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
在现代文的授课结束之后按照嘱咐的内容,在办公室门口等待着的穗群面前,藤森老师到场了。
穿着是和平常牛仔裤装所截然不同的套装姿态。
筒裙与她十分相配,简直就像个干练的老师。
「老师……你有就职活动吗?」
对着穗群犯的傻,藤森自嘲般地绷紧了脸。
「要笑就笑呗」
「不是不是,超漂亮的,还很可爱,我超憧憬的」
「我求你还是笑吧」
「要是老师一直穿着那样上课,我肯定不会打盹的」
「你啊……以为我懒得管你几次了啊……」
对着朝向校门走去的穗群,步履维艰地穿着女式皮鞋的藤森把她给叫停了,毕竟她平常穿的是长靴。
「拐到停车场去」
「啊,是私人轿车吗。要是按对老师的印象的话,还觉得是纯黑皮革的哈雷·戴维森摩托那类呢。然后这样单手持着散弹枪,发射,嗙!」
「这样的处刑教师有——才怪啊」
来到了停车场的两人,乘上了MINI Cooper(宝马车)。
藤森从汽车前箱取出了开车用眼镜并戴了上去,摇身从干练教师转职为了秘书。
穗群一边在副驾驶座上装上了安全带一边说道。
「没想到说服双亲这事,还能得到老师的帮助」
「毕竟做好了约定,而你也好好地拿出了结果」
虽说感觉是有点犯规的便当……对着补充了这句话的藤森,穗群叫唤了起来。
而藤森则一边笑着一边驾驶着MINI Cooper。
目的地是日之冈家。
「这回轮到我行动了」
在白天,藤森就联络了日之冈家询问方便的时间拜访,而接到了电话的穗群母亲欣然答应了她说即日就行。收到了来自母亲的联络,提早了回家时间的穗群父亲在此刻,也正怀着焦躁不安的心情赶回家中吧。
一边穿过旁边绕着校舍跑着的运动部员,藤森一边问道。
「还在继续早上的训练吗?」
「勉强吧,最近训练项目也灵活了许多」
「东野也很会照顾人嘛」
「才没有——,彻底被那家伙骗了。我的自尊心都被彻底粉碎了!」
「那是为啥」
「有像御陵前辈那种人,还是那种大美人,要是成天都在身旁见到的话,这样对异性的认知都会完全麻痹了吧!是吧!」
「我懂了,在进入探险部的特训前,首先要纠正你的自我意识过剩啊」
「哈啊!?好过分!」
车子进入了直线,MINI Cooper猛地加速了起来。
而摆着抗议姿势探出身子的穗群,咚呲地被安全带将脑袋按了下去。
在途中,车内流淌着FM广播的英文歌曲。
看着很少见到的手动挡换挡操作的穗群,浮现出了一副老实地表情询问了起来。
「——老师」
「恩」
「东野君的姐姐……」
「啊啊,对啊,是已故之人了」
察觉到穗群疑问的藤森,即答了她的问题。
「你自己问问他本人怎么样,他肯定不会在意告诉你的」
「这个多少,就算是我也……」
对穗群而言,要打听细节的话就只能找藤森这样的人了。
「是生病……吗?」
「…………那是在……九年前吧」
藤森调低了广播的音量。
「大隅小学事件你还记得吗?」
「啊……」
这如同绞抓住胃的不安在心头苏醒了过来。
「姑且,还是记得的」
藤森静静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具体的记忆了,但那分沉重的心情,却仍在穗群胸中膈应着她。这是对在这个地区的儿童,和有着孩子的父母亲的心中残刻下了深深恐惧的事件。
就连对新闻生疏的穗群也不例外。
「那时那家伙是一年级小鬼,姐姐是六年级生,上的同一所小学」
是看过的东野的房间,那张照片一年之后的事——
「住在附近的凶汉,闯入了学校,并且似乎在他的眼前刺向了他姐姐」
「…………呜……」
「犯人当场就被镇压住了,死了两个孩子,老师也受伤了」
东野的姐姐,就是那个事件的被害人之一。
说不定就是用着那具幼小的身体,护住了年幼的东野。
这样想着,穗群的眼眶渐渐热了起来,并伴随窗外照入的刺眼斜阳而低下了头。
「……在这之后,被抓到的犯人怎么样了?」
「被诊断为心智丧失而不被起诉,那人作案的动机,既是对让自己闭门不出的中学怀恨在心,也是对亲族的仇恨」
「然后呢,不管哪一个都跟小学的孩子们没有关係吧?」
「恩,根本没关係。所以,才痛苦啊」
「…………」
穗群说不出话。
「东野开始练剑道,也似乎是在这事件之后,虽然是个孩子但已经有了想法吶」
呼地一声,藤森鬆了松肩并吐了口气。
「……然后,到此为止都是,那家伙的父亲告诉我的话」
「什么啊,老师你不也不是直接问的嘛」
「咿呀——哈哈哈」
失去了家人,谈及此而让穗群想起的,就是孩子被诱拐的那位女性。
她的悲伤无法得到治癒,也没有发泄怒火的对象,就这么持续了数年。
有发泄怒火的对象,和没有来讲,不管哪种都很让人难以承受吧。可这并没有到死这个阶段,没有给定结局的离别所带来的悲伤,和明确的死的痛苦比起来还算轻的吧。
这样暧昧的疑问,穗群用着自己都无法很好陈说的话语,向藤森寻问道。
「——发泄愤怒的,可否。其中的悲伤谁比较深还真难说啊」
「如你所啊……」
「人也是千人千样的吧,有死了金鱼就失落到弄坏身体的人,也有死了孩子也若无其事不流一滴泪的人」
「…………」
夺取生命的契机,不仅局限于事故和犯罪,还有生病啦,往远了说寿命也在其列。虽说那些都是常识,却也无法这么让人轻易接受。
「只是乾脆判明结果的话——我们,也就不得不向前迈进了吧」
「是啊,活下来的我们怎么能不努力下去啊」
轻轻握紧了拳,对其灌入了自己的意志。
对着穗群这样的说辞,藤森生涩地,抽动了一下眉毛,并向她投去了锐利的视线。
「你也是活下来的?」
「……欸?」
「不是,用这么唐突的方式问你这种事是我道歉可……他们已经去了吗?去了『刚刚说的地方』?」
「刚刚……虽然可能不是你想的这么回事可,确实去了我们所不知晓的地方……来着」
「这样啊,那么我觉得,只要没死也未必就是坏事」
不用说,藤森没有往那方面想就是明白了自己的话吧。
一边极尽目光看向在前窗一一展开的景色,一边握着方向盘的的藤森的样子,在穗群看来,如同握着舵轮的水手一般。
「在我们未知的某处,那些将会在活在当下的我们自身面前所铺展开,交汇去往无垠的前方」
「……是瓦斯科·达·伽马的话是吧」
「不是……」
「那,是逼迫日本开国的提督吗」
「才—不是,是藤森稚鲶说的啦,很烦啊你」
为了掩饰害羞而唰唰地挥动起了左手。
「稚鲶?(日语读音:qi a yu)稚鲶酱?这是老师的名字吗?」
对着这可爱的发音,穗群狞笑了起来。
「什么—嘛,比起森(读音:mo ri)酱什么的绰号肯定这个更可爱嘛!下次要好好说说东野君」
「你要是喊稚鲶酱什么的话我肯定一刀斩了你啊」
藤森则因为再次自掘坟墓,而将鼻尖贴上了方向盘并蜷缩起了身子。
「啊对了,我还有一个想问的」
「你怎么还有问题啊,可恶,你家咋这么远啊!」
「这真的是最后的最后了,那个,藤森雨乃……同学呢?」
「就知道你想问这个」
藤森用可怕的眼生瞪视起了前方。
「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在新绿祭之后就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的」
穗群也儘是从同班同学那里听来的,『大和抚子』失格的谜之美少女,就这么保持着正体不明的状态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了。
而唯一知道实情的藤森,也被学生们穷追猛打而搞得四处逃窜。
因为在车内无处可避且穗群仍然咄咄紧逼下,最终,在放弃抵抗而长长地叹了口气后,藤森对她挑明道。
「雨乃她,是寄放在我家的食客,结果连户籍都借她用了」
「莫莫莫非是私生子!?」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可才不是那样,也不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吶!你可别给我乱传谣言哦」
「可是,一般会借给陌生人户籍吗?说起来户籍是可以租借出去的吗?要不然,她就是探险部的部员之类的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东野君好像知道的样子」
「我算是知道那个少年根本藏不住事了」
「而且以前,有人说过部员是有三个人的吶」
六地藏并没有说破当时她所说,而是欲言又止了,对她那个时候的视线,穗群感觉到了事情并没说的那么轻巧。可是,好奇心却没在那时占上上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