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传来了墨水的气味。
虽然常去的房间里也经常使用这样的墨水,但这里的浓度果然不同。
教学楼里的新闻部活动室。
编辑桌上展开着一张大绘图纸,四处都写有备注文字。看来新闻部拚命的想要把体育馆的事件写成报道,但就涂满红笔的原稿和标题来看,製作遇到了难关。
此时,一个人靠向了桌前。
不是新闻部的部员。
「里染。」
打了招呼后,里染天马看向了这边。
「哦。久等了。」
说话的同时,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果然早起对身体不好。困死了。」
「因为你睡得太晚吧。」
「你不困吗?」
「嗯,也有一点困儿。毕竟起得比往常早。……都是因为你叫我过来。」
注视着他时,对方也充满挑战性的回视。
双眼皮的深处摄人般的漆黑。
「在星期一的早晨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告白什么的吧?」
「我不会告白。」
里染离开了靠着的桌子,身体完全转向了这边。
「我是想让你坦白。」
「……坦白什么?」
(注:日语中的坦白和告白是一个词。)
「你诱导正木作弊,然后让朝岛去偷拍他。」
「……」
「对吧?副会长——八桥千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千鹤依然在微笑。
「诱导正木作弊?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但知道是你做的。」
「……为什么?」
「证据就是朝岛拍的影像。」
里染背对着七月的朝阳,开始解释。说话的语气和音调与星期三解谜时完全不同,宛如耳语一般。
「影像是从正木进入办公室之前开始的。就是说,朝岛在事发前已经知道正木要作弊了。警察的理解是朝岛一直注意着正木的动向,然后选择在正木有机会下手时进行偷拍。但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那是正木第一次在办公室複製试卷。」
里染的手轻轻的指向了千鹤背后的某处。
千鹤回头确认,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门,墙上的贴纸?
不对,那是……
「电灯的开关。这个学校里,不对,所有的建筑物都是同样,这样的开关会设置在门口附近。理由很简单,是为了进入房间后马上就可以开灯。对吧?」
「……嗯。」
「但正木进入办公室后呆了二十多秒才开灯。一般用不了两秒种的行动居然花了二十多秒。而且还踢翻了垃圾箱。就是说,一片黑暗中,他在门口附近摸索了一会儿。为什么发生这样的情况?」
「谁知道呢。」
「因为正木不知道。他不知道电灯开关的準确位置。所以他用手去摸。转来转去,踢倒了垃圾箱。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不是初犯,而是数次从列印室的门进入办公室,当然会知道开关的位置。即使多少花一点时间,也绝对不会到处走动踢倒垃圾箱。绝对不可能。」
「的确是有点奇怪。」
千鹤嘴上老实的承认了,但心底却十分震惊。
「这就说明正木是初犯。但朝岛却知道他会作弊。为什么?当时正木偷偷进入办公室是纯粹的偶然事件。因为副会长落了东西。那么能诱导正木作弊的只有副会长一人。就是说,事先知道正木会作弊,并且能把这件事告诉给朝岛的人只有副会长——」
「一如既往的精彩推理呢。」
「正木对你来说很碍眼。」
「……」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你想陷害正木。所以制定了这个计画。你首先对喜欢摄影的朝岛透露正木在考试中有舞弊行为,自己很不安。不对,你的说辞大概是,正木可能会在学生会工作弄得比较晚的当天进入办公室,或是连日期都指定了。然后,你诱导正木去作弊。你略微暗示了从列印室的门可以轻鬆的进入办公室,声称自己落了东西,让他一个人去列印室取。于是朝岛拍下了那段影像……」
计画完美的成功了。这样一来,只要朝岛把那段影像交给老师,正木就要失去会长的宝座。
「但出现了一个问题。朝岛的确是你期待的正义之人,但有些太温柔了。在公开之前他找正木本人谈话,提出如果正木道歉就把影像交还给他。……所以才被害杀。」
「……即使真的如此,为什么我要被问罪?又不是我杀了朝岛。」
「当然。但是提供契机的人是你。」
「契机什么的……」
「你完全没有暴露在舞台的正面。」
里染似乎不想让千鹤辩驳,继续往下说。
「你陷害正木是这样,朝岛被杀后也是这样。你应该知道正木是犯人,但没有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唆使袴田柚乃让我来担当侦探。自己不直接出手,一直藏在幕后。你唯一的一次出手就是在解迷的那天早晨吧?」
「……我做了什么?」
「是伞。你让我知道了学生会仓库里有备用伞。当时你装作在看天气。仔细想来的确很奇怪,走廊也有窗户,你为什么要特意看向房间里的窗户呢?因为你想让我向仓库里看。你想告诉我扔掉伞后的正木从那里拿了另一把伞。的确,如果没有这条线索,逻辑就不通顺,解决事件也会变得困难。」
「你没有证据。」
「正是如此。所以我没有公开。这里只有我和你。」
里染走到了编辑桌的另一面,靠在了放旧报纸和原稿的架子一角。然后问道。
「为什么你觉得正木碍眼?」
「……他不是当会长的材料。」
哦,千鹤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他总是在意周围,抓不住本质。虽然上个月的选举中我输了,但那是因为女生的票都流到了他那边。就像是只有脸蛋漂亮的政治家一样。但是他的学校评定表中就会戴上学生会长的头衔。你不觉是很过分吗?」
「就是说,你自己想当学生会长吧,为了学校评定表。」
「真是类似鸡飞蛋打的说法呢。」
「这种说法更加的『本质』吧。」
千鹤对他很佩服。真是个善长找碴的男性。
「为此你就要牺牲掉朝岛吗。」
「那是事故吧?不是我的责任。」
「是的。……但我还是看不惯你的做法。」
里染的上半身转向了架子,拿起了一捆放在上面报纸。
千鹤看向里染,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里染从纸束的缝隙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千鹤愣住了。
「这是……」
「这是职业记者也会用的高级品。音质很有保证。」
里染说着关上了微型录音机。
「难道刚才的对话……」
「全录下来了。全部。当然,这个不能证明一切都是你布置的。但如果在学校播放出去,学生们会怎么想?」
愤怒、懊悔以及恐惧伴随着冲击在千鹤的脑袋里迴旋。这个男生把刚才的对话……被骗了……
可恶,可恶,可恶。
「我刚才说了吧?我想让你坦白。你做得不错。」
里染若无其事的说道。
「对了,如果你改过自新的话,我可以像朝岛一样把录音还给你。但我可没有前辈那么温柔,只是道歉的话稍微有点不够呢。因为没有注意到同伴的作弊行为,所以引咎辞职。至少拿出这样的诚意吧。」
「……!」
这个人真是厚颜无耻,爱找茬,性格扭曲……
「……卑鄙!」
千鹤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忍无可忍的转身离开了。拉门被用力的关上,发出的声音在屋内迴响。
房间里只剩下了里染一人。
「卑鄙的话,咱们是彼此彼此吧。而且……」
他单手玩弄着录音机,笑了笑。
「我讨厌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