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村里果然很热闹,可以说村里所有村民全都聚集到村长的宅邸。
虽然村长家的大厅的确非常大,但若要容纳整村的人仍是稍嫌狭窄,所以隔壁的房间及走廊上也都挤满了人。
位于大厅中间的是坐在椅子上的欧露佳,以及像是保护女儿似地背对她站立的村长。至于包围他们两人的,全都是被狼附身而曾被关在仓库里的那些人。
「村长,我们并没有说谎啊!」
说话的人是萨洛姆的兄长卡斯伯,他正是三个月前第一个被狼附身的男人。
卡斯伯似乎是一醒来就立刻来到这座宅邸,头髮乱七八糟地没有梳理,鬍子也没有修剪,简直像是直接冲过来似的。
而且从其他被狼附身的人其打扮来看就晓得,每个人都是穿着睡觉时所穿的睡衣或随意披件衣服就直奔村长家。而且,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阴郁。
这也许是因为从被狼附身的状态恢複,所以有些疲劳——但其实不只是这样。
从附身状态恢複过来的他们,每个人均对站在眼前的村长以及坐在后方椅子上的欧露佳,投以严厉的视线。
「我已经说了好多次,我看见大小姐与由狼变成的人……男人约会。」
卡斯伯努力挤出这句话。「大小姐」是村民们对村长女儿欧露佳的尊称。
「当我一尖叫,那男人便回头。看到那人的双眼后,我就完全没印象了……」
「我也是!」
说话的是身为村中第三名牺牲者的男人,他也替欧露佳与同一个男人见面的事情作证。
「不过,那男人并没有变成狼吧?」
提出问题的是村长波尔哈特。
作证的男人点点头,却又说:「可是,村里发生狼附身的骚动,大小姐又那么晚与村外的男人见面……当我想开口叫大小姐时,那男人立刻回头。一看到男人发光的眼睛,我就失去意识了。醒来时,就是今早被关在那间仓库的时候。」
「……」
波尔哈尔沉默不语。男人的说词与卡斯伯的一模一样,而且——
「我也看到了。」
说话的是最后的牺牲者,也就是卡斯伯的妻子莉嫔奈。
「我看见大小姐与身形壮硕的陌生男人见面。而且,当我叫唤大小姐时……」
之后的内容都一样。众人不晓得后来发生什么事,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与其他同被狼附身的人,一起被关在那间仓库里。
「我们恢複神志后,便互相聊着我们所见到的那个男人的身形,结果发现我们看到的全都是同一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我们只是在作梦而已,但被狼附身的村民,全都说看过那样的男人……」
莉嫔奈用央求的眼神凝视着村长,希望他能相信大家所说的话。
「我们也不想说大小姐与那个男人在一起,但那怎么想都不像是作梦……」
「我明白,我也不觉得村民们会说这种谎。」
虽然波尔哈特是个为孩子担心烦恼的父亲,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是大家所仰赖的村长。他回头看着坐在身后椅子上的欧露佳,表情严厉地说:「欧露佳,这是怎么一回事?」
「……」
然而欧露佳只是咬着嘴唇,从刚刚就一直沉默不语,现在也是一样。
「欧露佳,快回答我!」
波尔哈特大声斥责,但她却下定决心似的,紧咬着嘴不肯说话。
「欧露佳!为何不说话?你真的跟男人约会吗?」
「怎么了吗?」
看到欧露佳老是不说话,波尔哈特着急地大吼,还猛抓着她的肩膀追问。这时,维多里克跟着出声了。
「那个,神父……」
波尔哈特似乎觉得自己失去理智的行为很丢脸,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维多里克仍笑容可掬地说:「你气成这样,欧露佳即使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吧?」说完后他看看欧露佳,而欧露佳也用求救般的眼神看着维多里克。
她肯定以为,晓得事情来龙去脉的维多里克一定会帮助自己吧。但维多里克只是笑了笑,无视欧露佳的视线,再度看向村长。
「不,应该说她想说却无法开口。恐怕她是受到了狼人的诅咒。」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维多里克的话,波尔哈特脸色一变,欧露佳的大眼睛也瞪得更大。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也被狼附身吗?」
「不是,若是被狼附身,只要除去魔性即可治癒,但令嫒却被那个狼人迷惑了。被狼附身的村民所看见的那个男人,的确是狼人没错。是他诱惑了欧露佳,试图让她堕落。」
「请你别乱说话!」
欧露佳激动地站起来大喊,连椅子也被翻倒。但维多里克不理她,静静地对村长与村民解释。
「那狼人之所以会对村民施法术,全是为了避免大家妨碍他得到欧露佳。若我晚一点来到贵村,恐怕欧露佳就会成为狼人的囊中之物了。」
「那么,意思是欧露佳差点被那狼人拐跑……」
听到自己的女儿差点被狼人掳走,波尔哈特吓得脸色发白。
「是的,欧露佳被那狼人诱惑了,而这三个月的骚动全是那狼人的杰作。」
「才不是!不都是古斯塔夫的错!我也是在一旁置之不理啊!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欧露佳站在维多里克的面前,抬头怒瞪着他。
维多里克没有露出笑容,仍以冷静的表情开口说:
「你被诱惑了,欧露佳。也许你以为这全是你自己所见、所想、所说的话,但那全是因为狼人操控了你的心。」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是依自己的意志……」
少女吼叫着,但突然停下来,因为维多里克弯下腰在欧露佳耳边窃窃私语。
那并不是人话,而是咒语。而且也不是记载于神书中的语言,而是被封锁在神之城最里头的书库中,禁书里出现的语言——远古时代,被称为堕落天使的恶魔们,赐予人类智慧并教导人们欺骗的能力,但那却是邪恶的东西。
站在维多里克后方如隐形人般的奥菲尔,湖水般的瞳仁顿时睁大。
接着,欧露佳像是线断掉的人偶般躺在维多里克的臂弯里。
「欧露佳!」波尔哈特紧张地大喊。
维多里克对他说:「没事的,因为她太激动,所以我只是让她睡着而已,这对她也比较好。毕竟再这样下去,她会因为被狼人操控而一直说些扰乱人心的话。」
「那么,你说欧露佳与狼人见面的事……」
波尔哈特仍然有点相信女儿说的话,所以狐疑地看着维多里克,但维多里克微笑着接受村长怀疑的眼光。
「那当然不是事实,但欧露佳也没有说谎,因为那些是她被狼人施术后看到的幻觉。」
「哦……欧露佳,你好可怜啊!」
波尔哈特表情悲痛地抱着头,维多里克则抱起她并交给宅邸的佣人,又补充说明:「带她到卧房。或许到了明天她还不会醒来。」
「神父、神父,请您救救我女儿!」
波尔哈特用颤抖的声音,哀求似地看着维多里克说。
直至目前,维多里克已见过许多次这般求救的眼神。无论是拥有怎么样的身分、处于怎么样的国家,父母亲对于深爱的子女所遭受的迫害,都彷彿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地着急万分。
而且,其他村民也异口同声地叫唤着「神父」。
「我也拜託您,救救大小姐!」
说话的人是莉嫔奈,站在她旁边的卡斯伯也表示「拜託您了」,其他曾被狼附身的村民们亦一个接一个开口说:「神父,请您救救大小姐!」至于其他包围着他们的村民们,全都用央求的眼神望着维多里克。
维多里克静静地点头。
「没问题,我会尽已所能,将欧露佳及贵村从狼人的手中拯救出来。」
听到这句话,令村长鬆了口气,而村民们也开心地互相对看后再异口同声地对维多里克道谢。
真是善良的一群人呢。
如果是在卡普托·雷吉斯……不,如果是在稍微大一点的城镇发生这种事,将会如何呢?那些地方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彼此,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会当对方是陌生人。
如果是在这样的城镇发生这种事,大家绝对会疯狂指责为家园带来灾祸的欧露佳吧。即使身为神父的维多里克解释说欧露佳是无罪的,情况也不会改变。
然而,该村的村民却像是担心家人般担心着欧露佳。甚至连曾被狼附身的人也替欧露佳着想,请求维多里克的帮助。
真是善良、单纯又纯洁的人们。
不过,话虽如此,并不代表他们拥有了解真实的力量,甚至会因为单纯而变得愚昧,因为畏惧而驱除魔物。
所以像他们这种人应该无法理解吧。
了解魔物也有心,也会与人类一样恋爱,并有惆怅的心情……
正因如此,魔物与人类才一直无法共存。
「别露出惨败的表情啊。」
安夏尔觉得有趣似地咯咯笑着并且高高扬起红唇。现在他的模样是个可爱的小女僕,所以这种笑容俨然就是个妖艳的小恶魔。
然而,目前维多里克并没有心思享受安夏尔的「外表」。
他深深坐在椅子里,并将纸卷的香烟叼在嘴上抽着。维多里克并不是个老烟枪,只有当心情纷乱时才会偶尔抽上几口——就像这种沮丧的时候。
「难得你也会出这种纰漏。」
维多里克闻言回道:「这算纰漏吗?只是我不小心忘记而已。」
没错,被狼附身者一醒来,当然会将自己看到的情形说出来——那指的是欧露佳与狼人古斯塔夫幽会的事。
由于维多里克过于关注与沙夏他们接触,一不小心就忘记这件事。
「也是啦,在这层意思上的确很难得,你还真的忘得一乾二净呢!」
安夏尔调皮地哈哈大笑,维多里克则不悦地看着他说:「你很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吧?你这个:」
「因为人家是恶魔嘛~」
安夏尔口气轻鬆地说,走向维多里克后,将他叼在嘴上的烟抽走。
「说的也是。」
维多里克喃喃道,并没有拿回他的烟。安夏尔噗哧一笑,用没有拿香烟的手绕向维多里克的后脑枃,并把他的头抱过来。
「你连这个也忘了吗?那以你这个年纪来说,问题可大啰。」
安夏尔站着而维多里克坐在椅子上,所以抱过来的头刚好落在丰满圆润的胸部上。维多里克没有抗拒,反而享受似地将脸贴在胸部上。
「你别把我当成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人啦!我只是不小心忘记而已。真不像本大爷的作风……」
「的确,还真不像维维的作风呢。」
安夏尔爱怜地抚摸着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的头,并用细白的手指梳理着维多里克的金髮。
「你们在做什么!」
一看到这两人立刻大呼小叫的,不用说当然是背后长着白色羽翼的天使——奥菲尔。
「怎么了?奥菲。」
维多里克只有视线看向奥菲尔,但头仍躺在安夏尔怀里,享受他的安抚。
「快离开那个恶魔!维多里克!」
「不要。」
「不、不要?」
听到维多里克的回答,安夏尔露出不解的表情。
「因为很舒服啊,虽然是假胸脯。」
安夏尔抬起维多里克垂下来的手,令他环绕着自己纤瘦的背,让他抱着自己。
「说假胸脯实在太过分啦,人家可没有塞东西哦!」安夏尔反驳说道,接着又附加一句:「要看吗?」
「你要给我看吗?」
维多里克顿时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头,兴奋地看着安夏尔。
安夏尔的表情像在说「你真是好孩子呢」,并摸着维多里克的头。
「如果维维想看的话可以喔!」
安夏尔望着维多里克的眼睛充满慈母般的眼神,但说的内容却大有问题。
「不可以看!」
奥菲尔同时冒出尖叫声。
「神职人员怎么能看女人的胸部,而且还是恶魔的胸部!」
「就是恶魔的胸部才能看啊!我怎么可能对走在路上的女性说『请让我看看你的胸部』呢。」
「就是说啊,这么做会被人当成是变态神父啊!」
连安夏尔也连忙点头附和,还依旧心疼似地不停抚摸维多里克的头。维多里克的头仍旧埋在安夏尔的胸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