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重度的头晕目眩之中。
在像是冰镐钻入了太阳穴一样的疼痛中我恢複了意识,我还没有死,虽然大脑还未理清发生了什么,但轰炸拉斯维加斯的似乎并非中型核弹。
狼狈倒地的我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地板倾斜墙壁也不见了蹤影。那颗不能被称为普通炸弹的玩意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这栋大楼,但依旧靠余波造成了这幅惨状。
焦臭味从外部传来,原本大量装饰着大量会根据程序自动点灯的招牌不再闪烁,街道被火焰与烟的红与黑淹没。被黑烟涂抹的夜空中数架飞机组成V 字阵型,不断投下豆粒般的物体。
那些难道全部都是拥有这种破坏力的炸弹吗?
「哈,哈哈。」
我实在提不起现实感。
明明身处这幅绝境之中,毁灭的压迫感却离我很遥远。彷彿是在隔着屏幕看风景一样。当事态再也无法凭藉努力而改变,人原来就会这么轻易地抛弃世界啊。
不可否认我的运气确实很好,如果炸弹再接近10米,产生的冲击波会直接搅烂我的内脏。现在我的五体健在实在是走运。
当我这么想时,手掌摸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
「……哈、嗨,Truth……」
这不是,真的。
「对不起,我大意了。哈哈,我明明在网上闯过了那么多危机,竟然会在现实直面死亡……」
安娜斯塔西娅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就倒在我身边。为什么她的腹部会被比食指还粗的钢筋刺穿啊!?
「等等,这算什么,等等啊!!安娜斯塔西娅!?」
「都说要叫我Maiden……」
我抱住无法起身只能匍匐的幼小身躯,脸色青白的朋友对我笑了。
她是在逞强吗,不对,这是根本忍耐不了的疼痛。
那么,是痛觉已经丧失了吗……
「如果危险来了,就抛弃握把。」
「我不逃,这算什么,你就这么放弃了吗。再挣扎啊!哭着叫喊救救我啊!!这种时候你还装什么成熟!?」
「你在,说什么呀……我也是很拚命的。为了脑袋空空的笨蛋特地振作起来呢。Truth,如果你不在我早就变回11岁的小鬼了。像笨蛋一样哇哇大哭手脚乱舞,扩大自己的伤口。我不想被你看见,我的那副糗样。」
不远处抚着额头起身的姐姐看见这边的情况吃了一惊,然后微微咬住嘴村。那尖锐的犬牙,不对,是吸血鬼的尖牙陷入了柔软的嘴唇。
她是,那也是必要的选项的意思吗。
与其白白看着安娜斯塔西娅殒命,不如乾脆让姐姐咬她。
我摇了摇头。
不可以让姐姐担起罪孽。使人失去「人」生,美名曰你被拯救了,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这被伤痛摧残的小女孩已经为了说道这个份上了,我怎么能去恳求姐姐呢。我要回应她,我要亲自为了她的性命拼搏。
「安娜斯塔西娅……」
「怎么了,要来令人害臊的爱的告白吗?」
「我会救你的。无论是世界上的是什么人,都不容他反驳。」
我小巧的朋友不禁哑然。
不对,那小巧美丽地脸因为我预料外的话语而蹙起,彷彿有什么要夺眶而出。可别说掩起面容来了,她现在连手脚都无法自由行动。
她嘴唇颤抖着道:
「……你这大笨蛋。」
插入安娜斯塔西娅腹部的钢筋不能立即拔出,否则会大出血。
「麦克斯韦,这台手机还好吗。」
【Sure。】
「调查草药科学的局内网,这里是否能进行应急措施。」
【No。通讯断绝。并非线路而是伺服器被破坏了,无法连接。】
「那么检索这附近的医院!美国是医疗消费大国,这座上流城市的医生就跟护士一样泛滥吧!?」
【可是尊敬的用户您能处理吗?这是明显需要缝合腹腔与血管的状态。】
「我不懂美国法律,但这个国家里远程手术台不罕见吧。麦克斯韦,你随便检索大学医院的医疗手册,外科手术用的模拟程序也可以参考。麦克斯韦,从现在开始你用你的演算能力反覆学习登峰造极。为了我的愿望,你要把具体的技术提供给我!!」
【Sure。正廉洁必要的资料…根据科医院公开的远程手术相关资料栏逆演算完毕。最近的器材位于点心之梦赌场的地下停车场中。从草药科学出发要花上10分钟。但由于受到轰炸地图上的道路有可能已被堵塞,请注意。】
「停车场?」
【VIP私家主治医的专用车,可在内部施术。顾客十分在意自己的健康呢。】
「比起事先让急救车待命和携带自家的小医院,干嘛不自己努力健身……」
总而言之,要做的事已经决定了。
我环望四周,班长还在昏迷但没有受伤,正常人生命力劣于Aremy还昏着很正常。
草药科学已经毁灭,姐姐她们也被解放了。亚由美的防腐剂资料已经被扩散到全世界了,她们也已经没有留在拉斯维加斯的理由了。
「姐姐,亚由美。我还有事要做。姐姐你们先带着班长逃跑,军队的目的是对拉斯维加斯进行热处理,那么城外的沙漠应该不会下炸弹。」
「你在说什么呢,怎么能让悟君一个人装帅呢。」
「唔咕。让抱着伤患的普通人乱跑很可怕唉。四周都是啫喱,而且夜晚还下着1颗2吨重的雨呢?那可是就连我被砸到也会被四分五裂的破坏力啊。」
……我有两个好家人。
我像下定决心一样低头道谢,然后宣布:
「那么开始吧!」」
这并不是努力不努力结果都不会变的事态。
我不会让那结果发生,我们会击破一切难关的,安娜斯塔西娅!!
我们拔出两根支架,然后绑上两件白大褂做成临时担架。
被钢筋贯穿的安娜斯塔西娅不能背也不能抱,只能让她横躺在担架上,由我和亚由美一起搬运。昏迷着的班长则让姐姐帮忙背着。
两手拿不了智能手机的我只好将其放在安娜斯塔西娅的头旁边。
「亚由美要走了,别失手哦。」
「我知道。」
大楼的状态也很糟糕,龟裂的天花板不知何时会落下比冰箱还要大的水泥块。
「外面有啫喱和草药科学的倖存者,小心啊。」
「姐姐。」
「交给我吧。」
姐姐如果大意也会被捕食,而且还背着班长不适合担任前卫,但现在的状况根本纠结不了这么多。
「她不是去战斗。」两手抓着担架的亚由美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姐姐是吸血鬼,拥有再生体质的Aremy。只要撕下手脚扔出去就能当诱饵了。」
「姐姐这大笨蛋……」
我差点忘记状况失声吶喊起来。我可不想让美女家人做这种事!光是那虚拟世界的姐妹吵架就让我头疼了!!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别插嘴了。」
「你不用做那种事……不过,这也是轰炸的影响吗?」
紧急楼梯各处出现破损,可以从中窥见红与黑的可怖夜景。桑拿似的热风涌了进来,即使没有火焰的直击,大概也能一定程度上抑制啫喱的行动自由。并且剧烈的声响与震动应该也能扰乱它们的感觉器官。
总之,我们没有伫立停留的閑暇。
「……没事的。」这是我第一次距离感受他人的性命,「没事的,安娜斯塔西娅。」
要快点拯救安娜斯塔西娅,我这样想着一边留意不要踩空一边前进。
我十分在意担架的重量,这么轻反而煽动了我的不安。
总算回到一楼大厅,我看向玻璃半毁的门外。
外面彷彿是赤红的地狱。
曾经豪华绚烂的拉斯维加斯已经不复存在。到底要这么才能燃起这种大火呢,钢筋混凝土的高层大楼的各个窗户喷出熊熊大火……在窗边不自然扭曲的黑影但愿是啫喱而不是倖存者。
一呼一吸意识就会晕眩,浓烟的味道积攒在肺中。让我不由得担心担架上的安娜斯塔西娅。
「轰炸机编队看来是在远处轰炸。」
背着昏迷的班长的姐姐看着远处说道
咚咚咚咚咚!!
混杂着大量浊音的爆炸声响起,地上的粉尘如同帘幕一样掩住了对面的大楼。如果被卷进去就死路一条,被压榨的空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面貌。
仰着头同样被红光瀰漫的夜空照亮的亚由美提议道:
「哥哥,我们绕着走吧。」
「可以是可以,但那有用吗。」
「亚由美说的没错,看来他们是将拉斯维加斯划分出区块,用炎壁封杀啫喱。也就是根据纵横的大路投下炸弹。」
「……真是那样我们也穿不过炎壁,不,等等?」
担架上的智能手机弹出一条细信息。
【Sure。大部分赌场会在地下準备个别逃生路。它们绝不会相交,并且整体像蜘蛛巢一样延伸的直线隧道网。】
……也就说做到这种地步也并不完美,受不了热浪的啫喱会逃往地下。
虽然凈是无解的疑问,但军队的作战应该不会就此结束。啫喱不会吃橡胶和塑料,因此送入穿着厚实防护服拿着火焰发射器的不对,将屋内与地下的啫喱扫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过,啫喱真的会死吗?
它们虽然确实会避开火焰,但我们至今未曾见过它们丧命的瞬间。燃烧弹和火焰发射器攻势完成后,为了确认它们的残骸而灭火,最后却春风吹又生就会再次发生灾难。
「只要步行十分钟应该是在同一个区块内,我们应该不需要寻找秘密通道什么的。」
我们急忙赶往目的地的赌场地下停车场。那上流的手术车如果被埋在瓦砾和火焰之下,就无法对安娜斯塔西娅进行急救了。
当我们抬着担架进去狭小的小巷,因为火焰的光芒使得黑暗更加浓厚了,必须留心脚边才行。不知是不是热浪的原因,我的汗如雨下。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热度像墙壁一样阻挡着我们的去路。
城市被燃烧造成的热顺风砸到我的脸上,我涌起像是被强迫与烧焦尸体蹭脸的不快。
「嘘,哥哥停下来。」在担架前方的亚由美弯腰探查去路后小声说道,她的视线紧盯着小巷前方满是瓦砾的街道,「……三座瓦砾山的影子里有什么在动。」
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对方是人还是啫喱。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否定对方具有危险性。能活到现在,有可能是为了生存不断做出了残酷选择的危险人物。虽然我没有说这话的资格,但抬着这个担架,面对具有敌意的对手我是难以反击和逃跑的。
对方到底是什么。
我的心脏高鸣,视线拚命地窥探着我无法触及的距离。
最终,现出身来的那家伙是——
「!?啫喱!!」
糟糕。虽然亚由美和艾丽华姐姐是Aremy,但徒手空拳去对付手脚会被率先吃掉。但这种抬着担架的状况,我们能逃得掉吗!!
「……不用,管我。Truth快逃……」
「安娜斯塔西娅你住嘴。」
在危急关头,背着昏迷班长的姐姐轻声说道:
「悟君你冷静点,嘘,嘘,安静下来。」
「……?」
当我不解时,堵住我们去路的啫喱开始了新的行动,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方向爬走了。
「啫喱是通过用表面消化空气中的微粒子,从而感知空气搅拌追蹤猎物,对吧?」姐姐对我解释道,「轰炸导致的火灾使气流流向变得複杂,再加上煤烟让空间中的微粒子大量增多,对方的感觉器官已经失去正常了。」
原来如此。因为异常的上升气流各处都被火焰吞没,完全一副橘红色龙捲佔据各处的地狱景象。这已经完全超过地球平常的环境了。
「哥哥。慢慢过去,慢慢地。现在能穿过去…」
「……」
我不能随性地去回应。
呼吸像被堵住一样不顺畅,但必须听从只是。虽然啫喱的感觉器官被扰乱了,但它依旧处于我们的视线之中。这种感觉就像在森林中遇到庞大的熊,而对方完全不肯离开一样。这边如果有什么举动改变了对方的主意,就会瞬间团灭。
平常的话绝不会走这种路,即使对方是哑弹不会爆炸,我也不会去靠近。
……但现在安娜斯塔西娅危在旦夕。
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配合亚由美的步伐搬运担架。刚跨过地上的数座瓦砾小丘,头就感到晕眩了。无论怎么走死神依旧黏在后背的感觉无法消去。
「看来……很顺利。」
姐姐回头后这么说道,我也鬆了口气。但现在还算不上安全,也不能保证会有其它红色粘液从脚边的瓦砾间钻出来。这是条大道因此也有被轰炸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