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海风,吹打着木岛修平的脸颊。
风中满含湿气,虽然不带有白天的热气,但是湿热的海风让他的肌肤一片湿粘。入夜之后,依旧没有降温的真切感受。
夜里,海水的表层将白天说囤积的热气散向空气中。儘管已迈入九月,但南方的大海仍旧犹如盛夏。
然而,纵使吹着湿热的海风,却仍比待在密不通风的船内要好得多。
木岛从短袖衬衣的袖口中,露出一双晒得极其黝黑的臂膀。
这是一双结实的臂膀,虽然没有夸张的肌肉,但却潜藏着鞭子般的弹力。
他曾经练过空手道,他所学的并非是点到为止,拳头完全没有碰触对方身体的空手道,而是讲究实战的空手道。就算在对打时,同样可以任意向对手拳打脚踢。
他有空手道五段的实力,从升上国中的那一年开始。至今已修习十八年之久。
木岛站在靠近船头的船舷处,手抓着扶手,望着前方这一片黑暗。
只见黑暗中闪耀着一道红光,正朝着和这艘船同样的移动方向前进。
正确来说,是木岛乘坐的这艘船,正追逐着前方那艘发出红光的渔船。
「石垣」,这是木岛这艘船的船名。
是一艘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艇,全场三十公尺,速度可高达三十节(时速五十四公里)现在已将速度加快到极限,他正在追捕从事非法勾当的渔船。
「石垣」这艘船的巡逻範围,遍及沖绳到南方海域第十一管区的海域,是位于石垣岛的海上保安部所属的船艇。
就在十分钟前,西表岛稀饭二十公里附近的海域,发现可疑的船只行蹤。似乎是一艘渔船。
不是日本的渔船,比较像是台湾的渔船。
虽然已发出讯号命令对方停船,但对方似乎没有要停船的意思,反而还加快色度逃逸。
于是「石垣」才会紧追在后。
儘管最近已比较少看到台湾的船只,但他们还是经常会潜入日本的领海,其中大半是非法捕鱼,以盗採珊瑚居多。
他们会趁着黑夜潜入日本领海,盗採珊瑚。
不过,这艘船已进入日本领海深处,纵使想逃,也绝对抵不过巡逻艇的速度。它必然无法全身而退。
探照灯照出渔船的船影,一艘漆面剥落,布满红锈的船影,浮现在黑暗中。
果然是台湾的船只。
巡逻船与它并列而行,他们拿着扩音器,用广东话叫对方直接停船。
在告知对方再不停船便要喷洒水柱后,那艘渔船终于放慢了速度。
月亮已升上中天。
月光洒落海面,银白色的光芒在幽暗的波浪起伏中摇曳。
这两艘船在月光中停了下来。
「石垣」缓缓将左舷靠向渔船的右舷。
「果然是台湾的渔船。」站在一旁的川本低声说道。
「嗯。」木岛颔首应道。将绳索抛向船边相连的渔船上。甲板上走出几个人,一脸不安地望着这边。
「用绳索绑好。」木岛说道。
男子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握着绳索,开始绑在船身上。
木岛、川本以及几名保安官,一同登上对方的船只。
木岛和川本的工作是进行船内搜查,为的是确认有无携带违禁物品。若是有携带兴奋剂、麻药之类的药品或是枪械,那可就是件大事了。
再来就是船上的人,有时也会私载偷渡客。
偷渡客到日本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钱,同样是工作赚钱,日本企业所给的收入特别多,学生打工的收入,抵得上这些偷渡客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里头有男有女,以女人居多。她们来到日本,在酒店和俱乐部里当女服务生,甚至在这些地方出卖灵肉、从事性交易。
有人特地出钱,专门找这些人到日本来,将他们送往各个工作场所,以赚取他们收入的佣金。
这当然是违法的行径,一旦被查获,将被强制遣返。然而,明知这样,想偷渡日本的人还是有如过江之鲫。
无法採取此种途径的人,便会以仅有的钱财,或是出卖身体,搭乘渔船偷渡入境。
还有其他人也会选择偷渡。因某种理由而无法待在台湾,以及虽然有钱,却无法循正当途径取得护照的人们,也会选择偷渡一涂。他们是罪犯。
儘管最近偷渡的人数已大幅锐减,但是想用这种方法入境的还是大有人在。
木岛和川本手里握着手电筒,在船舱内展开搜寻。到目前为止,还未查获可疑的物品和人士。
船上所有人已聚集在甲板上,除了他们之外,要是船舱内还有其他人在,肯定便是偷渡者了。
船舱内漆黑一片,明明就吊着一颗灯泡,但打开开关,灯泡却不会亮。
里头凌乱不堪,房内瀰漫着一股强烈的腐臭味。
是海水的腐臭气味。
检查过船员的寝室和船长室后,就只剩下这里了。
只要看过这间仓库,便已完成大致的搜查。
就在这个时候——
「嘎!」
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呻吟,很相似打嗝的声音。
木岛转头望向身后。
川本弓着背,向前低着头。
从木岛的位置,只能看见川本后脑接近头顶的部分。
川本两手垂放,握在他右手中的手电筒,灯光直直地射向地面。
只见光线中,有某个物体正往下滴落。
是血。
「你怎么了?」
正当木岛低声呼唤时,川本的身体骤然往前倾倒。
「川本?!」木岛举起手电筒朝他照去。
唔?!木岛发出几不成声的惊呼,往后退了一布。
因为前方的阴暗处站着一名犹如亡灵般的男子,外形看似乞丐。
这名男子穿着一身褴褛不堪的衬衫和长裤,一头长髮,首如飞蓬,直盖至眼睛上方,鼻子下方也满是散乱的鬍鬚。
看不出他的年纪,从他那一头黑髮来看,此人绝非是一名老者。
他的身材清瘦,熠熠生辉的双眸盯视着木岛。
在他的眼神的瞪视下,彷彿会令人无法活动。
他的眼睛周围沾有血红之物,是川本的鲜血。
在他的双眼凝视下,身体顿时无法行动。
那是散发昏暗光芒的眼珠。
一阵浓烈的野兽臭味,混在黑暗之中,朝木岛扑鼻而来。
他无法发声呼喊,只是一直望着眼前这名男子。
男子缓缓踏步而前,木岛依然动惮不得。
男子朝出口走去,但视线一直紧盯着木岛。
木岛想叫出声,但喉咙感到极度乾涸,声音就这样卡在喉头。
这时他才想到了空手道。
木岛数度调均呼吸,气凝丹田。
喝!
一股气自口中呼出。
剎那间,笼罩全身的咒缚解除了。
「站住!」木岛放声叱喝,他压低身子。
那名男子以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木岛,眼中略带诧异之色。
然而,他仍然无视于这一切,神色自若地朝出口走去。
不过,离出口较近的人是木岛。
木岛快步向前,欲挡住男子的去路。
同一时间,男子也展开了行动,速度之快,令人无法相信他比木岛早一步抵达出口。
两人的身体在出口处撞在一起,木岛撞向了男子右侧。
先施展攻击的人是木岛。
他趁着奔跑的劲道,向男子使出一记右迴旋踢。
这一脚挥了个空,男子消失了身影。
「嘎……」
木岛听见野兽咬牙低吼的声音,声音从头顶传来。
有某个东西轻触着木岛的头顶。
他抬头又一看,只见那名男子正吸附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
男子的手指和脚趾插进天花板块间的缝隙处,整个人倒悬着攀附其上。
他仰头望着木岛,他的脸就位在木岛的正上方,长发往下吹落。
刚才碰触木岛头顶之物,便是男子的长髮。
男子露出牙齿,是长长的一队白牙。
咻……
在他吐气的同时,从牙齿间伸出一条将近二十公分长的舌头。
「嘎——」
男子再度发出一声嚎叫。
他满是鲜血的前额开始蠕动,彷彿里头依附着某个生物,正不住地扭动。
不,那不是生物。
他前额的肌肉正狰狞蠢动着,倏然间,某个东西自他的前额冒出。
它散发着黄光,紧紧瞪视着木岛。
是一颗眼珠,男子的脸上长出第三只眼。
「啊——」
木岛发出哀嚎,旋即戛然而止。
这声哀嚎甚至传到了甲板,当几名男子来到楼梯上时,一股黑暗、不祥的瘴气。从下方的幽暗深处朝他们的脸上直扑而来。
「这么回事?!」
那头也受以充满魔性的速度,从黑暗中飞窜而出。
站在入口处的男子们,弹指之间便已被低下冲出的那头野兽给扫落在地。
他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这头野兽一口气奔向甲板,跃向明月高挂的夜空。
哗啦!
海浪发出一声巨响,黑暗的海面扬起雪白的飞沫。
漆黑的波浪吞没雪白的飞沫,转眼将他卷向黑暗之中。
「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
男子们集结在楼梯以及刚才那头野兽跃过的舷侧处,昏暗的海面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青色的月光在波浪上蜿蜓闪耀。
半响过后,从晦暗的远方传来一声野兽的长啸,声音之凄美,彷彿会夺走听者的魂魄。
啊——呜——咿
啊——呜——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