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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三九二亚纪子流着泪,「对不起,我爸爸把你妹……妹妹。」看样子三九二亚纪子似乎也发现到,自己的父亲在干些不好的勾当。「对不起。真的,真的……」
「你这家伙,让无辜的女孩这样道歉,不觉得抱歉吗?」藤堂友美惠坐在哭个不停的三九二亚纪子旁边,用浮着黑眼圈的眼睛瞪着我。今天是九月三日,这家伙是上个月十七日被抓来的,到今天已经过了十八天的拘禁生活,真是辛苦了。「真差劲,你实在太差劲了。」
「对不起,对不起……」三九二亚纪子用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掩面哭泣,原本可爱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她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动着,而膝盖的颤抖应该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吧。
「喂,别闷不吭声,说话啊,你这变态狂。我等着听你最擅长的歪理呢。」
「所以啊,」我坐在坏掉的床上,用意志力压抑住近似愤怒的情绪。额头上冒出讨人厌黏答答的汗水,就是我勉强忍耐的证据。「你说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本来就是坏人啊,」藤堂友美惠一边以手梳整失去光泽的头髮回答道,「你是如假包换的坏人,这是不能否定的吧?不是吗?」
「你说我哪里像坏人?说清楚啊,哪里。」
既然这样我就豁出去了,全部都承认给你看。
「监禁别人就是犯罪吧,不是吗?喂?在你脑中,难道认为这是正常行为?这是……」
「你给我闭上嘴安静点。」
「明明是你要我先说的,现在立场站不住就反过来威胁?」这次她以嗤之以鼻的口气说道,「真差劲。」
可恶!
我用拳头用力槌向2 0 6号房墙壁,墙壁动也不动,反而是我的拳头隐隐作疼。即使这么做,我的情绪依旧不断地高涨。
「对不起……」
吸人满是灰尘的空气,三九二亚纪子喃喃的说。
三九二亚纪子像切腹失败的武士般垂着头,藤堂友美惠对着她这么说,,「亚纪子,不用跟这种人道歉。」
「可是,我们的父亲,把那个人的妹妹给,呃,」
「强暴了。」
我接着说。
「那个,所以,」她捂着脸,可爱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毕竟那是不对的事。」
「就算是这样,也没道理要亚纪子道歉,更没有理由监禁我们啊?」藤堂友美惠的口吻与其说是解释分析,更像是想尽办法要拉拢她到同一阵线。「错的是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家伙,」她用充满负面情感的视线瞪着我,「全都是这家伙的错。」
「万恶的根源是你们的爸爸,这才是事实。啊,对了,下次给你们看录影带吧,我要你们将心爱爸爸强暴人的丑陋形象烙印在眼底!喂!」
我一高声咆哮,三九二亚纪子又哭了起来。哎呀……真是的,你不知道「只有婴儿的尿布能用哭来解决」这个真理吗。
「喂,那样太过份了吧。」
藤堂友美惠站了起来。干嘛,想打架吗?
「什么。」
「我来告诉你吧,你很不正常。」
「喔,比你的父亲更不正常?」
「没错,你才是真正的大坏蛋。」
「我敢说我并没有失常。」
「那么,难不成你想说这种行为是正常的?」
「不……这个啊,的确称不上正常吧。」
说到我的痛处了,没有彻底的自觉还真是要命。
「看吧。」
「吵死了。」
「你才吵呢,这是我的真心话。」
「那我不说了。」
「是吗?这样我就直话直说啰。」
藤堂友美惠哼了一声。
「随便你,不管你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你们父亲侵犯我妹的事实。」
「所以我才说你这种想法不正常,你最好死了算了!」
或许是情绪到达沸腾的最高点,藤堂友美惠用比平常大的声音吼道。
「不好意思,我还不能死,」我老实回答,「既然要死不如你去死吧,我可以帮忙喔。」
「明明没那个胆。」
我準备从口袋里拔出电击器。
「不要吵了!两个人都不要吵了,」三九二亚纪子抬起头大叫,娇小的身子颤抖地厉害,「拜託,别、别这样。」
「亚纪子……」
「请、请问,」三九二亚纪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红肿的眼里,映照着我扭曲变形的脸,「只要杀、杀了我,你就能消气吗?」
「咦?」
我不禁反问。
「就是,那个,杀了我,你就能满足吗?」
三九二亚纪子嘴唇发青地问,似乎打心底认定我是恐怖的对象。
「亚纪子,没用的啦,和这种人说话会发疯的。」
「你闭嘴,脑袋不灵光的家伙。」我耐着性子回答,接着将视线转向三九二亚纪子。「我说啊,不是这样的。杀了你或做别的事,并不能让我心情舒畅,所以说实在的,我完全没有那种期望。」
没错,这是千真万确的真心话。那种物理性意义的复仇,不但没必要也毫无意义。
「那么,请问你期望的是什么?」
多亏她的家教好,语气虽然生硬,却很客气,和藤堂友美惠真是天差地别。
「没有期望。」我只能这么回答。
「你想把我们怎样?」
三九二亚纪子吸了吸鼻水。我下次过来时,再带些面纸吧。
「呃,什么怎样?」
「那个,就是,既然没有要杀我们,那我们再来会变怎样?」
看得出她的嘴角在抽搐。
「不怎么样。」
「一派胡言。」
藤堂友美惠用手心敲打龟裂的墙壁。
「一派胡言?」我火大了,「什么叫做一派胡言,喂。我可不认为我有说谎啊。」
「可是你踢了我啊。」
「踢、踢了你?」
三九二亚纪子表情惊愕地问。
「对,我的肚子被这个笨蛋用力踢了一脚,」藤堂友美惠摸着自己的肚子,「他一定喜欢暴力。」
「被踢……」
「喂喂,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拜託。」我对着一副快哭出来般的三九二亚纪子说:「因为那家伙实在太吵了,逼不得已之下我才会使用暴力。只要你们不做出奇怪的行为,就不会被踢。」
「你根本在骗人。」
「闭嘴。」
我把电击器稍微亮出来,藤堂友美惠马上不甘心地退下。果然不想再次体验那种冲击吧。
「我没有说谎,我发誓,不杀、也不会踢你。」我转向三九二亚纪子说道。
「都不做?」
「是啊,都不做。」
「既然什么都不做,你为什么要抓我们呢?」
「我去买吃的,有想吃的东西吗?」
2
希望得到谁的帮助,会有这种想法就是懦弱的证明。这十八年来,我一直是抱着这种信念活过来的。
「唷,恭喜啊。你好像也抓到了三九二亚纪子,」一踏出医院,立即接到哥打来的祝贺电话,「这下你就是不折不扣的罪犯了,要多留心警察呀。」
「差不多该揭穿戏法了吧,哥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行动?你从哪里……看到的?」
我当然没有向哥报告,有关抓到三九二亚纪子的事。
「我可没有什么神明般的监视能力哟。」透过手机无法辨别出哥的声音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真困扰啊。「我的眼睛,是放在应该放的地方,嘴巴也是,脑袋也是。」
「不打算回答,是吗。」
「我要是说出来你会惊慌失措的,就和外星人一样。」
「喂,哥,我做错了吗?」
我仰望天空。前天的大雨彷彿被遗忘似的,晴朗无云,温热的风吹拂而过。
「突然切换成黑暗模式了吗?」哥似乎很吃惊,「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要快死掉了。嗯,真是想做什么就做的家伙,你要去自杀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愈奈姊,哪会去自杀。」
「还有吼叫的力气啊,」哥小声笑着,
「我不会死的。」
我一边朝停在森林深处的车子走去,一边肯定地说。
「我还以为你真的在烦恼。」
「是啊,你是不会死。不过,你的行为和自杀是一样的,我想你应该已经有自觉了吧。」
「我做了些什么?哥,你说明给我听啊。」
「你是不经别人说明就无法理解的笨蛋吗?」
「为什么我得被你指责?」
「指责?公彦,你被指责了吗?真是很有创意的玩笑啊。」
「喂,哥,这不是在开玩笑,」我发出仿彿精神遭受不当伤害时的声音,「我的确做了坏事,那样的行为或许很反常,抓狂的机率也很高。可是,像你那样一味责备我,实在太狡猾了。」
不知为何,我竟这么轻易对哥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及傲慢。这表示我的精神就是耗损到如此衰弱的境界吗,还是应该解释成——原来我还有这样的余力。
「狡猾的是你,」哥像是心理学家在剖析人类心智运作般说着长篇大论。「因为被对方伤害,所以我也要加以伤害对方,然而当被责骂自己行为不当时,却又认为对方太过狡猾,你所要传达的就是这样的事。你是小孩子吗?一味重视以牙还牙的精神是没有用的。」
「住口,你这么说太……」
「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做的可是件非常不得了的事,当然要觉悟会有和它相当的风险存在。这和战争一样是高风险高利润,结果你得到了什么?」
「啊啊,我知道啦,」我喃喃的说,来到车子旁。「好,好,风险、风险是吧。」
「喂,公彦。」
「什么?」
「其实不是这样吧?」看透人心般的口吻,「你真正烦恼的,应该不是这种无聊的主题吧。」
「你这是在模仿心理学家啊。」
我一笑置之便坐上了车。
「认真一点听,我可是认真地在说。」
「这还真稀奇。」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太仰赖主观意识去行动。」
「主观?」
「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立即回答。知道吗,立即回答喔。所谓的立即回答……」
「快问啊。」
「你为什么不是绑架侵犯佐奈的家伙们,而是绑架他们的女儿或孙女?」
「那、那是。」我无法马上回答。
「看吧,你答不出来。」
「不是的,我现在……才要回答,」这个回答怎么想都只有反效果,不过说完才发现已经太迟了。「所以,我、我是因为。」
「快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