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成荫,万里无云的晴空泛着太阳的光辉。
风和日丽,预示着春天到来的嫩芽在风中摇曳。
这一天的公园因为无数家庭的造访而显得生机勃勃。
佔地广阔的自然公园,在冬去春来之际,是最适合一家人一起度过假日的地方。
「……天气不错啊。」
在这么嘀咕的总一身边,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过去。他正向在前面等她的母亲全力冲刺。男孩和母亲脸上都挂着笑容,就如同今日的太阳一般耀眼。
「风能停下真是太好了。初春的风是最大的吧?」
咲实正揽着总一的手臂,偎依在他身边。两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般配的恋人。
「是啊……家里洗好的衣服被吹走,闹出不小的骚动呢。」
「呵呵,我去年很喜欢的一件衣服也被吹走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走在公园的步行道上。渐渐深入公园腹地,周围的行人已经所剩无几。
「这里就可以了吧。」
「……嗯。」
他们在几乎没人造访过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里是自然公园中的最深处,前面就是还没有开发的山林。位于一个小山丘的顶端,是一个视野非常好的地方。
「虽然很抱歉,但姑且将就一下吧。」
不知为何,总一对着咲实肩上的挎包说了这句话。然后咲实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包裹,似乎这就是总一说话的对象。
「好,开始吧。」
总一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个小铲子开始在地上挖坑。没什么人走过的土地非常鬆软,不一会就挖出一个几十厘米深的坑。
「这样可以吗?」
「嗯,这么深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总一站起身后,抱着那个包裹的咲实蹲下身去。
「一直让你们待在包里,真是对不起,各位。」
老花镜,丝带,手帕,手机坠饰,打火机,总共五件。
咲实将它们全放进坑里。
总一抱来了一块大石头。
「墓碑用这个可以吗?」
「多谢了。」
他将石头放在坑旁,然后站在了咲实的身边。没错,他们正在做的是坟墓。
总一和咲实被释放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当他们苏醒时,发现正在某个旅馆的房间里。恢複意识的两人抱头痛哭。为自己安全逃生,也为死去的人们。
那房间里有总一他们所有的行李。连咲实所收集的死者们的遗物也在。不过,能证明建筑存在的证据,还有能确认死者身份的东西却全被拿走了。所以虽然有叶月的老花镜,北条卡琳的学生证却不见了。作为替代,她的手机挂件被留了下来。
总一原本打算将遗物都送还给他们的家人,但全都以失败告终。光凭名字是无法明确找到的。连总一和咲实住的地方都相距很远,所有人都是从日本各地被带来的。
「没能让你们和家人见面,实在是抱歉。」
「……这也没办法。连我们自己都是这样子,肯定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
总一他们失蹤了四天。是怎么样失蹤的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读的学校收到了正式的请假申请,而且还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在朋友家借宿。打来的电话和总一他们的电话号码一致,家人们对这是总一的电话深信不疑。但问题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在被囚禁的四天中,依旧每天都有人模仿总一的声音,向总一家中打去电话。
「谁都不相信我们呢。」
「是因为事情本身的原因吧。」
人为製造的现实就在眼前,所以无论总一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相信。说什么没在朋友家借宿,而是被迫互相残杀,谁都不会相信的。这和被关在建筑中的他们最初无法相信这一切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事情本身实在过于荒诞,所有没人会把总一他们的话当真,谁都会认为这是笑话而一笑了之。而且,又没有方法证明这是真相。又不会有像总一他们那时一样,有戴着项圈的人被杀死这种事。
所以,至少得做个坟墓。
已经放弃获得身边人的信任的两人,这么打算后就来到了这里。
就算没有人相信,这11人已经死亡却是事实。但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有人来凭弔,这让总一他们很难过。
「大家只有这一个坟墓可以吗?」
「感觉独自埋起来会很孤独啊。」
「……也是呢。」
咲实将遗物都放进坑里,然后总一将土覆盖上去。
被埋下的遗物有五个。其中四个是同伴的,还有一个是北条卡琳的。总一他们回收到的只有这些。
随着土被重新填回去,总一的脑中回放起那三日的一幕幕景象。
渚,高山,文香,叶月。
携手互助的人们。
乡田,丽佳,手冢,长泽。
袭击过来的恐怖身影。
死状凄惨,名为北条卡琳的少女。
还有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孩和中年男性。
如果全部将他们埋进记忆深处就好了。但那种事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被允许的。能记住他们的就只剩下总一和咲实了。
重新埋好之后,总一用铲背压了压土,将準备好的墓碑搬到上面。然后咲实在墓碑前放上了一束小花。
「虽然现在只有这些,下次会拿很多供品来的。」
咲实站起身,擦了擦渗出的泪水。
这是真正意义上和同伴的别离。
「下次是盂兰盆节吧。」这么说着,总一抬起头。
头顶是无边的青空。今天的天空中万里无云。
但是到了八月的盂兰盆节,天上肯定都是积雨云了吧。
「……是呢。」
咲实挽住总一的手臂,也抬起头来。
早春的阳光柔柔地打在脸上,一不小心就感觉自己彷彿也要融入天空之中。
咲实又擦了擦眼角,用力抱住了总一的手臂。
就这样,两人望了一会儿天空,然后总一闭上眼睛露出了笑容。
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对着咲实坚定地说道:
「好,走吧,咲实。」
咲实则露出了笑容,用力回握住总一的手臂。
「嗯!」
他们有必须要回去的地方。
虽然不是值得宣扬的事,但在那四天内,他们拚命地以回到那里作为目标。
已经死去的人们也一样,大家都想回去的地方。
所以能够回去的总一他们,不能只带回悲伤。
只是坐在这里哭泣的话,是不算真正回去的。
「我们还会回来的。」
「再见了,各位。」
道别之后,两人背对墓碑默默地走上来时的路。
「御剑。」
刚走了两步,总一就发现咲实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
「我,能不能和御剑埋在同一个坟墓里呢?」
听到这话后,总一大声笑了起来。
「嗯,如果咲实不扔下我一个人的话。」
「那……是因为寂寞吗?」
「什么?」
因为出乎意料的提问,总一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而咲实正一脸严肃的表情等待着他的答案。
「没那种可能吧。」
总一说着把头扭向一边。接下来的话,当面说有些难以启齿。
「……是因为咲实很重要啊。」
「呵呵。」
听到这个答案,咲实的表情如春日的积雪般开朗了起来。
刚刚一瞬间的严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
总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而咲实却只是微笑着应对。
「那可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啊。」
「呵呵呵。」
「用不着担心那么远的事啦。」
「不过,那可是很重要的呀。」
「是吗……」
「我呢,只要有你在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关係。痛苦也好,悲伤也好。」
「……」
「御剑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不是那样吧。」
「诶?」
「说到底,光是在一起是不行的吧。」
然后总一握住了咲实的手。
虽然咲实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明白过来后,微笑着回握住总一的手。
「呵呵,果然,只要有你在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关係。」
「真是顽固啊,咲实。」
总一笑着扭头回望,坟墓已经渐行渐远,好不容易才在视线的一角发现了它。
——渚,我们已经没事了。
不知怎么,总有种肯定能传达到的感觉。
「嗯?」
虽然咲实也回过头,但比起总一娇小许多的她似乎看不到坟墓,所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边有什么吗?」
「不,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想别的女人的事而已。」
他所指的,是渚的事。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其实我呢,嫉妒心是很重的。嘿嘿嘿嘿——」
咲实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笑容。
「女人的嫉妒心比鬼还要恐怖哟。」
「好可怕……」
——你怎么会憎恨别人呢?如果咲实憎恶别人,仇恨别人的话,她就不会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心了。
「假设一下,仅仅只是假设,如果我出轨的话,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