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
眇眛乎其深也,
故称微焉。
绵邈乎其远也,
故称妙焉。
这是葛洪所着的仙道书《抱朴子》中的内容,摘录自卷一《畅玄》篇中的一节。
所谓的玄,以颜色来说,既是我们所说的黑。而在《老子》中,指的则是天地形成前的形态。
了解何谓玄,并纳为己用,便能获得永恆的生命,遨游于天界之中。
了解玄的道理,称之为玄道。
玄道亦即仙道。
因兆类而为有,托潜寂而为无。
沦大幽而下沈,凌辰极而上游。
金石不能比其刚,湛露不能等其柔。
方而不矩,圆而不规。
来焉莫见,往焉莫追。
乾以之高,坤以之卑。
究极玄道者,称之为仙人。
仙人。
在中国不胜枚举的志怪传说中,登场的仙人多繁不可数。
据说,有的仙人活了八百年,有的仙人则是与天地同寿。
过去也经常使用名为「方术」的各种妖术,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姑且不论真实与否,但倒是有不少流传至今。
有人能够剪下人形的纸片,作为自己的僕役来加以差遣。
有人遭遇暴风雨,从沉船中逃出,在海底走了七天,最后终于返抵家门。
也有人能御龙、差遣鬼神。
也有人能飞天。
这些记载,当然不能完全尽信,但也无法单以一句「虚构」来一语道尽。
目前在中国大陆,源自于仙道的气功法,已被视为科学的领域。
所谓的气功法,简单来说,就是藉由特殊的呼吸法,将囤积在体内的老旧废气吐出,吸纳宇宙新鲜之气的一种法门。
气功法也可大致分为「练气功」和「养气功」两种。
练气功如同其字面上的意思,是锻炼体内的气,强化筋骨和力量的一种法门。可藉由气的力量,空手将粗大的铁棍给弄弯。一个矮小的老人,也可以空手碎大石。有些气功师甚至可以让载满砂石的大卡车从他凝聚真气的腹部上方辗过,而毫髮无伤。
这些全都可以在电影或是录影带中看到。
养气功则是藉由气的力量,来促进身体健康的一种法门。它可因应疾病的种类,运气来治疗内髒的疾病。
气功是可以经由学习而学会的一种具体技术。
气的力量,不像肌肉的力量那般,会收到肉体的大小与年纪的影响。只要勤于修行,好不怠惰,纵使迈入高龄,气的力量还是能够维持、成长。
中国是在解放成立新中国之后,才开始使用「气功」这个名称。
解放后,河北省卫生厅也河北省唐山市城里,并开设了「唐山气功疗养院」。在开设之初,请来了一位名叫刘贵珍的气功师担任指导员,对众多的病患进行指导。根据中国当局对外的发表,此气功法的疾病治癒率高达八成以上。据说目前在各大医院或医学院里,都设有气功法的诊疗部门。
气功法原本是名为「导引法」的一种仙道呼吸法。
由于仙道和仙术给人的印象过于神秘,所以才将它换上「气功」这样的新衣,但他其实就是中国自古流传的仙道。
有一块土地,至今依然披着仙道这个神秘的外衣,保留着远古的传统。
2
这是一座广大的森林。
郁郁苍苍的草木,在热气中沸腾着。
明明海拔已超过二千公尺高,但却依然是温带林的植物面貌。
树龄高达数千年的桧木原始林,向前无限延伸。
日本给人的感觉,完全无法适用于台湾的山林中。
就算登上二千公尺以上的海拔,但是以日本山林的标準来看,这样的植物面貌顶多只有一千公尺左右的高度。
随处可见高达六十公尺,与桧木混生的台湾杉树。
遍布于原始林下的山蕨里白,叶子长得厚实,而且色泽深湛。
这里位在台北南方约三百公里处,地处中部山脉的中央。
为玉山北边的山麓。
有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走在这片原始林的草丛中。
这名老者轻鬆地踩在没人任何足迹的湿地上。
玉山是台湾第一高峰。标高三千九百九十七公尺。比富士山还高。(注:作者所引用之玉山标高三九九七公尺乃旧资料,近几年已更正为三九五二公尺。)
山麓的群山间,还留有许多人迹未至的原始林。
飞禽走兽也不少。
这名老者穿着一件棉质的白衬衫,外加一条牛仔裤。衬衫是没有折领的圆领衬衫。
此人是真壁云斋。
两个星期前,他从小田园出发时,就是穿着这套服装。
未经漂白的原色布料,因汗水和沾粘的绿色植物汁液而略显脏污。也许已经洗过几次了,但也有可能一次也没有。
牛仔裤沾满了泥巴。他脚上穿的是运动鞋,而不是登山鞋。
看来,他已经在山里行走多日。
云斋的步伐依旧轻盈,看他满身泥泞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
他肩上背着以红色的小背包。
想到他连日呆在深山里,更凸显出责备白的大小。想必他相当习惯山里的生活。
云斋一面行走,一面不时地蹲下来摘拾野草。看来他是打算供作食用。
云斋还有另外一个动作。
在他蹲下时,每几次当中就会有一次利用野草和野草的茎部,打一个奇形怪状的结。他并没有将草拔起,只是在地上留下这么一个结。
云斋蓦地停下脚步。
有一条埋没在荒烟蔓草中的小路。
也许是一条兽径。
云斋趴向地面,将脸埋入小路两旁的杂草中。闻到了明显的野兽气息。
他抬起头,侧着头沉思。
在深山里,要区分这是兽径还是人走的小径,实属不易。
不论走过的是人类还是野兽,都会很自然地形成一条通道。基本上来说。两者是相同的。有时候,人类和野兽都会利用同样的道路。人类走在兽径上,野兽走在人行的道路。
只要人类没有动手加以整修,就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人走的步道。
台湾也有黑熊。
「嗯。」
云斋起身,迈步沿着兽径走去。
桧木原始林逐渐转为山毛泽原始林。不久,运载发现地面有鹿的足迹。
然而,这并不能马上就证明这不是人走的步道。因为像这种身上小径,就算是人走的步道,野兽也可能会加以利用。便于人类行走的道路,野兽走起来也很方便。懂得利用的,不仅是鹿,应该还有许多其他的动物,像是猴子、山猪。长鬃山羊等等。
随着一天当中时间不同,包含人类在内,各种动物都会在不同的时间行走于同一条小路。
各种野兽,从各自不同的兽径走入这条小径,然后在分歧走向不同的兽径。而这些分歧的兽径,有可能是通往各个泥巴地或是巢穴的兽径,也可能会半途中断。
就算是兽径,也不会无端形成一条道路,或是任意分歧。这些通道皆各自有其形成的原因和重点。
山涧之间的汇流处,以及巨大岩石的附近,很自然会形成歧路。
特别是生性敏感的野兽,一定会可以採用迂迴路线。
问题在于利用云斋所走的这条兽径的野兽当中,是否也掺杂了他想见的人。
台湾拥有大约三十万人口的原住民。他们是由印尼、马来人种长期间歇性地渡海而来所构成,所以人们也称之为山胞。他们分为十个部族,除了居住在兰屿岛上的雅美族外,几乎都居住在台湾本岛东侧。
正如他们山胞的名称一般,他们是以贯穿台湾中央的山岳地带为生活的核心。他们在台湾山胞有各自的传统文化和语言。有些不落甚至在不久前还留有猎人头的风俗。
云斋现在身处的中部山岳地带,住有布农族。
在原住民的各部族当中,布农族保有最原始的生活形态。
对他们和野兽来说,云斋就是所谓的入侵者。
外国人依法不得进入这片山区。允许登山的区域,仅有雪山以及距离云斋现在身处的山麓南方数公里远的玉山。而且,倘若要进入玉山,还得事先获得台湾省警务处的入上许可,兵有台湾省体育会山岳协会的会员当嚮导才行。
云斋无视于这一切的规定,单枪匹马走进这片深山之中。
以常理来说,这是有勇无谋的行为。
日本的高山几乎都有路标,在到达山顶前的路上设有小木屋,但这里并非如此。诚如字面所见,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深山。而且还是布农族的势力範围。
布农族有可能利用这条兽径。
若真是如此,布农族的部落就位于这条路的某一端。
和他们见面,云斋并不觉得害怕。他会讲台湾人所用的福建方言,也就是台湾话,广东话和北京话也能朗朗上口。
云斋并不是第一次来台湾。
布农族的语言他也略知一二。
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人认得他呢。
如果能向他们询问,也许反而能轻鬆找到他所要找寻的人物。
——或许打动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云斋再度迈开步伐,同时在脑中这么想着。
搞不好还能喝到那久未品尝的布农族当地美酒。
大凤、九十九,以及久鬼的事,一直令他感到挂怀。
云斋原本就预估会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结果真的如她所料。
——酒是吧。
云斋眉开眼笑,眼睑眯成一道细缝。
此时,他当觉身后有一股气。
不,正确来说,不算是气。而像是气的影子。
是从断绝一切气息的某人体内,自然往外逸出一股真气,掺杂在呼气之中。
儘管对方断绝了身上的气,但由于他向云斋投射出意识,所化为一股沾染了气的呼息,落于空气之中。
那是气所形成的一种微妙的纹彩,非常人所能察觉。
这比人类所能感受的气味还要淡薄数十万倍,唯有狗一般的嗅觉能力,才能敏感地嗅出这股气味的差异。
「哦……」
云斋一面走,一面在唇边喃喃自语。
虽然只有些微的感应,但却犹如针头般锐利。
好比有人拿着一个比蜘蛛丝还细的玻璃针,针头若即若离地低着自己颈部的肌肤。
云斋走离那条兽径,他脚下的运动鞋再度踩着山蕨里白色的叶子。
有一道气的影子,紧跟在他身后。
逐渐向他逼近。
云斋停下脚步,那道气的影子也随之停止。
云斋行动,气的影子也随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