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我,追逐他的步伐在同县的小学就职。小小的港口町落里的那所学校,从二楼的教室可以看到铅色的海。
而没多久,我就和这个JJ插不进去的人结婚了。
我们没有亲密的友人,也没有大的兴趣爱好,互相是对方唯一的友人,恋人。不会买什么贵重东西,不会大声说话,不会骂人。没有互相揭底和束缚。假日就在午后起床,二人出门去吃一顿好的。长假就去海外的古城悠游,或是按顺序从南向北去遍国内的温泉。卧铺车票,大教堂和动物园的门票,直到在公园吃的冰淇淋的包装纸,都十分注意的带回家,用胶水贴在纪念册上。旅行的纪念册增加到两本,三本。虽然干什么都是一起,但从不会觉得厌倦。学生时代起两个人就一直是这样活过来的,想变也变不了。无比安稳的生活。
只是一个月,总会直面一两次的那个【JJ插不进去】的一点,始终给我们的心笼上阴云。
我第一次接手的班级是小学三年级。
全都是老教师的学校里许久来到的新面孔,受到了孩子们的欢迎。但另一方面家长们也向校长和教头髮出【新老师靠不住】【希望能上严格一点的男老师】这样的声音。
这种声音当然也到达了我的耳朵里。
「我妈妈说了老师的坏话」
「我家也是。说是新老师要求不严格所以不行」
不用特意问孩子们就会毫无保留的报告而来。幼小的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不会把知道的事情藏在心里而已。我每每只是苦笑「恩,我会比其他老师更加努力的」这么给出约定。
比谁都更觉得不安的,正是这样的我。
教师这样的职业是从小就开始憧憬的。但实际上我很胆小,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没办法自己主动打开话题,通知表上也一直被写着【不积极】,真的是不想和人直接碰面。想要待在谁也不会来安心的地方一直抱膝而坐。但这是不行的。不改变是不行的。不是随波逐流,而是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东西。和自己心中相反的想法一直在进行着抗争。
进入社会明白的一件事是,不管做什么只要给自己【这是在工作】这样的暗示之后就能够非常顺利的进行。能够身处众人的环境之中,在舞台上热情的高歌舞动也不是问题。休息时间和放学后毫不保留自己的体力和孩子们一起跑跳游玩。自己的身体中竟然有这样一个开关的存在。即使是这样的我只要下定决心也能够做到的。这是耽于溺想的少女时代中所根本无法想像的变化。
课堂参观,家访,研究授业。即使是第一次,也能够毫无差错的完成。但是,随着下班把【教师】的开关切换,马上又回到那个寡言少语的自己。白天那些有些无理的自我要求,此时化为精神上的疲惫汹涌而来。等到了早晨又必须做好觉悟按下开关去上班。
但当时仍然是一种充实的疲惫。这种亲身的努力不仅在孩子们身上,自己身上也看到了成长的影子。
对于新婚的我,同事还有孩子们,以及众家长都会一副善意的笑容【什么时候生孩子?】这么问道。【还早还早】这么回答后大家一副漠然或者羡慕的眼光。真的是【还早】。而且不仅是【还早】,而且可能到世界末日这一天也不会到来。
想要大声说出来,想要一瞬间冻结住这和气蔼蔼的空气。
你们老师的老公JJ插不进去。
一天,无意间发现了老公【慰藉】的痕迹。
想着把不用的银行账户销户,找老公的银行卡的时候。我们家柜子的抽屉里有个小盒子,里面是平常都没怎么用过的医疗券还有积分卡。从盒子里面抽出一沓卡片,一枚一枚翻着看,章鱼烧店的卡片下面是一张不熟悉的积分卡。白色而质朴的卡片。从没听说过的店名。上面盖了几个印。每隔几个就有减免500日元(30人民币)和指名费免除这样优惠的图标。【指名】的话是美容院吗。去这么高级的店吗。稍微想了一下。【啊】的一声确信了。
原来是那种店啊。
回想起来,有那种就说一声【回父母家】然后就一个人出门好几天的事情。还相当频繁。想着尽量不去干涉老公,就什么也没问,也没给他家里联繫过,就这样把他送出家门。就是那个时候去的啊。甚至连有没有真的回家都很值得怀疑。
真的不想知道这种事。一开始没有发现就好了。
恰如那句名言【食慾和性慾是同样等级的慾望】一样,章鱼烧的卡片和风俗店的卡片贴在一起。我装作没有看见,把那张白色的卡片静静塞回原来的地方。
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时候佔据我的心里的,不是憎恶一样浑浊的感情。而是【太狡猾了】。真的就是【太狡猾了】这样想。不管我,一个人就先前往【可以插入】的世界太狡猾了。一种嫉妒的情感。老公即使JJ插不进去,去到可以插进去的这种店就好了。男人一开始就被提供了这样的方便我现在才意识到,有一种自己被抛下的感觉。只有我在哀叹着插不进去。
而本来,就是无法让JJ插进去的我的不对。鲜血和油性物质淋漓,疼痛无比,破坏心情的我的不对。去风俗店这件事没有理由不被允许。
「这个人就拜託了。这个人,我没有能力满足他」
说起来的话我是站在向风俗店里的女人拜託的立场。
老公那之后到盂兰盆节和正月休息的时候,也不说目的地就会出门几天。然后在卡上盖满印章回来。
老公不知道我察觉到这件事情。希望他一直都不知道。我下定决心不流露出一副悲情的苦脸或是暗示什么只是默默的把他送离开家。
二十四岁,迎来身为教师第三年的春天。
因为第二天的课或者学校活动的準备晚回家,或是对篮球部的训练而周六不在家,因为同行的关係获得老公的理解这一点真是让我非常感激。同事当中也有【课外时间绝不加班】这样直截了当拒绝的人。这不是不好。但我觉得带好那些课外活动也是教师这个工作的本分。老公是足球部的顾问。会看着练习时的录像【防守太差了】这么评价道还一边吃晚饭。共享各自学生的趣闻时间就会倏忽而过。对于没有可以称之为兴趣的我们来说,虽然工作就是共同的话题,就是生活的全部,但这全然不是不幸的事情。
不在过小的事情上进行干涉的老公的性格也是帮了大忙。
房间里疏于打扫或是餐桌上摆上买好的炸物和土豆沙拉,老公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对于家事从没插嘴过但同时也贯彻了从不动手的原则。当然如果老公有做就更好了。我不觉得这是规定给女人的工作。但是工作比我更多,而且如果把烧饭和扫除的任务交给笨手笨脚的他,反而效率会很低下。什么事情都是交给做的好的人来做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互相都很忙所以就买超市里现成的或者直接到外面吃就好,越省事越好」老公这么说道。对于觉得自己没有好好履行家庭角色,心生愧疚的我来说,也是无胜感激的一言。我的这点和母亲很像。母亲就是因为把工作,家庭,带孩子全部都想要一个人做好而把心弄坏了。一方面我就要幸运的多。
一天,老公低着头回到家。
「你知道乳酪火锅吗?」
「知道啊,怎么了?」
「今天同事都在说乳酪火锅的事情,我就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东西结果被嘲笑了,就我没吃过」
真可怜。看到有如小学生一样沮丧的老公,蓦然涌起一股母爱。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被人嘲笑回到家之后身为母亲的也是这种心情吧。因为忙于工作没有给老公做过乳酪火锅真是让人后悔。老公所希望的东西我所有都想让他经历一遍。
「稍等一下」
我马上坐不住就飞奔出家门。在五金店买了锅,接着乳酪,麵包,香肠,花椰菜反正能想到的食材统统买来。马上就让你吃上。就今天晚上。
点燃固体燃料。大蒜和白酒的香气瀰漫在房间里。老公讶异着穿上香肠,再在翻腾的乳酪里裹一遍。麵包和蔬菜也是。都吃一遍之后。说道。
「这个还是不蘸乳酪直接吃味道比较好,以后不用再做了」
「明白」
生出这样结果的事例还有很多。火锅和固体燃料以后都再也没用过。挺好。重要的是经验了。
「被人说耳毛长了」
「被人笑领带的样式了」
「被人说耳朵后面有味」
老公一副伤悲的面孔回家的时候就会骂职场那些人是【混蛋!】。用镊子挑出过长的耳毛,买可爱图案的领带和袜子,去学校前用专门的出汗纸巾把从耳朵后面到脖子仔仔细细擦一遍再把他送出家门。完美了。
不能让老公再遭受到更大的苦难。
这个人,已经娶了JJ插不进去的女人作为妻子。
翌年,我离开工作四年的小学。
学年不同的话教授内容也不一样,而即使同一个班级每一个孩子的个性也完全不同。然而,在同一个学校里工作的话。每个季节有固定的活动。第二年以后就会大致掌握要领,稍微不太用心就会又想跟前一年一样混过去算了。閑散的校风。不管是同事还是周围的环境都是相当好的。然而,我想趁年轻经验各种各样的学校。
每当被老教师或者是家长投以【新老师靠不住】【男老师就好了】这样的话的时候,我虽然都会苦笑过去,但也想有一天拥有足够的能力让别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上面那番话。我想让你们看到的不是我的年龄和性别而是做出的成绩。然而我却还没有成长到能够满腹自信的说出这番话的地步。我想更多的积累自己的经验。这次的异动就是源于这样的考量。
新学校是各学年三十人前后的小规模学校。我成为五年级二十九人的班主任。这个班去年发生了整个班级的暴动,所以每一个人愿意去当班主任的样子。因此,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被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同时,还被指名为和儿童的生活指导相关的校务责任者。这两方面虽说都是根本没经验担子很重,但调动的时间已经订好了,现在不可能推掉的。
一到任马上就召开的教员会议上,一个叫SAKURAI的体型硕大的中年教师佔据了主导权。对于不时小声提着意见的校长和教头看都不看一眼,我行我素推行着自己的意见。其他的年轻职员都默然遵从他。就好像有一种【不能违背SAKURAI】老师的气氛一样。
看来是个闭锁的学校。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色。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利益相关的我不是正好可以反驳吗。就把从客观看来有问题的提案说出来就好了。这么想着,在教员会议上对他抛出了问题。
「我觉得SAKURAI老师的方法有些强硬」
「你哪,你以前的学校是怎样我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我们的方法,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那里指手画脚」
被SAKURAI老师严厉的眼神当头棒喝之后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大家也都是有过这样的经历才沉默的吗。
会议结束后SAKURAI老师的怒意还是没有平息下来。坐在旁边的年轻教师【来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声音颇大好像专门说给我听的一样。接下来周围的同事也都不经意的跟我拉开了距离一样。和职员的关係虽然变得不甚圆滑。没想到和孩子们倒是马上建立了良好的关係。我几乎从不回那个气氛尴尬的职员室,儘可能待在教室里和孩子们一起。
和我开始的不安正相反,四月五月间,班上并没有出现传闻中的问题,一片平和。乖巧的孩子,活泼的孩子,我行我素的孩子,虽然各各都不一样,但本质上都是好的。而且愿意提供帮助,对于学习也很热心。这个班真的出现过暴动吗。也许只是和前任班主任不太相合吧。我也许可以带好这个班。
但正是这种骄傲和大意,忽略了不少小小的异变吧。他们是一直在观察新参者的样子,距离强行压抑在内心的不满爆发出来,不需要多少时间。
就在六月的某一天发生了。
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预备铃响起,进入教室準备进行第五节课的授课。发现讲台上被垃圾箱里的东西堆满。半垂下来的酱油,算数的时候发的草稿纸,香蕉皮,喝了一半的牛奶。凝聚了今天半天生活的那座小山上,倒放着一个桶。
惊愕的同时,说不出话来。
「中午发生了什么?这是谁干的?」
学生们一齐转过目光。一直低头的,无聊一样不断翻课本的,故意让别人听见一样大声打哈欠的,和周围人交换视线冷笑的。从那事先就合谋的态度中,和历代班主任之间进行过无数次的光景鲜明的浮现出来。
骂应该很简单。最初的指教很重要。批评,教育,让其反省。这本来也许会成为他们改正自己妄为的契机也说不定,然而我只是像个白痴一样,像个真正的白痴一样,忘记自己是教师这件事情,沉浸在震惊当中。
如此简单的翻脸。
这是对我的反抗,两个月间一起度过的孩子们所下的决断,做出这种事情还能一脸坏笑,把眼前的状况当做游戏一样享受。想到这里,就涌出一股绝望的心情。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我把讲台上的垃圾拾捡起来,然后用抹布好好的擦乾净。要是两腿不站稳的话感觉整个魂都要丢了一样。
孩子们因为第五节课的延迟只是感到无比的高兴。
以那天为境班里的气氛急速的转变。倒转的水桶就是开战的信号。
不经允许就离开教室的人,上课了还没有返回教室的人,站起来走动的人,不间断的悄悄话,变得污秽的教室里,用铅笔涂黑的学级通信的担任名,黑板上每条早上都会草书的【换班主任!】
这些事情一起发生,崩落般的速度,让我难以企及,是做错什么了?应该说从最开始全部就有问题吧。没有回顾反省的时间,眼前飞速的恶化已经让人无暇顾及。
煽动班级的是个叫MIYUKI的少女。高兴的时候笑的比谁都大声,不开心的时候能一天都綳着个脸,是个从表情和态度就很好懂的女孩。黑黝黝的厚短髮下,像是在窥探这边一样向上看的两只眼睛。而最近从眼睛发出的目光好像变得锐利了。就是上课的时候也是从下方瞪眼睛一样看着我,绝不移开视线。【怎么了?】这么问到之后,哼的扭过头,狠狠踹一下地面发出咚的一声。现在想起来。那是MIYUKI的讯号。
MIYUKI还是我所带的篮球部的部员。不管上课的时候多么怄气,只要到了部里活动的时间,就会和其他学生一起拚命的抢篮球。好像是和母亲做了要好好打篮球的约定。但在练习中几乎从来没有和我对过眼。对于指令虽然是不情不愿的承认了,但一到场上马上开始自己的节奏好像在对旁边的女教练说这样传球才对。虽然不太喜欢我的样子,但MIYUKI有在以自己的方式认真练习的心意还是清楚的传达到了。
MIYUKI不和两亲住在一起。一家人信奉某种宗教,她平常就从那个宗教团体的设施来上学。两亲虽然也住在一栋建筑里,好像不能自由见面的样子。めい每周只有数次的家族团聚时间对于MIYUKI来说是早已熟悉而又珍惜的时光。看起来是个小大人的样子,但十一岁说起来还是对父母很依赖的年龄。她曾经一副寂寞的对我说【这周和妈妈见不到面了】。那个时候我应该有能够做到的事情才对。那种寂寞很快演化为小小的愤怒,渐渐从言行举止上溢出。
我虽然意识到了她心中的焦躁,但只是在安慰,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家庭内的事情应该从哪里入手才好。也想要去找过她母亲,但还没见到面就被教团的人挡在外面,好几次什么都没说就回来了。打电话也不接。那么就写信吧,这么想着写好信让MIYUKI带去。
【MIYUKI想和您多说话。没法和您自由相见能感到孩子的寂寞和压力,一直处于精神上的不安定之中。所以可以增加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吗。学校里的话我会好好听MIYUKI的心声。希望可以家庭学校两方一同携手让孩子的情绪稳定下来】
现在想起来,好像在指责孩子的问题全在于母亲一样的字里行间实在有些不齿。和她母亲不能直接见面的日子还在持续,MIYUKI的问题行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MIYUKI对于让自己家庭分裂的周围大人抱有憎恨,而似乎这种压力就发泄到了她身边的我身上。「大人全都在撒谎」「大人最骯髒了」。言语的边缘流露出对大人的憎恨。这本是世上很多孩子经常会发出的对大人的评价。但考虑到将她捲入其中的特殊环境,恐怕不能单单的以反抗期一个原因来概括。
我不一样。我会听你的话,会遵守约定。也会试着和教团的人交流。虽然有这样的努力,但这种言语中傲慢的视线感以及自以为是的揣测或许才是大人招人烦的真正原因。就这样一点一点,我也被归为【不能信用的大人】中的一员。
有觉得MIYUKI在哂笑自己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谎。有没有把自己的主张强加给孩子。回想一句一句语言,在自己的胸中叩问。
但,MIYUKI也有像孩子一样调皮的微笑,没有任何心结一样的无邪表情和我对话的日子。和母亲的关係好转的时候行动就会安定下来。语言也变得安稳,能够认真的上课。一想到这才是这孩子本来的姿态的时候,心里就会觉得堵得慌。但第二天就会吐出无法无天的暴言,用脚踢桌椅板凳。可以看到无法控制自己感情为之苦恼的样子。这时候本来应该来依靠一些外部的辅助措施了,但我还觉得仅靠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暴言和妨碍上课日发严重。
窥探MIYUKI的指示,其他孩子也一起骚动起来。我的话渐渐没有用了。这两个月间,到底看到了什么,又看漏了什么呢。那个春天平稳的每一天难道只是幻觉吗。
只有一件可以算得上救赎的地方,那就是锋芒只对着我来。我不想让孩子们体验这种心情,绝对。以赶走班主任为名的目的,似乎让这个班级更加团结了。我是大人所以没关係。鼓起精神,毅然的,一个一个去解决。这么向自己说道。
白天强烈的决意,一到晚上脆弱的瓦解。我无法完全消化这个现实。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三点,四点,五点。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眠。孩子们的暴言在脑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放。就像是暂停键坏了一样,大脑不肯休息。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数天。
想着是要找出问题的原因从正面来解决的,但到了早上身体开始颤抖。早上吃的早饭,也是一到学校马上就跑到厕所吐出来。今天教室里又会怎样呢,想像的途中,在通向二楼的台阶前就犹豫了。上下台阶的平台墙壁上挂着一面大镜子。好像是以前的毕业生捐赠的。一步两步前倾着身体踏上台阶,和眼神涣散的自己相对。脸瘦了好多。颧骨异样的伸出。这样一幅疲劳的面孔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出现。【打起精神来】这样给自己鼓劲切换开关一口气走上台阶。就算疲惫还能够一气走上二楼的日子还算好的。有时候还没来到平台就又犯吐,然后马上回到厕所的情况越来越多。
我生活在温吞的环境中,不用考虑太多,没有经历过苦难就长大承认。所以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变得动摇,像个白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做。真是非常丢人。
这才是六月中旬。我的身体,以及精神,还能撑的住吗。
前往学校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初夏的早晨,白色的雾气涌入校园。单杠和爬行器的轮廓渐渐模糊,感觉自己彷彿误入梦里的世界。走向校舍之中视界就被遮蔽。刚才还在眺望的雾气,现在把我整个身子吞噬。不知不觉间已经处于雾气正中。气息变得沉重。好像这正是我现在在校园里所处环境的比拟。还没问题。从现在起,我一定要做出一点什么成绩。用手挥舞开潮湿的空气,我拉开教职员玄关沉重的大门。
也无法找同事们商量。事情如此複杂,问题已经扩大到不知道从何讲起,无法控制了。转变成语言后,泪水几乎就要溢出。但也不可能在职员室内簌簌的哭泣,最后都是冲进厕所单间里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家里也是一样。
老公也在高中当班主任。他所在的职场,众人聚在一起按计画推进工作被认为是最重要的。但不太愿意有束缚感的老公不接受周围的忠告,不管是社会科的授业还是班级的管理上都是按照自己的一己之见行事。前天才被某个前辈指明「有个性的授业不需要,教师不要把个性展现出来」。
我曾经混在家长和他校老师里,偷偷去看过老公的公开授课。老公上课时候是什么样呢,首先作为一个同行,然后作为妻子也是感兴趣的。那里是心里卸下一个大包袱的无比自然的老公。和学生轻描淡写的对话中引入至主题,就是开始漠然的学生也在最后变得聚精会神起来,在和气融融的氛围中让所有学生学到知识。课堂上发言的积极性完全不像是个高中的班级,全体教室都非常活跃。就像是在看电视节目,即使观者也能充分感到乐趣的一个小时。还记得我走的时候心里是蛮自豪的。
我向回到家的老公问道。
「那个是做给参观者看的特别授业吗?」
「我不会做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我展现的就是平时上课的样子」
他说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虽然被同事当成不合拍的人,但在学生中确是相当有人气。他带的班级向心力也很强。有学生还来家里玩过。老公就像对待自己的小弟弟妹妹们一样谈吐,有时又露出真正担心的表情。反正就是极度自然。
老公一直这样说。
「比起学校的立场和职员间的合作。最重要的是考虑学生们的心情。总之老师都太不称职。没有儘力去找学生出问题的原因。只是先想着无论如何先把当下的场面收拾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继续进行授课的大有人在吧」
「唔嗯」
「这实际上和什么都没做是一样的」
「唔嗯」
「就是因为有这种教师班级才会混乱,学校全体的氛围才会恶化的」
「唔嗯」
自己的每一个回答都似扎在心上。
「班级暴乱的原因百分之百在于班主任的管理能力不足。有人把其归于家庭原因,这样的人不配当教师」
「唔嗯,说的是」
就在这里,就在你眼前。
实在难以开口说出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合格的老师。我成为了他所讨厌的那种老师。在办公室看拥有权力的老师的脸色,在班上不知道怎么面对学生,看着教室里的喧闹却丝毫没有办法。
没有人听我的话。我快要疯了。不,已经疯了。谁来帮帮我。
这种话上到嗓子眼又被咽下去,然后又浮上来,咽下去。
老公的话还在继续。我虽然还在点头,但早已放弃去听。现在不想听高大上的教育论。自己的班级没有发生暴动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如果自身就处于崩坏的现场。还能这么冷静吗。就感觉自己在接受强烈的批评一样。心里很难受。
羞耻,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现在班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没有勇气告诉老公。
渐渐地,我开始起嫉妒能和学生构筑良好关係的老公,学校里的事统统不会在家里提。喉咙一下被提紧【学校】这个词都说不出口了。打开电视也什么都听不进耳朵。不会笑。事物的味道也不知道了。全身心的紧张,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大的让人睡不着觉。我没办法像你一样。
那是在职场聚餐后的归途上。
「先生的班级,女生很难搞,对吧?」
被教头这样问道。不会让你感觉到上级的威严,非常亲切的老师。
「是,非常难搞」
苦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