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跑

Ⅰ

工场内的空气被急速污染。按照弗奇科马的计算再有一个小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就会达到危险值。素子把安娜叫到会议室，和巴特一起商量。

『巴特，能确保简易宇航服的数量吗？』

『研究区只有八件，如果去工场区的话就能準备足够的数量，可是那里有一个杀人魔王。』

『居住区里也有简易的宇航服。』安娜说道，『不管哪个居住区都有用于紧急逃脱的空气密封舱，那里面有宇宙服更衣室。』

『那就这么定吧。我去取，可以借给我两三个健壮的机组人员吗？』

巴特正要离开桌子，素子阻止了他。

『稍等，巴特，在这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办。』

『什么事？』

『进入MJ2的电脑。』

『那很危险的。刚才弗奇科马想钻进去，差点被攻。击性防火墙烧着。』

『没关係，我会小心的。只是有一件事要麻烦管理部长一下。』

『什么啊？』

『请在机组人员中选一个精通MJ2电脑的人。我需要有人帮忙。』

『这个……』安娜一时语塞。

入口处突然出现了米哈依洛夫的身影。

『这项工作我最胜任！』米哈依洛夫用日语说道。

这种场合，米哈依洛夫的报名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在战争中，他曾经搞过那些送到最前线的电子生化士兵的电脑开发，在这一方面可谓无人能比。关于MJ2的电脑，在机组人员中米哈依洛夫也是最熟悉的。这些当然安娜也是最清楚的，可是只是因为担心米哈依洛夫的身体状况，她才没有说出口。

实际上这时候的米哈依洛夫身体已经非常差了，他已经无法胜任什么辅助工作了。如果这儿要是有重力存在的话，米哈依洛夫怕是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可是既然米哈依洛夫强烈要求提供帮助，素子也就不好拒绝了。空调已经停了，没有太多时间。素子希望能儘早进入MJ2的电脑中，寻找解决的办法。

所有的準备工作都是在会议室里进行的。他们搬进简易床，素子趴在上面，从脖子到背部被剥开，十几根电缆与埠相连接。

那些电缆通过在屋外面待命的弗奇科马连接到MJ2电脑的终端。把弗奇科马安排在中间就是考虑到万一 MJ2电脑通过攻击性防火墙发起攻击时，弗奇科马可以及时切断线路。

米哈依洛夫敲打电脑终端键盘的手在颤抖，横躺在床上的素子敏锐地觉察到了。

『工场长，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啊！』

『不影响工作的。』米哈依洛夫强挺着说道。

『电脑发生叛乱难道没有什么先兆吗？』

『还真是没有收到什么报告，也没有出现什么麻烦。』

米哈依洛夫也不想掩饰手抖的现状了，他背对着素子拉开工作服胸口的拉链，取出迷你威士忌酒瓶。

看着米哈依洛夫喝威士忌，素子丝毫没觉得惊讶，关于工场长的病情，巴特已经说过了。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在这样的设施里任最高负责人呢？素子很是不能理解。

『目前的情况是电脑拒绝我们访问。工场长，你的意见如何？』

『可能是系统因为某种原因停止了吧。也就是发生了故障。』

米哈依洛夫把威士忌放回口袋，开始击打键盘。

『可是，出了故障的电脑成功地派出了生化人，还把空调给关闭了。』

『这的确是个很特殊的例子。简直是史无前例。』

『也许是宇宙的原因。』

素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準备好了吗？』

『嗯，随时可以进去。你不等你的下属来了吗？』

『不了，没关係的，接应或是记录都由弗奇科马来做。』

『是吗？那，我们开始吧！』

米哈依洛夫向弗奇科马发送信号，素子的电脑和 MJ2的电脑连接上了。

素子闭上眼睛，她的意识存在，身体却不能动，处于完全的无防备状态。

和安娜在商讨逃走计策的巴特，在出入门处窥视着会议室。

『少校已经进入了？』

『刚刚开始。』

巴特避开悬浮在空中的线，来到终端，看着监控器。

米哈依洛夫也注视着监控器，手又抖动了起来，而且已经不能控制了。

『不好意思。』

米哈依洛夫背对着巴特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迷你威士忌酒瓶。巴特看到后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肯出手帮忙？』

『你是想说我没有尽到工场长的责任，只知道喝酒是吗？』

米哈依洛夫擦着嘴，自嘲地笑了，他正要更大口地灌时，巴特—把夺过了酒瓶。

『差不多就行了。你知道管理部长——你的夫人是多么的担心你吗？』

『这个嘛。当然知道啦。』米哈依洛夫摇晃着脑袋，『可是，没办法啊，都是因为战争。』

『是啊，的确是漫长的战争啊！』

米哈依洛夫充血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巴特。

『你的情况我经常从安娜那里听到，巴特先生！』

『你知道我的情况？』

『看了安娜的态度就知道了。你难道不是为了救她，才特意来到这里的吗？』

『真是抬举我了，我有那么好吗？这只是偶然。我已经辞去了自卫队的工作进了公安系统。肃清恐怖分子是我的任务！』

『没错，的确是个像安娜说的那种男人。』

『她非常希望你能恢複，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米哈依洛夫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非常理解安娜的心情，可是，那对于我来说是—种压力。她的爱情、期待……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累！』

『虽然如此，却没有勇气说分手。』

『……』

『安娜在和我生活的日子里，从来没有为我流过泪，可是为了你……』

巴特将威士忌的酒瓶放在房间角落。

『总之，希望你能戒酒，至少在从这里脱身之前。』

米哈依洛夫点了点头。

真是场漫长的战争啊，巴特在心里又一次默默地嘟哝着。已经看到好几个人被那次战争断送了生命，跟前的这个男人也是战争的牺牲品。同时，一直爱着这个男人的女人也是，还有……

监视器发出电子呜叫声，巴特听到素子的声音。

『……巴特，你在哪儿？』

『在会议室。就在少校旁边。少校现在在什么位置？』

『已顺利通过了防火墙，它好像没有攻击我的意思。马上就要进入项目的中枢了。』

『保重啊，我一直都会监视的。』

『嗯，拜託了！』

Ⅱ

在素子潜入MJ2的计算机之前，机组人员中有人在绰号为亚当的一个居住区里活动。实际上在几个小时前，克拉姆和穆尼约斯这两个机组人员就躲在了而层的仓库里。

在恐怖分子控制了MJ2的时候，没当班的这两个人正在二层各自的房间里。他们在通道里遇见，就一起藏在了仓库里。

居住区是三层结构，通过长达百米的电梯与工场主体连接，离工场最近的地方在最上面的一层，因为施加了模拟重力，因此在那里的生活和地面上没有什么不同。

在克拉姆和穆尼约斯藏在那里的期间，居住区停止了转动，恢複了失重状态。空调系统坏掉之后，首先影响到了居住区。

被憋得受不了的两个人走出仓库，想起用于紧急逃脱的空气密封舱旁边有装有简易宇宙服的更衣室，就回到了一层。

通道上飘浮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由于重力突然消失，出现这种情况也是自然的。两人打开更衣室的时候，从娱乐室里闪出一个人影。

『啊！还有机组人员藏着呢。』

听到那个声音两人吃惊地回过头，只见玛戈右手拿着带有消音器的短冲锋枪，左手抓着门边，正飘浮在那里。被MA打过的脸已经变得红肿了，一只眼睛只能睁开一半。

两人的脸都僵硬了。

『别杀我们，我们是这个工场的人。』穆尼约斯用生硬的英语说道。

『啊！你是阿拉伯人？』

玛戈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出生地，她用阿拉伯语说道。穆尼约斯好像放了心，换回母语。

『出生在蒙马共和国，小姐。』

『真是奇遇啊，很高兴在这种地方能遇到同乡。』

玛戈现在的样子很是恐怖，但她还是笑了笑。之后的气氛很是友好，玛戈让他们为自己準备了简易宇航服，并听他们介绍了使用方法。她又要他们打开空气密封舱，可是紧急逃脱用的空气密封舱不工作了。

穆尼约斯擦着汗：『不光是空气密封舱，连空调好像也不工作了，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窒息的。』

『我知道。给你们两个人宇航服，赶紧离开这里吧。电梯不能用，不过通过电梯井就可以去工场了，快点去吧！』

两个人拿了简易宇航服。朝电梯的方向飘去。玛戈冷漠地目送着两人离去，举起手中的短冲锋枪瞄準了两人。随着几声咳嗽似的声音，两人的头部和后背被击中，立即毙命。

玛戈看都没看—眼飘浮着的尸体，便从战斗服胸口的口袋中取出炸药块，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要使用多少的分量才能把空气密封舱炸开。

素子之所以要潜入MJ2的电脑系统，是因为刚开始在命令弗奇科马与之接触时，感到他有一种强烈的敌忾心，这是人类的感情。她想，也许MJ2有灵魂屏蔽程序，如果这样的话，MJ2等于就是一个生命。

素子将自己的身份和经曆数据提供给MJ2的电脑后，进入了对方的程序中枢。

可是，对方没有反应。

一开始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憎恶感现在也没了，素子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硬壳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是吧？听到的话请你回答。』

对方没有任何的回答。

素子已经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了，因此对程序类型非常了解。MJ2可能和弗奇科马的人工智慧很相似。

素子一边避免刺激攻击性防火墙，一边降落到程序深处，这时她接触到了一个块状的东西。

就在那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感情突然向素子奔涌而来：愤怒、憎恨、震惊……全都是些露骨的自然情感。素子一震，马上离开了那个硬块。

『少校，你没事儿吧，脑波好象有些异常！』巴特说道。

『没事儿。』

『找到灵魂屏蔽了？』

『好像是，可是又不太像。看来还是程序的问题——也就是故障。』

平静了一会儿，素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以前好像有过类似的事情。

那是个机器人的电脑，在製造完成阶段突然发生错乱，杀了工作人员逃跑了。将其捕获之后，为了取得数据，素子曾进入了电脑，那个时候也碰到了和这个类似的感情块。

没有灵魂屏蔽程序的机器人是不可能有那样的感情的，是人工智慧程序上的事故。要是这次和是上次一样，在这个MJ2的电脑上发作的话……

素子叫巴特。

『巴特，能听到吗？』

『嗯。』

『弗奇科马的人工智慧施行阶段性教育吧？』

『是的。』

『弗奇科马应该有那个程序的记录吧？能把那份资料传输给MJ2的电脑吗？』

『应该可以的，不过为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请抓紧，时间紧迫。』

『明白！』

素子觉得如果自己想得没错的话，MJ2应该会有反应的。

最初感到的那种敌忾心——它产生于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心理。那种恐惧心理产生出强烈的愤怒，为排除未知的东西，MA失控了，就像生气的幼儿扔过来手边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