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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默 /译
推理私人收藏 /校对
1
学生们都统一穿着深色制服。
男生们穿着纯黑的直筒裤和简直不像夏装、领口收紧的灰色衬衫。女生们则穿着老式的水手服,一水儿的藏青色。只不过那个藏青色是极深的,几乎接近黑色了。半袖衣服的袖口和衣领各有一条线,仅有丝巾的颜色不同——鲜艳的红中带着一点黄。
像是在燃烧般的绯色。
私立绯天学园。拥有可以匹及横滨国大差不多的广阔佔地面积,以及充满现代建筑风格的校舍,是一所以初中部和高中部相结合,可容纳学生数达二千人以上而着称的初高中一贯制学校。
绯天学园自从创立以来大约有五十年的校史了,不论在学业方面还是在社团活动中,每年都能列举出相当可观的实际成果,即使是现在,也是驰名于神奈川的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校。虽说是升学率很高的学校,但其实和以风丘、唐岸为首的这些公立学校相比还是稍显逊色的。高竞争率中的高偏差值,还有比什么都高的礼法。顺便一提,学费也是相当高昂。
必然,在绯天学园上学的学生们同样拥有着和学园相似的独特气氛。有过于彬彬有礼的优等生,也有那种才华横溢却性格複杂、任谁都会觉得麻烦的学生。
现在我将要去见的这个朋友,就是这种学生的其中一位。
* * *
空旷的教室前,漂浮着微微闪烁的尘埃。
西校舍一楼尽头的这一片是初中部,由于是最尽头的位置,放学后几乎不会有学生和老师经过这里。人影的话就只有正在窗外做棒球投接球练习的两位垒球部部员和一个单手拿着文件夹,在走廊下伫立着的戴眼镜的女生——也就是我。
在走廊深处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有一个和外面相连的紧急出口。在那前面的窗边上有个颜色暗淡的木製檯子,上面敷衍门面地摆放着一个花瓶。
这个大约30厘米高的圆柱形花瓶是由红色和绿色的大小各异的玻璃组成,形成了不规则的图案。作为点缀,瓶口边缘镶嵌着一小块水色玻璃,简单而别緻。从窗口射进来的九月艳阳透过花瓶,在走廊上洒下犹如彩色玻璃般绚烂的影子。
花瓶里插有两束颜色美丽的山百合,其中一束歪向窗户一侧。无论如何都感到有些担心的我走近窗檯,用手指把花瓣拨正回来。
嗯,很好。
边点头边往回走了几步,最后我停在了空教室的门前。三年级的教室只是一个摆设罢了,这里应该就是原来的合唱部的教室了。
敲门后还没过三秒,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女学生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有着一对柳叶眉,身型纤弱的女生,从鞋子的颜色可以得知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她满脸通红地与我擦肩而过,飞快地逃跑了。带着那样羞涩的表情在走廊里狂奔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衣服没有凌乱的迹象,应该是我的出现让她得救了吧。
目送这个少女离去,我踏进教室。
「什么呀姬毬,原来是你啊。」
预料之中的那样,在那边窗前座位上坐着的,便是我的同班同学。矮小的身体连同椅子一起朝向这边,双脚优雅地放在一起。从裙子中隐约显现的膝盖光滑细嫩,让人不禁被其吸引。
「突然敲门不是很失礼吗。不是那个孩子的话,我就要把包扔了。」
「我没有突然敲门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走近她。
浓浓的睫毛,双眼皮、水汪汪的娃娃气大眼睛,不论在哪都能酿造出一种妖精的魅力,稍一疏忽就会陷入这个美少女的无穷魅力中。从左耳后扎起的黑色长髮,乖顺地低垂至肩膀,打结处有一枚闪着金光的音符髮饰。桌子上的笔记本正摊开着,旁边散落着几块水果软糖。
「饰品和糖果,我们学校可是禁止的哦,镜华。」
「那又怎么样。」
镜华——里染镜华,是这个少女的名字,她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剥开一块糖果含进了嘴里。
「你要来一块吗?」
「不用了。倒是你刚才和那个一年级生在做什么?生面孔呢。」
「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哦。只是抱在怀里,闻闻她头髮的香味而已。」
「真是够奇怪的。」
简直可以称为变态的行为。右耳突然感到一股恶寒,我便用手把头髮往上捋了捋。「啪啪啪」「啪啪啪」,可以听见某人走下楼梯发出的脚步声。
「对了,姬毬,你有何贵干?」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叫我仙堂。」
「哎?为什么啊?叫姬毬不是很可爱嘛。」
「就是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才不许叫。」
简单的直发,顶着一副土里土气的眼镜,板着一张笑和发怒无差别的面容。对于自己容貌和性格有充分了解的我来说,像「姬毬」这样的名字跟我完全不搭。我的名字好像是爸爸起的。他热衷于县警警部这样的一本正经的工作,以及一些难以处理的不可思议的、异常的事件。
「算了随便你啦,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打扰我,我现在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镜华把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拿给我看,讲义上面用钢笔字写满了新的歌词:
手被针扎 背被鞭打 眼被铁刺 浑身鲜血如死尸的我 涌起破坏的冲动
即使只有手腕没有受伤? 那就请允许我去死 召唤我离开人间地狱
在下午四点半的放学时间 只对那个人诉说 嘿(※重複)
「还是那样的歌词啊。这次又是什么歌?」
「恋爱少女之歌。」
「原来如此,所以才萎靡不振啊。」
镜华对于经常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些奇怪的歌词充满兴趣,好像最近还好不容易才参加了网上的一个音乐活动,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正在恋爱。」
把她的笔记本还回去,镜华两手托腮谈起了她不开心的理由。
「哎?!哎?!」我连着问了两遍。
「恋爱的话会有失恋不也是经常发生的嘛。但也不能拿偶然路过的后辈来代替抱枕吧?」
「这样说是没错,但我这次是很认真的,是一见锺情呢。啊~也许是初恋。」
是不是认真的我不知道,但镜华像这样为了一个人而苦闷倒是真的很少见。
「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啊?」
我试着打听一下看看。当然对象也可能是男性,但以我的了解,对镜华这种已经弯了的少女来说,百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有,一开始就被我排除了。
「是风丘高中比我大一届的前辈,叫袴田,你认识吗?」
「怎么可能认识。」
正好和朋友的暗恋对象有所关联,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小。
「一见锺情,那,就是说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是吗?」
「嗯吶」,镜华用一种正在幻想的眼神说:「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可以称前辈为喜欢运动的文学少女,有张美到无法形容、像神秘天使一样的脸庞,手脚的皮肤都乾净细腻,还拥有从胸部到细腰的完美曲线,啊对了,臀部也很丰满。」
「说得好像见过她的裸体一样。」
「我就是见过!去哥哥的房间时她正一个人在那脱泳衣,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像这种爱情喜剧漫画中的主人公的经历啊。」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照镜华的说法那确实是个挺具有冲击力的邂逅。
「是啊是啊,之后在风丘祭上我也有偶然遇到她,没想到她也还记得我,甚至还嘴对嘴餵给了我一块麦芽糖。」
「嘴对嘴?怎么可能,她是把吃了一半的给了你吧。」
「……嘛,就别在意这些小细节了嘛。」
镜华还真是在脑洞大开啊。
「被袴田前辈吃过的糖真是美味至极。哦对了,这么说的话,她还送了我樱桃,你说她送我这个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无论什么意思都好,但麦芽糖是甜的吧?镜华你不能吃太多甜食哦。」
「姬毬……你这人很扫兴哎。」
「要你管。」
我说完这些就结束了对话,把文件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封面上标着用明朝体印刷的「学生会」三个大字。
镜华不情愿地翻看着,不过突然有什么明显地引起了她的阅读兴趣。
「在东校舍涂鸦,在化学教室破坏钥匙等,这个叫『烟花私售』 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有学生暑假结束后从四处搜集来卖剩的烟花,然后以低价向学生倒卖。」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了,那这个白痴的问题会强加给我们学生会的打杂的处理吗?」
「不是打杂的,是杂务人员,是正式的职务。」
我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正在坏笑的镜华。
和严格的纪律相反,完全依靠学生自律,依赖学生的潜在能力去强制实行,这是绯天学园的特色。在上课以外的时间发生的任何学校内部矛盾,基本上都上交给学生会处理。在那之中被安排作为实际的解决人员,也就是杂务人员这种特殊人员,正是我的工作。虽然似乎不起眼的样子,其实由于是问题学生聚集的学校,发生的问题太多,我也有过一个人陷入工作过度的状况。
「那,拜託镜华小姐给我帮忙处理杂务可以吗?你会拒绝吗?」
我的请求还没说完,镜华突然就把文件还了回来。明明不是打杂而是杂务。
「就像你看到的,我现在正忙于创作恋爱烦恼的歌词,这种事就不要打扰我高雅的时间了。」
「打扰你和路过的一年级学生抱在一起的高雅时间吗?」
我夺下镜华手里正在用来作词的自动铅笔,然后扔掉。
「那当然是因为镜华优秀,其他人都没有镜华优秀呀。」
「原来如此,姬毬的朋友很少呢。」
「……之前有人向职员室举报,说有学生违反学校规定对后辈进行性骚扰。」
「等一下,那太不像话了!我哪有!」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那个……」
眼看一场争辩将要开始的时候,一个很小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一回头,门口站着的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女生。啊,这么说起来,可能刚才忘了关门,对我来说这是何等的失误啊。
「啊,麻衣,你的东西忘这了是吧,真是的,慌慌张张就跑出去了呢~」
镜华把包递给她,那个叫麻衣的女生却不知为何目光望向了我:
「那个,您是学生会的仙堂前辈吗?」。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花瓶……」
「花瓶?」
我和镜华互相望了一眼对方,一起来到走廊里。只一眼,我们就明白了那个柔弱的一年级学生想要传达的意思。
刚才檯子上放着的那个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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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开成圆形的水里,浸泡着互相重叠的碎片,已经看不出花瓶原来的样子了。甚至还有碎成像沙一样细小的,红的绿的,在檯子前满满碎了一地,经夕阳的反射散发出如宝石般耀眼的光芒。失去了原来的用途,现在只是些美丽的玻璃碎片。那两朵山百合花横躺在中间,像是供奉在墓碑前。
「那个,我突然想起包忘了拿,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麻衣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向脚下花瓶的残骸。
「刚才看见还好好的,到底是谁……」
然后把目光移向旁边的这个一年级学生。
「不会是你碰落打碎的吧?」
「不,不是的」
「是的,不是麻衣。」镜华说。
「我一直通过开着的门看着走廊,包括麻衣没有人从这经过。花瓶的位置在正对门还要往里一点的地方,从走廊来的人要想触碰到花瓶,必须要从门口经过。」
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打碎的呢?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楼梯,可能是谁从紧急出口进来搞的鬼吧。这样说来的话,我想起刚进入教室时听到有人从楼梯下来的脚步声。不对,等等,花瓶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也有可能是从外面飞来的球打碎的。
「镜华,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我怎么想的,你不会是想找出这个犯人吧?」
徵求她的意见,镜华吃惊地回答。
「当然要找出兇手。花瓶是学校的公共用品,破坏公物严重违反了学校规定。兇手不管逃到哪,我都要抓到他,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你还真是一本正经呢。真是遗传了你当刑警的爸爸啊。所以说身为打杂的你……」
「我是杂务人员!这和我爸爸没关係吧!」
「算了,随你便吧,我不会帮忙的。麻衣,我们走了,拿好包。」
「诶……前辈,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麻衣接过扔过来的包,在我和镜华之间来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