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是住一家公主咖啡厅扮演公主殿下。
「哎呀,阁下来了?」
有客人上斗,我就会那么说,然后把花花茶杯叠放在桌上有玫瑰花装饰的纯白茶盘上。
花朵图案的沙发、木製衣柜与店内豪华的水晶吊灯相互辉映。壁纸是白色和淡粉红的花朵图案,地上也铺了腰果花图案的地毯。总之放眼望去全是花、花、玫瑰花。
现在来的客人,也是环顾店内一圈后在桌前站定。
我用下巴朝对面软莲蓬的椅子指了指。
「阁下但坐无妨。」
客人听到我说的话,邪邪的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要喝红茶吗?还是咖啡?」
客人两手放在膝上,缩起肩膀做出诚惶诚恐样,点了咖啡。
我举起双手,拍了拍手。但我戴着蕾丝手套,声音拍不响。墙边待命的执事走过来,单膝跪地服侍。
「赐咖啡一杯给这位先生。」
「遵命,栞公主殿下。」
执事说完,朝店里头走去。
这里是公主咖啡厅。是继女僕咖啡厅和执事咖啡厅之后开发出的新型态调教系咖啡厅。
整体概念就是公主。店内全是女生喜欢的华丽又亮晶晶的花朵图案,由头髮卷卷卷、身上的礼服超~级萝莉的女孩负责接待。说是接待,我们的待客之道却是上对下的方式,说话时也得用上流社会的口吻。
「阁下来啦?赐坐。」
「要喝红茶吗?还是咖啡?」
「斯陆美伊卡?阁下是哪里的伯爵吗?」(注:斯陆美伊卡是日文スルメイカ〔鱿鱼〕的音译。)
被问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就会这么说。
「本公主不食人间烟火,别拿俗世的难题来烦我。」
笑的时候要用手掌遮住嘴唇,发出「呵呵呵呵」的笑声。
……刚开始觉得很有趣,久了就觉得不轻鬆,和我原本的个性及兴趣相差太多了,我不适合扮演公主。
「出门搭什么交通工具?主要是马车罗。」
其实我是为了支付俗称大绵羊的重机分期才在这上班的。
「宠物?本公主倒是想养马来西亚虎。」
其实我养的是枫叶鼠。呵呵呵呵。
「喜欢的男性类型?有爵位的男士。」
其实前阵子,我和在夜店当DJ的混帐男友分手了。呜呜。
……店里的其他女孩,若不是原本就是萝莉型,就是喜好这类打扮。店内是重金装潢,女孩的礼服也都是名牌。老闆当真是砸钱不手软。在这样不景气的时代,居然还有人拿得出这么多钱。相较之下,我根本是一贫如洗到得摸走店内的棒状砂糖回家。
「栞公主是富有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有钱人吧。」
我没钱!No money!
……虽然足山寨版,也只有在这家店里,我才能过过当公主的乾瘾。
工作人员也把我当成公主捧在手心上伺候,我很少怨东怨西。
麻烦的客人也不用搭理,打个暗号,执事大叔就会帮我解围。
总之,这家店的卖点就是成不了气候的软性SM女王,也就是公主殿下。
当然,任何性服务这家店一概不提供。只能和公主纯聊天享受茶会气氛、啜饮红茶或咖啡、享用三明治、下下西洋棋或玩玩扑克牌这样。
赢了,就可以和公主拍拍照、得到公主御赐的手帕……为什么是手帕啊?
最谜的是,这间公主咖啡厅的生意非常好。刚开幕就有电视媒体来採访,也上过杂誌。听说最近也出现了模仿我们的店家。
我们的女客也不少。多会找朋友一起来,然后尖叫:「好想在这里工作——!」事实上,上门登记求职的女孩也相当多。可是男客上门所为何来,就是个谜了。
我现在接待的男客人也始终笑得邪门,提的多是这类的问题。
「栞公主会去上厕所吗?」
模範答案是「公主是不上厕所的」,可是我厌倦那样的标準答案了。
「会。而且会大出玫瑰花喔。」……刻意游走在没品边缘。
可是,我的答案逗得男客哈哈大笑。其他的公主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客人噁心,但他听到我说的笑话笑了,也挺可爱的。
「那么,再请问,您是何时成为公主的?」
从事这份工作前,我在加油站、居酒屋、迴转寿司都打过工。
「每个女孩一出生就是小公主了。」
……每个女孩一出生就是小公主吗?
嗯,我是没有什么值得娓娓道来的回忆,但我的十九年生涯和公主断然无缘。
人家正要沉浸在感伤的氛围里,男人又继续提问。
「那么,栞公主家里有很多僕役吧?」
……这家伙有完没完?烦死了。
「是的。有二十人左右。可是他们放大假去了,在牙买加旅行。」
……其实是我想去牙买加。
「咦——那请让我当公主的僕役。」
……喔喔,这个人一下子就将我做的对话球给吹跑了。
我从以前就很容易吸引这样的变态。时不时会遇到这种抖M。
男人开始在他一直小心翼翼抱着的背包里翻找东西。
「喏!只要用这个,我就能成为栞公主的僕役了!」
男人打开的盒子里头,放了个看似假牙的金属器具。
「……那、那是什么东西呢?」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叫作SCM。」
「……本公主不食人间烟火,对俗世的东西没研究。」
「只要戴上这个,就能让对方成为僕役。」
「哎呀……那真是厉害。」
我接过男人递上的蠢器具,隔着外层的塑胶袋触摸它。
软软又弯弯的。封得好好的没拆开。似乎是全新的。
「诚心敬献给栞公主。」
……我才不要!而且,执事大叔正盯着这边看,除非是我们过生日,否则跟客人收礼物或金钱的「私相授受行为」,店内一律禁止。
我将金属器具还给男人。
「呵呵呵。本公主很开心,恕我不收平民百姓的馒赠。」
他的心情一下Down到谷底,很惋惜似地将那个SC什么的东西收起来。
……这个人是怎么搞的?长得倒是不差。五官算端正,搭配的穿着和髮型却浪费了这张脸。身材瘦得令人羡慕,仔细一瞧,皮肤也很好。年龄和我差不多吧。当然,他完完全全不是我的菜……
男人话变少了,少到我只能观察他到那种地步就回去了。
「——辛苦了!」
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我跟其他女孩打过招呼,朝池袋车站走去。
……好冷,呵出的气息都变白了。我从鼻子呼出白气玩了好一阵子。
喔哦。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明天不用上班。今晚我和朋友约在车站碰面,要一起去我家喝酒。
「……栞公主。」
离店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个男人从小巷蹦出来。
呜哇!好恐怖!这家伙不就是傍晚我接待的爱发问抖M男吗!他从傍晚等到现在?
「有、有事吗?」
我不禁手叉腰,转成公主模式与他对话。
顺便一提,我在店内是戴假髮,真发都编成髮辫、拨到一旁。衣着也不是走超~级萝莉风,而是简单的牛仔裤搭T恤,外面再罩件羽绒衣。男人看到我的穿着,顿时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就不在乎了,把那个盒子递给我。
「请您收下这个!好吗?好吗?」
「喂、喂哟!我要叫警察报警了哟!」
我慌到语无伦次,连自己在讲什么都不晓得了。
「求你戴上去!求求你!」
在这样的状况下,男人竟像个小孩想逼人就範,差点让我失笑。
罗曼史大道的行人不少,在旁人眼中,我们就像是想送礼物的男人和为难的女人。还有人笑了。
「足立小姐!」
和我待在同一家店、扮演执事的大叔碰巧经过。
男人一看到大叔,拔腿就跑了。盒子猛然一丢……丢到我的手上。
「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样?要报警吗?」
「啊——我没事。你认得他吧?请把他列入黑名单。」
「嗯,那是当然。」
之后,大叔陪我走到车站。
直至看到我和朋友碰了面,他才消失在车站里。
「那是什么?你买了手机?」
朋友一来就指着我手上的盒子问。
……是那个男人给我的盒子。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拿在手上。
「不是,是客人给的。」
她接过盒子,读出上面印刷的英文字。
「呃——SCM?这什么?哪里的名牌?」
「好像是可以让人成为奴隶的什么东东。会不会是SM之类的道具?我才不要这种鬼东西哩!」
「是吗?那么,我就拿走罗。」
对了,她的男友是会用领带捆绑她的S。她自己也是暗爽在心甘之如饴的抖M。
「不要啦。那家伙是个怪人,搞不好上面沾了精液。」
「好恶!……可是东西像是全新的。」
朋友用指头挟起盒里的金属器具,饶富兴味地打量。
我和朋友两人绕到超市买了零食和酒,準备窝在我家关起门来畅饮。
高中毕业后,我们俩好久没单独喝酒了。朋友率先炮轰她的男朋友,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
「阿栞的房间,色彩好缤纷喔。」
朋友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的房间凈是红红黄黄绿绿的物品、牙买加的国旗、还贴了雷鬼乐鼻祖巴布·马利(Bob Marley)的海报。
「啊——因为我喜欢Rasta color。」
「Rasta color?」
我指着电视边框贴的红黄绿三色渐层胶带。
「这是象徵牙买加思想的色彩。」
朋友受到吸引,也盯着红黄绿的胶带看。
「红色表示血、黄色是太阳、绿色代表大自然。」
一般说的Rasta color都是指红黄绿,可是……
「其实,还要加上黑色。」
「咦?黑色的意义是什么?」
「黑色是……」此时,朋友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