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橘紅色的誓言

「咦，告别？这话什么意思？」

我完全搞不懂小花她说了什么。

「欸，我说小花啊。」

我嘿嘿傻笑着再次望向小花。

就像是我在教室里跟同学边吃午餐边聊电视内容那种时候的谄媚的笑。我的嘴角无意识地扬起奇怪的角度。我明白这种事不该用这种似笑非笑的态度向她提问。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停止开玩笑的态度。

因为，小花她用似是擅自做出重大决定之后莫名达观的表情对着我微笑。

由于她缄默不语，导致车子行驶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大声，感觉很吵。

周遭没什么车经过，路上空空蕩蕩。路线蜿蜒曲折，车子喀啦喀啦地摇晃震动。说不定会摇摇晃晃是因为田篠在渐渐加快速度的关係。

即使等了又等也没有任何回答，于是我望向窗外。

太阳要开始下山了吧，天空的一隅显现出浅浅的橘红色。秋风吹拂过天空的浮云，不晓得它究竟要急急地奔向何方。车内笼罩在暖气的热气当中，闷到甚至会让人觉得热。把视线移回车内，只见小令彷彿在等候我的新命令，一直凝望着我的脸孔。

现在的状况一切都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明明一头雾水，但我唯独隐隐约约知道刚刚听到的事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好笑。虽然说最近我的人生几乎没什么愉快的事，但即使如此，也很少会有如此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欸，小花你倒是说句话啊。」

四周突然变得昏暗，车子驶进了隧道当中。

车子在长长的隧道中前进，一片昏暗看不见出口。这一切宛如在更加巩固这最糟糕的状况，总觉得让人感到生气。

又没有人要求这种戏剧效果，头顶上的灯光酷似夕阳的色彩，那光辉朦朦胧胧地照在小花身上。小花的双颊上有长长睫毛的影子。或许是做好準备要开口了，她轻启形状漂亮的朱唇说道：

「就是如同我所说的意思喔。」

「那样讲我完全搞不懂啊。」

小花的说明不足症，似乎到现在也还没治好。

「说明到我能理解为止啊！」

纵然我大呼小叫，小花她还是面不改色。

「在羽奈你失去记忆的期间，我跟哥哥一直在监视。监视你跟爸爸。」

小花的语气十分平稳，带着一丝无机感。

回想起失去自我那时候的她，我觉得有些害怕。小花重新夹好浏海的髮夹看向我。

「你知道爸爸辞职不当议员的新闻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在男人们抓到我以前，我总觉得有在休息站的新闻里听到。因为那时候还没恢複记忆，所以也只是「哦～」地当成耳边风。

「才一辞职他就盯上羽奈……可以肯定他有某种企图。」

「那我倒是知道，但跟告别有什么关係？」

「儘管不知道他有何企图，可是你铁定就是重要的关键。我会负起责任让味田同学回家，你放心吧。」

小花在我整理脑中想法之际自顾自继续推进话题。

「等一下，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不行，没有时间了。」

「小花！」

「……拜託了，这次我一定要保护你。」

她率直的话语动摇了我的内心。我咬紧牙根以防差点就把「谢谢你」给说出口。小花珍惜我的心情痛切地传递到了，我的心情交织着欢喜与困惑，无法顺利表达出来，只能凝望着她的双眼。小花或许也跟我一样吧，我们两人的双眼中互相映出自己的容颜，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

小花宛如陶瓷的白皙肌肤上头有细小的伤口。

那大概是在与我重逢前受的伤。在休息站向我搭话以前，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是为了保护我而跟雄三的手下打过架了吧。

只是我没注意到而已，她其实一直都在保护我。一思及此，我的胸口再次感到苦闷。

「啊。」

坐在我身边的小令嘀咕着抬起了头。

循着她的视线往前看，隧道前方正透出光芒。

好像接近出口了。

我们似乎正在接近目的地。

「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我不能接受。」

小花没有瞧一眼出口，视线投注在我身上。

「即使无法接受也接受吧。」

小花的措辞颇为强硬，因而陷入剑拔弩张的气氛。

话虽如此我也不可能说一句「噢，这样啊」就退让，我死命让脑子全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反驳她。

「我们转换一下气氛吧，就双重意义上来说。」

田篠自说自话，打开了驾驶座的窗户。

那一瞬间，凉爽的风挟带着海水的味道搔弄我的鼻腔，车子恰巧在那一刻穿越了隧道。

「哇！」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隧道的另一头有一片鲜艳的红色。是展现在眼前的大海反射夕阳的缘故。

直到刚才为止还是橘红色的天空转眼之间颜色染得更加浓艳，像在燃烧一般。我又想到这是要沉入地平线的太阳在迎接我们。就说不需要这种炒热离彆气氛的戏剧效果了。

「我想儘可能让羽奈你逃离那家伙越远越好。」

车子有如贴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海岸上宾士。前方停泊着一大堆的船。

「说要我逃，难道现在是要去那个港口？」

小花轻轻点头。

「你知道穀仓伊月跟八井田风吧。」

从小花口中冒出她们两人的名字让我心惊了一下。什么知不知道，她们是在「黄金蛋的生存斗争Royal Game」中一起战斗的同伴。我讶异的是小花她突然说出她们两人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

「她们两人会协助我们。」

「咦？」

那两个人……协助？

「咦？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耶。」

总觉得我的头上冒出好几十个问号。

那些看不见的问号，感觉要压得我肩膀酸痛了。小花不理会不知所措的我继续说下去：

「穀仓伊月现在住在新加坡。你跟八井田风一起去她那边吧。」

新加坡？跟风一起？如此莫名的发展堪称是前所未见。

我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才好，田篠则是洋洋得意地把某个东西递给了只能发出「啊」、「呃」、「嗯」这些呻吟声的我。那是深蓝色的小小手册，上头印有烫金的菊花印。

「不用担心，已经準备好你的护照了喔……当然是伪造的。」

「不，我根本不是担心那种事！」

我挥开假护照，终于张口发言。

「咦，说要我逃是要我逃到国外？」

「既然要逃，那就逃得越远越好对吧？」

「不不不，为什么把风她们也给牵连进来？呃，话说为什么擅自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根本莫名其妙啊！」

脑子里的疑问陆陆续续从我的口中冒出来。

我都这么拚命讲了，小花还是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在感到不可思议而望向她时，却看到小花在我身旁开始操作智慧型手机。咦，这种自由随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完全跟不上她的脚步耶！

「喂，现在可以先不要玩智慧型手机吗！」

在我更加提高音量以后，她只是默默地把智慧型手机朝向我。

「说是有话要跟羽奈你讲。」

「咦？」

我看着萤幕上拨通的LINE电话。

「是八井田风同学……你要怎么办？」

就算问我怎么办，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在她的催促之下我拿起了智慧型手机。

「……喂？」

我战战兢兢地出声。

『花吗？是人家啦。』

清脆开朗的话声响起。现在听见的肯定是八井田风的声音没错。我顿时涌现出怀念的感觉，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花，真是太好了呢。』

风温柔地对尚在发抖的我说道。「咦，呃……」由于这种情形下根本没什么值得庆幸的事，于是我语塞了。

『因为你拯救了重要的朋友吧……人家指的是花小姐。』

风这句话让我握紧了智慧型手机。跟她一起战斗的那些日子，在我的脑海当中就只有「我要帮助小花」这件事而已。只要小花能够恢複原状，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从前明明是那样想的。虽说是失去记忆，但习惯这种事真的很恐怖。对于几乎要忘记当时心情的自己，我觉得很厌烦。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低声道出一句：「谢谢。」隔着扩音器响起风的笑声。

『前阵子花小姐忽然打电话给人家。人家听到事情以后虽然吓了一大跳，却也觉得是意料之中……你们两人仍在继续战斗呢。』

除了风的声音以外还能听见汽笛的声响。我甚至忘记要介面，只顾着侧耳倾听风说的话。

『人家也跟小伊商量过后决定了，我们打算做自己做得到的所有事来保护你……花小姐他们说準备好船票了。』

听闻此言我不禁看向小花的脸庞。

「小花你连风的船票也安排好了？」

「嗯，是啊。因为搭船旅行要花不少钱。」

「可、可是何必做到那种地步？」

田篠为不知所措的我提供解答。

「因为这是稻泽集团唯一未持有的交通工具。」

「咦？」

「我的意思是陆路、空路都有我祖父撑腰，海路是最不会露出马脚的地方。从海上出去的话，毕竟不会立刻就追上……」

像那么大笔的钱是从哪里拿到的啦，是说稻泽集团的触角居然延伸得这么广啦，实在有太多太多地方可以吐嘈了。张口结舌的我耳边传来风『喂喂喂～』的声音。

「啊，对不起。」

剎那之间忘记了风还在的我，再次侧耳倾听智慧型手机。

『所以说人家跟小伊会保护你。』

「什么保护我——」

『人家知道你想说什么。是觉得我们又做得了什么对吧？嗯，老实说可能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就结束了也不一定，可能很快就没辙了也不一定。但我们希望这么做。』

听到她这番话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风要为了我做这么多事。我跟她明明只是共处仅仅一天的关係罢了。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开口如此询问，结果——

『什么为什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就像在表达我说的话莫名其妙，风用有点像在瞧不起人的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