「喔,因为已经成功把它引出来了,所以就把这个吃掉吧。」
爱莉丝有点没规矩地把她用手指捏着的起司往上一抛,伸出舌头以宛如舔掉的方式吃掉了起司。真亏她能用这么灵巧的方式来吃东西啊……。不过,因为我本来以为她会把起司拿给乔西吃,所以这个行动让我有点意外。
「关于『半身猫乔西』,虽然几乎没有什么禁止事项……。不过还是有唯一的『不可以给它吃起司』这个制约。」
为什么?因为它是受到起司引诱而出现的,所以应该很喜欢起司吧?难道它一旦吃到起司就会变得凶暴,开始大屠杀之类的吗?
「不,没有这种事喔。」
或许是被我的发想吓到了吧,爱莉丝说明时有点笑不出来的感觉。
「只是因为,如果给乔西起司,但份量不够,没能让她满足的话||她就会非常难过。那副沮丧的模样,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才会遭到禁止。不过,我有时候还是会偷偷喂她吃就是。」
爱莉丝微微吐了一下舌头。整体而言有种莫名的可爱感。
就在我感到内心暖洋洋的时候,「半身猫乔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我们的附近。猫不会发出脚步声,这个说法似乎是事实的样子。
原本想着这些事的我,看到从树丛中露出全身的乔西后||不禁愕然。
啊,真的只有一半……。
我心里这么想。
「半身猫乔西」,看起来真的就像是被从中切成两截的样子。它的身体少了一半||正确地说,是从胸口到尾巴的部分||也就是说,没有下半身。
虽然是这样,但它却能够正常走动。
这明显非常奇怪。
我惊讶得不停眨眼,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正如同你看到的一样。」
可能是觉得我惊讶的模样很好玩吧,爱莉丝一直窃笑。
「就像『半身猫乔西』这个名字一样,她是身体少了一半的猫。并不是具有能够让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光学方面特性||下半身似乎是真的不存在的样子。」
我一头雾水。对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被认定为SCP物件的吧。
一般来说,如果只有半个身体,应该连活下去都很困难。在我看来,它的主要器官几乎都不存在。虽然是这样,但乔西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非常健康的样子。
「哇哇?」
不知道乔西是怎么想的,只见它先压低身子,随即朝着爱莉丝扑了过去。乔西爬到爱莉丝胸前,开始舔起她的嘴角。
「哇、呀?乔、乔西你怎么啦?真是爱撒娇呢!」
爱莉丝看似相当高兴,就这样抱住了乔西。
我觉得,乔西多半只是因为闻到刚才消失在爱莉丝嘴里的起司气味,所以才会去舔她的……。由于看起来像是在接吻,感觉不太适合盯着看,我于是转开视线。
「耶嘿嘿,很不可思议吧?这就是『半身猫乔西』!」
爱莉丝露出看似非常幸福的志得意满表情,或许是以为那只奇妙的猫对她有好感吧。哎,既然爱莉丝觉得高兴,那么就当成是这样吧。
然而,即使近看也还是很诡异||真的没有下半身。虽然是这样,但乔西并不会无法保持平衡,还是能正常走动、跑跑跳跳。
乔西身体中断处的剖面图会是怎么样的呢||感到在意的我看向该处,发现只有一片黑。由于我也不想看到内脏之类的,所以鬆了一口气。
「在意的话,要不要试着摸摸看?」
爱莉丝把乔西抱住,让它不会乱跑,然后将黑色断面图朝向我。
咦,这个是可以触碰的吗?看起来,黑色部分与其说是断面,不如说更像是洞穴||感觉要是碰到的话就会被吸入某处的样子。
想归想,不过因为爱莉丝以像是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所以我还是在害怕之中试着碰触了「半身猫乔西」的黑色部分。
一开始没有任何感觉。
没多久,我的手指就这样被乔西的黑色洞穴吸了进去,然后又随着柔和的抵抗感被推了回来。这是我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奇妙感觉。
我觉得自己像是碰触到了一般来说只存在于概念之中,实际上空无一物的「空洞」。
「碰触时请温柔一点喔。」
因为爱莉丝依然抱着乔西,所以让我觉得自己正在触摸的彷彿是她||实在很难保持冷静。
不过,对乔西来说,有人摸那个地方(与其说是摸,其实更接近被吸进去的感觉……),或许是相当舒服的,它发出像是觉得高兴的呼噜声。
我也逐渐觉得受到疗愈,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虽然有些神秘,不过乔西还是一只漂亮又可爱的猫。能够尽情地抚摸它,让我觉得非常愉快。
「啊||」
不过,可能是我得意忘形,摸过头了吧,乔西发出听来彷彿感到不高兴的低吼。
下一瞬间,乔西就扑向午餐盒,叼起一个三明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得无影无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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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逃跑了呢。我其实也想碰那个空洞的说。」
虽然爱莉丝一方面表现出有点遗憾的样子,不过或许是能够抱到乔西就已经很满足了吧||她绽放出宛如花朵般的笑容。
「呵呵,虽然说SCP物件中也有不少危险的,或者是基于种种理由而禁止人们接触的……。不过也有像那样无害而又可爱的。即使是SCP物件,如果你在对待时能够不抱有任何偏见,我会很高兴的。」
爱莉丝说完这段像是某种教诲的话之后,把剩下的三明治公平地分配给了我和她自己。对于最后剩下的一个,她也十分愉快地把那个分成两半。
爱莉丝把分成两半的三明治分别塞进我和她的嘴里,露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