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浓雾覆盖了街道。
人迹已绝,只剩一具空壳。
被柏油覆盖的路面上早已没有车辆经过,信号灯和路灯的光芒也消偃在了时光的洪流当中。
寂寥的广告牌锈迹与日俱增。暴露在风雨中的玻璃窗也渐渐老朽,并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迸出裂痕。
街景树的根部爆出土壤,路面的缝隙中满是丛生的野草。
断裂的电线无力地垂下头来,在风中微微摇曳。
从丢在路边的车子里漏出的汽油,流淌到水洼中,发出了浑浊的虹色光辉。
某个埠头里的公园,也在光阴中渐渐枯朽,发生着各种变化。
原本铺得漂漂亮亮的人行道,已经布满了裂痕,海岸边的护栏在海风的侵蚀下纷纷断裂脱落。
曾是草坪的地方,如今已长成了一片原野。到了夏天,就开出洁白美丽的鲜花。
面朝大海的纪念碑生满了青苔,刻在表面的人名也已经无法辨识。
在它的旁边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但也已经被野草彻底覆盖。
静静地,慢慢地,所有腐朽的钢铁都爬满了绿色的植被。
在黄绿色的海面上,一团团浓雾乘着海风,一次又一次侵袭城市。
只有风和雨,每每给予这个世界一点一滴的变化。
——但就在这样的世界里,某一天却诞生出了不一样的风景。
丝毫不惮于破坏至今为止的连贯性,为停滞的世界嵌上了一块崭新的拼图。
那是一枚早已缺失,理应再也无法寻回的碎片。就像一块彻底腐朽的铁块,已经彻底不复过去的形态。
而这块强行嵌入景色之中的碎片,有着少女的外形。
在覆满青苔的纪念碑旁,少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那是一名身穿白大衣的娇小少女。
任长长的黑髮和白大衣的下摆在海风中飘动,静静地凝视着陵谷沧桑的世界。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做任何事。
日月已经历了一轮东升西落,她却依然纹丝未动。
不吃不喝,始终站在原地。无休无眠,静静凝视着云与星的变幻流转。
一天,一天,又是一天——月满,月缺,月又满,少女始终站在那里。
夏至,草坪上铺满鲜花。
秋来,落叶纷纷飘散。
冬至,积雪覆盖在少女的双肩。
春来,新一年的萌芽扩大了柏油路上的龟裂。
几度季节变迁,循环周始。
但是,少女始终矗立在原地。
不吃不喝,无休无眠,任凭岁月流转,容颜依旧未有改变。
只有凝视远方的双瞳,渐渐被泪花填满。
少女在等待着。
或许是某种事物,亦或许是某个人。
虽然不知在等什么,不知在等谁,也不知该等多久。
但是,少女依然继续站在这里。
暴雨中,凛冽的狂风将纪念碑推翻在地。
生鏽的栅栏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轰然倒地,压碎了草坪上的鲜花。
埠头内的装卸堤上,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一直延伸到了少女脚边。
而后,在不知第几度的冬季——降起了一场大雪。
雪遮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将世界染上了一层纯白的色彩。
其中,少女依然茕茕孑立。
少女已经化作了雪景当中的一隅。
但是,当少女肩头的积雪被抖落在地面的瞬间——那副景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又一块崭新的拼图,突然嵌入了画面当中。
从那一天起,埠头上再也见不到少女的蹤迹。
唯有雪地上留下了两个人的足迹,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