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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正遭受到迫害

作者:佐藤友哉 字数:11026 更新:2022-11-09 07:31:33

对音乐没有兴趣,对自己的将来也不抱任何期望,即使是这样的我,在性慾方面也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有着基本的生理需求。虽然大致上都秉持禁慾的态度压抑下来,但终究无法完全抗拒人类最直接的本能。为此,我曾经跟别班的女同学交往过,那是高二的夏天到秋天之间的事,详细情形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对我而言,就只是一段短暂的关係,或许对女方而言也是一样。那个女孩子的外表虽然不太值得称讚,但当时的我所需要的,既非纯洁温柔的陪伴,也非偶像明星的美感,而是够大的乳房跟能够使用的女性器官。除此之外,什么精神上的也好物理上的也好,我几乎都没兴趣。

我们是在她家里做的。之前有提过,当时我家住在破旧到吓人的老公寓,房间只用纸门隔开,连母亲在隔壁卧室睡觉的呼吸声都一清二楚。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不能勉强去做会发出大量呻吟声的事情,而在她家就完全没有这些顾虑。她的父母都在上班,又是独生女,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因素,是最适合解放性慾的场所,我们在那里发生过好几次关係。我们并不相爱…或许应该说,我没有多余的闲情逸緻可以将偶像剧带到日常生活中,就只是屈服于「性」这种无法剋制的情感,一味地发泻而已,没有任何借口,也没有免罪符.

就像刚才所说的…我一直都克制着各种慾望,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好比说…中学时期,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但她却跟坐在我后面的班级干部交往,那是一名很会打篮球,长得很帅,头脑好,朋友多,连坏学生都混得很熟的男同学。我一得知这件事情,不到0.0002秒就放弃了(也就是立刻死心的意思)。往后的午休时间,我几乎都在图书馆度过,把《三国志》当枕头趴着睡觉。高中时期也一样,校庆时一个人走来走去,在无人的教室里吃炒麵,还遭到走廊经过的同学侧目,但我却轻易地排除这些难堪,反正只要想像自己是大海中的浮游生物就好。在广阔无际的海面上,就算有只浮游生物跟其他只不太一样,对海水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这个比喻很拙劣,幼稚到了极点,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幼稚的现象,我并不在意。)这种简单的,令人心情愉悦的想法,帮助我精神上得到安稳,贡献良多。

谁也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我。

如果是乐高积木的话,差一块就很明显,而如果是拼图的话,差一块会有更大的问题,只要任何一块出错,就无法完成构图。但是浮游生物没差,就算多愚蠢、多不协调,其他的浮游生物也不会在意。所以我披上浮游生物的外衣,逃离那些接踵而来的慾望跟压力,彻底地逃离。

但是还有性慾。

只有这一点我无能为力,不是企图狡辩,但我并非什么罕见的色魔,绝对不是,我的性慾只不过是跟普通年轻人相同的程度,而会有这样的痛苦跟烦恼,也是因为那层浮游生物的外衣无法抵挡这种活生生的情绪。那层天下无敌的浮游生物的外衣,被性慾轻易地穿透了,一点防御能力也没有,这就是促使我对性慾屈服的重要因素之一吧。如果能用更直接更坦诚的态度去面对性慾的话,或许我对「她」,以及对「宏子」的反应也会有所不同。性慾突破了原本像堤防般坚固的浮游生物外衣,而我轻易地屈服,恐怕是因为唯一最强的防卫线被突破,使我顿失战斗意识了吧。

已经屈服的我,开始摸索解放性慾的管道,而最先发现的…也可说是仅有的方法…就是自慰。我对这件事丝毫没有抗拒,家里薄弱的墙壁跟简陋的卫生环境,也不会构成阻碍,因此我立刻就採用了这个方式。最初的几个月,可以靠这样发泻过就没事,藉着重複单调的动作,保住我的生活秩序,但是渐渐就产生了厌倦感,没办法,如此单调的动作跟快感,会厌倦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设法用影像画面来掩饰单调的本质,重新尝试,却依然无法持久,我已经完全厌倦了。如果只有厌倦感也就算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罪恶感,对自慰行为的罪恶感。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让我非常困扰,为什么会产生罪恶感呢?我又不是基督教徒,更不会对自己达到目的后杀死的数千亿个细胞感到抱歉。然而,我的胸口跟脑中不停翻腾着,这股罪恶感的真面目…是孤独。

其实我早该注意到,一个人单独解放的性慾,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一种幻想的游戏罢了。对一个虚构的对象,不会产生什么解放,这就跟和稻草人做爱是一样的。总而言之,等我察觉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已经是开始自慰超过一年以上的时候了,很悲哀,很难堪,我是一只无可救药的浮游生物,连叹息都是多余的。但是,即使看透了罪恶感的本质,如果找不到对象的话,终究于事无补,女人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话又说回来,要认识异性的机会并不少,像校园里就会有很多女孩子,人数方面绝对没问题。嗯,外貌就暂且不论吧,虽然大部分都是被肥肉跟脂肪包裹的河豚,当中还是有鹤立鸡群的异类。会遇上哪一

种,完全是凭运气,我设法说服自己。

时间不多了,我开始寻找发泻性慾的伴侣,然而,才开始没多久便遭遇到极大的问题——我没有熟悉的女性朋友。其实认真说起来,我连熟悉的男性朋友也几乎都没有…算了,这不重要,眼前的我无暇思考那么多。面对这种情形,有的人会说,没有朋友去交就好了,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也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但是做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对我而言,交朋友就跟开垦荒地是同样意义的事情,如果没有垦荒者的决心,就连跟陌生人说话都很困难,非常糟糕…可是这次我不能逃避,浮游生物的外衣已经不管用了,要战胜现况,除了克服之外别无他法。当然,就像过去一样…还是有逃离的方法,但是逃避恐惧的来源,终究只是

暂时的逃避而已,最后恐惧依旧会来折磨我。到时候就算想克服,也已经找不出源头,无可挽回,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痛苦。我不要这种结果,绝对不能落入这种下场,所以一定要克服。而要克服就要有对象,我无法跟班上同学自在地交谈,于是就修改作战计画,开始寻找同类。

午休时间一到,我就跑去避难的「洞穴」——图书馆,这是我每天午休的收容所…一进门就看到服务台,里面坐着一位身材像不倒翁的女职员,戴着黑框眼镜,圆圆的脸颊,好像偷塞了大福麻薯般。在她坐镇的柜檯左边,放着褪色的校刊跟各年级的教学日誌,但没有学生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我走向书架陈列的阅览室,右手边还有两个隔间,靠窗的是自习室,靠中庭的是书库。我放弃之前常拿的《三国志》…今天换成筒井康隆的《不準笑》(这不是在讽刺我的现况,否则如果真要讲,我可以随口说出五本更贴切的书名),然后坐在宽大的阅读桌前,开始观察。即使我已经来过图书馆无数次,这还是头一回认真注意里面,真是个冷漠到极点的人啊。不过今天我不能再冷漠下去了,我用雷达般的视线扫过全场,搜寻合适的对象。图书馆里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大约只有二十名学生,每个人都同样落寞,连我看了都觉得泻气。如果说物以类众的话,我算是其中的代表吧,可惜这里就只有书本,不知是幸或不幸。

我忘了那女孩是叫晴子还是晴奈…暂且称呼她晴奈吧…就是在这时候看到的。她坐在前面的位子上,背对着我正在看《异乡人》(为什么从我的角度可以知道她在看什么书呢?那是因为书衣就放在桌面上),对我而言,像这种谁都看得出故事结局的作品,应该是没人会去看的,所以我很惊讶居然有人在阅读这本书。我走到晴奈那一桌,然后坐到她对面,一边假装看书一边偷看她。陌生的脸孔,跟我不同年级,可爱的轮廓配上单眼皮跟小鼻子,很抱歉,实在称不上美女。老实说,我有点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没办法,不能奢求尽如己意,这个世界是要维持平衡的,工作和薪水、书本和知识、男人和女人全都一样,为了不引起战争跟冲突,只能得到符合自已条件的份量。

不,等等,我重新思考,似乎也不全然是这么回事。我翻阅手中这本书所收录的短篇小说《斗牛犬》——看吧,里面这只丑丑的狗就成功获得女孩子的青睐,而走在街上也随处可见类似的场景,丑男跟美女手牵手同行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跟小说中的斗牛犬用了一样的招数吗?所以男人靠的并不是脸罗?我长得没有那么糟,虽然进不了美男子的行列,至少也没什么难看的地方,那又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不起眼的女生…

「请问…」她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原来我不自觉地一直盯着她看,真是失态啊,我唤起内心沉睡已久的社交面,开始设法为自己解释。我忘了当时说过些什么,不过应该是表现得比平常好很多吧,因为几分钟后顺利地搭讪成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从交谈当中,我知道了晴奈是一年级的学生,成绩中上,喜欢吃冰淇淋,这些话题我都没有兴趣,反正知道她的年级跟成绩或嗜好,对我的慾望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跟晴奈开始交往,是在两个月后。她很喜欢去唱歌或是打保龄球,然后去吃个简餐或麦当劳再回家,这就是一种称为「约会」的仪式。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跟晴奈的关係就会破裂,所以为了避免危机只好配合她,刻意演出幸福至极的模样。我的目的当然是得到晴奈的肉体,我们每星期至少会在她家发生一次性关係,晴奈是个皮包骨,腿很细,胸部的形状也不好看,但我不能太挑剔。其实如今回想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就像一个不懂西餐礼仪的家伙,即使吃到高级法国料理也品尝不出美味,我的确有这种感觉。而晴奈当然也不是笨蛋,很快就察觉到我的真面目,或许从那一瞬间起,她就不再爱我了吧。女人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恐怖生物,而且很狡猾,聪明的晴奈没有马上跟我分手,或许是她自己也很享受,即使没有跟我同样露骨的慾望,应该也有发泻的需求。不过她似乎也对我感到厌倦了,在秋天将要结束的某个日子里,终于向我提出分手。

「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没说「我喜欢上别人」,而是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佩服晴奈的直爽坦率,头一回对她产生真正的好感。可惜已经太迟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挽回什么,我也不打算挽回。跟晴奈分手虽然多少觉得有点遗憾,却完全没浮现其他的情感,这都是意料中的事,我并不惊讶。

然后,下一个交往的,就是她。

「她」。多么记号性的称呼,听起来彷佛很亲近,又带着某种微妙的距离。我不想公开她的名字,说出来太痛苦了,甚至每次在街上听见跟她同样的名字,都会反射性地回头。

然而若要问我是否真的那么深爱着她,老实说我不知道。如果伟大的上帝可以无视于过去的一切,让我选一张「跟她重新来过卡」或是「跟更美好的女子交往卡」,那我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我对她的情感,就是只到这个程度吧,说不定是错把回忆的痛苦当作是爱情。

我边想着这些事情,边完成今天的工作量,然后赶回家,从劳动中得到假释,也就是暂时脱离担任齿轮的时间。下班之后的十几个小时要如何运用,是我的自由,可惜对我而言,并没有真正属于「我」的时间,但即使后悔自己虚度了许多光阴,却也不知道除了虚度以外还能把时间用来做什么。我对这一点非常有自觉,可是如果没有解决之道,那跟没有自觉还是一样的,甚至感觉更糟糕。学生时代仅有的少数朋友之一(所谓的少数并非精选的意思,只不过是聚在一起,像万国博览会史前古物般的小团体)曾经提议说,只要培养兴趣就可以了。兴趣,嗜好——原来如此,这样的确可以有善用时间的感觉,可是说穿了,到头来也只是有成果的打发时间而已,用时间来换取某种收穫。我对这种不可靠的事情并没有兴趣。

「你看你,又在讲那种话。」

突然,毫无预期地,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有那么几秒钟,我产生一种错觉,彷佛她就贴在我耳边低语,如此逼真,我急忙将讯号切断。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堤防一旦崩塌就没那么容易修复,她的声音、言语,都接连着涌进脑海。

「你就只会出一张嘴,言出必行…不对,应该是言行不一,啊,正确来讲根本就是连说都说不好。」

咬字不清楚的声音,说起话来却带着奇妙的世故。

「居然还说对,这样很奸诈耶…什么?哼,这个不能当做借口啦。」

明明比我小二岁,说话方式却感觉不出来(简单讲就是没大没小),说话内容也是。

「想想想,想破头了,结果什么也没做,这不是很蠢吗?呃,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没事可做嘛,只要有心一定找得到啊。」

将半长不短的头髮向后轻抚,这是她惯有的小动作。小小的脸,小小的手,交往时间很短(从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三月),对我内心世界的影响却超越任何人。

即使在精神层面很世故,她的性经验却很贫乏。每次发生性行为,都像是我在蹂躏她成长中的乳房,欺负她稚气的脸孔,伤害女童的身体一样。一点温柔也没有,彷佛要将一切都破坏粉碎。如今回想起来,那简直…可以形容为强暴都不为过,带着愤怒情感的性行为,面对自己的阴暗和扭曲。

「你在压抑什么吗?」

性行为结束后,她一定会这么问,我坐在床缘,回答说没有。

「那就是逃避罗,我说过好几次了,这个癥状不轻耶,你在后悔什么吗?像是跟女人有关的事情。还是在发泻什么呢?喂,别拿我来发泻喔。」

她的分析,恐怕是说中了吧,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压抑还是逃避或是后悔,但我的体内存在着无法剋制的暴力因子,这是不可否认的。很明显地,在行为上表现出来的粗鲁野蛮,也是出自这个原因。

「就算能杀死我也只有一次而已,那接下来又要怎么办呢?」

我的脑海被她佔据,充满怀念,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企图用男人的尊严努力冷静下来。对已经分手的女性藕断丝连,实在是娘娘腔,我想义正辞严地骂自己,却觉得这根本是三流演员的台词,完全缺乏深度,所以不适合我。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嗯…你是不是想自杀呢?」

我比她高了几十公分,她却常常摸我的头,像小朋友对小动物那样,立场完全颠倒,这时候总是会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这并不是因为被年纪小的女孩子瞧不起而感到厌恶,是由于内心残存的自尊在抗拒。自尊心?真可笑,还在乎什么自尊?我今年十八岁了,童年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对过去的战绩念念不忘又能如何?奖状或勋章,都只不过一种象徵而已,更何况我连一张奖状或一枚勋章都没有。

等回到家后就来听中村一义吧,我突然这么想。如果是她,一定会说把音乐当作逃避的途径真是愚蠢到了极点,但我不在乎,反正我也没办法只把音乐单纯当作音乐来欣赏,所以就算拿来当作药物使用应该也没差。我背负着低迷的情绪搭上电车,整个思考都被她覆盖,正好可以无视于乘客的视线。想到自己已经被她留下的回忆吞噬,连外界的攻击都失效,不由得感到可怕。回到内心唯一的解放空间——我的小公寓,脱掉骯污变色的PUMA运动鞋,走向地上的电脑,开机。在等待iBook完全启动这段时间,开灯,煮水,然后回到电脑前面,想向右转打开冰箱,又打消念头。我还不想睡,而且心情也没有那么糟,所以不需要啤酒。确认信箱,今天也有一封邮件,当然,是「宏子」寄来的。

《晚安!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肚子一直好痛,还因为这样上学迟到,唉呀呀,该不会是怀了谁的孩子吧(笑)。其实是可以请假在家休息的,反正我很聪明(笑),这次考试成绩很不错就是最好的证明喔,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分数的(笑)。

哇——你说的那首旧歌我没听过耶,真厉害,知道这么多东西,果然十六岁跟十八岁还是有差的,不过没关係,年龄不是距离(爆)。

今年好冷喔,这样那些幸福的情侣就不能去海边玩罗~活该(笑)。真是适合单身的季节啊。对了,你有找到好对象吗?已经问好几次了说(笑)。我是已经快摆烂的状态啦,唉,还是写写信就好了(笑)。

我今天要熬夜念书,如果你有空就回信给我吧,掰~》

…还是喝喝啤酒吧。我从冰箱拿出一罐冰凉的啤酒,为什么要喝,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今天心情应该没有那么低落的嘛,另一个我跑出来说。好像不太对劲,我回答自己。这跟双重人格的内心对话有很大的差距,所谓另一个我,其实并不能用「另一个」的说法来表现,说到底,这家伙也只不过是镜子里面的自己而已。我否定那个镜中的自己,一边喝下让喉咙灼热刺激的液体,一边回信。

《你肚子痛啊?要不要紧?真是的,一定是因为乱吃东西吧,要好好注意喔,给肚子裹绷带好了(笑)。

考试结果很不错吗?还说能及格就好咧,真有你的。我学生时代的成绩…算了,不提也罢。呃,绝对不是因为太烂才不敢说喔。

十六跟十八啊…的确是有年龄差距啦,不过我们还是聊得起来嘛,所以没什么关係吧?

啊,札幌果然很冷,岛松这边也很冷呢,我正在烦恼要不要拿暖炉出来用。今年真是冷得很彻底,雨也下得很多,日子真不好过。

嗯,没错,那些情侣都是活该(笑)。

好对象,还是没出现啊…奇怪了,这么没有缘分,也算是一种奇蹟了吧。好,今年我一定要交个女朋友!不过我觉得宏子你一定会先交到男朋友的,因为你是学生嘛。

那就这样罗,掰~》

打完立刻寄出去,这种轻率的沟通方式本身并没有错,错是错在想法轻率的使用者。我是在去年十二月认识「宏子」的,就在常见的交友网站上。大部分网友都是一两个星期…甚至更短的还有一两封信…就中断没再连络了,但是「宏子」不一样,每天都寄很长的信来,从不间断,而且主动找话题,对于生来就封闭得像坐牢的我而言,真的是非常感动。「宏子」是很珍贵的存在,是少数跟我聊得起来的人类之一,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尤其在我已经失去了「她」之后。我很清楚这个念头与日俱增,也知道这种情感的本质。

我没有断线,就这么躺在地板上,头昏昏沉沉地,日光灯感觉很刺眼。说来很难为情,不过啤酒的后劲来得真快,我的身体在酒醉的效率上堪称天下第一,虽然这没什么可以骄傲的。看吧…视线开始模糊了…眼前的现实景象渐渐分解,我茫然看向窗口,但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反而看到橘色iBook发光的液晶荧幕倒映在玻璃上。地板凉凉的很舒服,而不停震动的小冰箱让人烦闷,我甚至想把它丢出去,可是没有冰箱就不能冰饮料,心情不好时就没有啤酒可以依赖了。我不能这么做,那是情绪低落时的逃避药物。逃避?真没用。别人遇到同样的问题,一定都可以找到平衡点安然度过吧,我实在很羡慕,也很痛恨自己,越来越

觉得自己的烦恼真是愚蠢,没错,我是个笨蛋,全年无休的神经质,大量的自我厌恶,贱价特卖的过度自觉。这些我都非常清楚,也知道自己不会成为故事的主角,一整个星期只能在工作跟寄信还有喝酒中循环,连一公釐都挣脱不了,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救了。」

我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没救了,完全无药可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沦落为这样低能的生物呢?沦落?不,不对,我从以前就是这种人…大约国中的时候…我曾经到仅有的朋友家去玩,结果里面已经有几个他的朋友先到了(全部都是别班的同学),他们正玩电动玩得很起劲,我在角落看当期的漫画杂誌,把所有内容包括广告都看完了,他们还在玩,于是我又拿过期的杂誌来看,同样把所有内容跟广告都看完了,他们的视线却还专注在电视荧幕上,我看了八本杂誌,就说有事先回去了。那时我觉得自己好天真,根本不该对别人抱着期待,自己不主动做些什么,路是不会开通的,我终于体认到这个事实。

「没救了。」

继续喃喃自语,酒精的作用更加速了,开始耳鸣。应该会就这样睡着吧,我有股确定的预感,接着突然陷入不可思议的、没来由的亢奋,情绪的错误转换。我的手放到下半身。喂喂喂喂喂,你该不会又要开始了吧?另一个我不出所料地发出声音。我勾起唇角做出微笑的形状,反正跟自己交谈,本来就只需要这种最低限度的动作就足够了。那么,我要幻想哪一个对象呢?已经分手的「她」吗?总不能用「宏子」吧,我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没错,长相…「宏子」是长什么样子呢?是美是丑,是娃娃脸还是成熟的相貌?我完全不知道。从信中有得到过片段的资讯——褐色及肩的头髮,双眼皮,有酒窝,脖子上有颗痣——但光凭这些还是不能确定。她曾经在信里说过自己并不可爱…

我想看看「宏子」。

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跟我碰面,也没有把握,说不定「宏子」只想要网友通信的单纯关係。就算真的见到面了,我想…这样的我大概也什么都做不到吧。那个开朗的好青年,只能在文字中出现,我是绝对无法真人演出的。而且也不能直接表现出最原始的自己,那根本是自杀行为。

「想想想,想破头了,结果什么也没做,这不是很蠢吗?」

她说的话在脑海中迴响,我闭上眼睛。对已经分手的女生或是还没见过面的女生性幻想,不是很愚蠢吗?这在本质上就跟对木乃伊或卵子产生性兴奋是同样的意思。我看看电脑,没有「宏子」的来信,才过不到十分钟而已。睡魔加速侵蚀,就这么睡着太浪费了,下一次张开眼睛,大概已经是明天早上九点了吧,然后不到四个小时就要去工作。哈,工作?那能称之为工作吗?只是帮手机电池换贴纸而已。贴在那种地方的贴纸,根本没人会去看吧,连有没有存在感都令人怀疑。那种贴纸,对一般人而言,就跟火星人的存在一样,而且工作起来很孤独,完全不需要合作,一个人就可以单独完成,也没有任何外来的刺激,连接

触都没有…接触?我希望有接触吗?这可真是新鲜,太惊讶了,简直是错愕。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连煮开的水都懒得去关。明天早上起床再过四小时后就是工作,翘班好了,虽然我从小学到高中连一次课都没翘过,不过工作是另一回事,我重视休假胜过薪水。一决定要翘班,身体突然变得很轻鬆,也对…我在社会上的立场,也不过就是一个孤立的打工族而已,跟别人没有交集,所以连麻烦也不会产生。

※※

早晨。对我而言,这个存在既不是通往未来的光明之门,也不是享受轻忧郁的起床时间,纯粹只是延伸到必然结果的跑道而已。而且还是一条严重龟裂,布满危险的跑道,随时都有可能被绊倒…不,其实在起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跌倒了,现在我所以为的现实,只是头部摔伤产生的幻觉吧?这个妄想浮现在脑中,我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生气。

「朋郎少爷——」恭敬有礼的敲门声,伴随着沉稳的嗓音。「我将您的葯拿来了。」

「谢谢,请进。」

我躲在被窝里装出虚弱的声音,可惜演得不够彻底,感觉很有练习的必要。

「打扰了。」管家小柳说完就走进拉紧窗帘的阴暗房间,托盘上有一杯水跟胶囊,是我吩咐他拿来的。小柳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低头看着我,细长的双眼看不出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全白的头髮,抿紧的嘴唇,这名端庄严肃的老人,从我父母亲生下瞬介开始,就在这个星野宅邸里当管家,说得白话一点就是佣人。

「啊,谢谢你了。」我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托盘上的胶囊。「身体感觉不太舒服…」

「明明没事还吃药,您究竟在想什么呢?」小柳严肃地说。

我不小心把葯掉在毯子上,真是明显又单纯的反应,都三十一岁了不应该还这样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捡起胶囊放回托盘上,然后抬头望着小柳管家,问他我是不是露馅了。

「这不是过了三十岁的大人会做的事。」

「说得没错,没得反驳啊。」我摸摸后脑勺被睡乱的头髮。「小柳总是能看穿我装病。」

「话虽如此——」小柳他不止眼皮,连一根眉毛都不会动。我上小学二年级,瞬介上国一的时候,两个人会经偷偷在背后取绰号,叫他「能面人」,小孩子最擅长用极端的表现方式。

「都已经三十一岁了您还…」

「别说教了,我自己也觉得很夸张。」

我这么回答,小柳维持着低头看我的姿势,动也不动。对了,我想起还有另一个绰号,叫做『石膏管家』,是亚以念中学的时候取的,看来她的遣辞用字比较高明有艺术性。

「朋郎少爷会装病,通常都是为了逃避吧。」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不想上游泳课就装病,不想考国文就装病,不想做体能测验就装病…」小柳的表情毫无变化。「还有很多很多,如果您都想不起来的话,我就继续讲下去吧。」

「不用,够了够了,我己经完全想起来啦,别再翻我旧帐了,小柳大人。」

「您这回究竟又是为了逃避什么呢?」小柳终于移动身体,说是移动,其实只是稍微往床边靠过来而已。 「朋郎少爷讨厌的游泳课,已经不用上了。」

「你真会说笑呢。」我说出口才发觉,这句台词真像瞬介的语气。「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生气了吗?」

「哪里,怎么会呢。」

小柳站在床边,看起来就像穿西装的肯德基爷爷,啊,对了,我差点就忘记亚以取的绰号当中最好的杰作——「活动肯德基」。

「一定是因为我刚才太胡闹吧?」

「没那回事。」小柳简短地回答。

「不对,一定是这样,如果不是,我会很烦恼喔,小柳。」

「为什么呢?」

「因为想不到别的理由呀。」我掀开毛毯下了床。「你是因为我想装病逃避现实才生气的,对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愧是「能面人」,绝不会轻易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在人前表露出来,这才是我心目中管家的典範。不论主人有多狼狈多丑陋,都要平静地报告下午的行程,如果做不到这点,就称不上是真正的管家。

我将睡衣拉整齐,走到窗边,打开厚重的窗帘。外面是一片灰色的世界,我问小柳时间,他立刻回答是上午十一点十四分三十三秒,精準明确的答覆令人讚赏。要是我继续沉默不语的话,他一定会连阴曆干支或公元年份都报出来。

「我说你啊…」我揉着眼睛,视线仍然朝向窗外。「你是不是认为我不应该拒绝被小梢杀死?还是你其实很羡慕?」

「没这回事。」

「嗯…你是说没哪回事?是你不赞同我这件事吗?」

「请您体会梢小姐的心思。」

「心思?」我的语调可能像在怪叫吧。「讲得跟小梢是神一样,可惜对我而言,小梢只是妹妹而已,并不是什么神明。」

「您答非所问啊,朋郎少爷。」小柳只有动嘴说话,手脚、身体、脖子、甚至眼球,都丝毫也没动。只用言语过招,这个手法意外地强而有力。 「跟神明无关,在这间屋子里,信仰不是多余的吗?」

「…你也想被小梢杀死是吗?」我无力地说,刻意向他确认。

「是的。」小柳微微点头。「没有更好的赎罪方式可以弥补我们犯下的过错…」

「又是这句话。」我刻意地叹气,走向放满素描纸的书桌。「赎罪、赎罪、赎罪——」然后粗鲁地坐上椅子。「还有补偿是吗?真的是够了。」我大声怒吼,用力捶桌子,这并不是演出来的。

「请冷静,朋郎少爷。即使这样发脾气也没有意义。」

「这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更要发泻啊。」

「您是认为感冒的话就可以从梢小姐手中逃出吗?如果我有资格过问的话,请告诉我。」

「这个嘛,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就算大脑是自己的,也不能打开来看吧?」

「朋郎少爷没有要补偿的意愿吗?」

声音没有变化,语气却加了几分锐利的感觉。

「怎么会呢,意愿当然是有的,毕竟我也是伤害小梢的人之一啊,可是——」我一定要讲清楚,因为若想拉拢小柳管家,说之以理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补偿或赎罪,就非得被杀死不可呢?应该还有其他的解决方式吧。」

「除了让梢小姐亲手杀死我们,没有更好的弥补方式。」小柳管家说完,就用规律稳定的步伐走向窗边,看着外面五月的世界。「如果这么做可以抵消我们的罪过,那我非常乐意献上自己的一条命。」

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无法坦然接受,为什么自己的生命要被终结掉。任何人都会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跟存款或恋人或家庭比起来,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此重要的生命,不能为了一个凈化罪过的理由就交出去。

「我不懂。」我苦恼地低声说着。「看来你大概也不想再多做解释吧。」

我盯着这个为我们家服务了几十年的管家,却得不到预期的回应,我对现况感到异常地懊恼,然而懊恼也于事无补,只好开始动手整理桌面。几张山上的素描,从母亲死后就抽出来搁着,从只有初步的轮廓线条,到已经画上阴影的,大约有二三十张吧,佔据了大半的桌面。我一张张小心地整理对齐,準备收进抽屉里,结果一拉开抽屉就感觉到好像有东西翻倒,我想起从瞬介手上拿来的白兰地还放在里面。重见天日的白兰地,依然散发着琥珀色的光泽,我把玻璃瓶拿出来。

「您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管家问我。

「从现在开始。」

「真是糟糕啊。」

我打开瓶盖,浓厚的酒味钻进鼻腔,虽然我也不能理解香烟的味道有什么吸引人,不过跟酒比起来还算好的了。稍微含一小口,舌头很痛,鼻子很痒,我勉强吞下,感觉酒精通过食道。

「不习惯喝酒的人这样直接吞下去太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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