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亲刚从狸谷不动院嫁到纠之森时的事。
下鸭家的上上辈,也就是我的祖父,长年卧病在床。他琢磨着自己即将归西,不愿空手魂归黄土。他希望能够促成下鸭家与夷川家的和解,带着这份伴手礼步上冥途。祖父早就烦透了两家这场已延续数代的无望之争。
「在我步入黄泉之前,一定要促成两家和解。」
于是祖父和夷川家商量,召开了和解会议。
和解会议在鸭川沿岸的料亭召开,祖父带了儿子们、夷川家长辈带着独生女儿出席。料亭房间内夜蝉声缭绕,祖父真挚地倾诉希望两家和解的愿望,夷川家竟也爽快地表示赞同。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考虑着一件事……」
夷川家提出一个建议,让父亲的弟弟下鸭总二郎入赘夷川家,当上门女婿。这个出人意料的提议让祖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同席的总二郎却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接受这个提议。看来在祖父还毫不知情时,夷川家的长辈已经与总二郎达成了秘密协议。
祖父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接受夷川家的提议。
就这样,下鸭总二郎告别父亲与兄长,离开纠之森进了伪电气白兰工厂。
祖父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亲手埋下了导致两家争端白热化的种子。他还以为两家人至此迎来和平,带着夙愿已了的欣慰移居黄泉。
但是,总二郎毫无为两家和解儘力的意愿。
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一个野心,要将下鸭家打击得体无完肤,以此昭告天下自己才是比大哥总一郎更伟大的狸猫。就这样,夷川家将每一代击垮下鸭家的夙愿,完全託付给了入赘女婿总二郎。
那之后发生的事,京都内众人皆知。
入赘夷川家后不久,总二郎就改名为夷川早云。
夷川早云由海星护送着,从有马温泉回到京都,回到了空中飘着弔唁旗的伪电气白兰工厂。
从去年年末开始逃亡,经历十个多月的流浪生活,夷川早云终于魂归故里。
超长型豪华轿车载着早云的遗体,穿过古朴的铁门进入伪电气白兰工厂。工厂内警笛长鸣,狸猫员工们脱帽默哀。之后,工厂暂时关门休业。
夷川早云去世的消息,顷刻间席捲了整个狸猫界。
从有马温泉回来后,我再度光临寺町路上的「红玻璃」。好久没来这儿了,光线昏暗的店内挤满了议论纷纷的狸猫。他们一看到我出现,讨论的热情更加高涨,压低声音聊得更欢。扒开爱凑热闹的毛球靠近吧台,我感觉自己就像美国西部片里的逃犯。
留着泥鳅鬍鬚的店主,递给我一杯伪电气白兰。
短暂的沉默后,店主露出诡异的笑容问道:「……是你乾的吧?」
「怎么可能!」我呻吟道。
店主用鼻子哼笑了几声,「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反正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在心里支持你,我的朋友。谁叫早云是个大恶棍呢。」
「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干。」
「好了好了,我明白。」
「明白什么?这事真的跟我一点关係都没有!」
「我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我表面上还是站在夷川家那边。要是没有他们提供伪电气白兰,我这店就开不下去了,所以你可别怪我啊。」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接着,店主跟我描述了在狸猫界广为流传的夷川早云谋杀论。
去年年末,夷川早云陷害下鸭总一郎致使其落入铁锅一事败露后,逃离京都。他四处挥霍在伪电气白兰工厂赚取的大笔财产,优雅地享受着温泉之旅。下鸭家兄弟发誓要为父报仇,红着眼睛四处追查早云的下落。下鸭家的首领矢一郎终于查到早云潜伏在有马温泉,他立刻派出弟弟矢三郎作为刺客前往有马温泉。于是,矢三郎与早云展开了一场相互拔毛的殊死决斗。最终,一把在黑暗中吐出火舌的德国制空气枪结果了早云的性命。
——从头到尾都是胡说八道。
首先,他们竟然说我大哥矢一郎是暗杀早云的幕后指使。就大哥那刻板教条的性格,借他几个脑子也干不出这般耸人听闻的事。策划阴谋的能力基本等于零,这是笨拙的大哥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早云的意外死亡,大哥比任何人更不知所措。
从有马接回早云的遗体后,夷川家的金阁和银阁就开始四处奔走操办早云的葬礼。他们倾尽夷川家财力,準备办一场狸史上最盛大的葬礼,企图将早云晚年的污点洗刷乾净,让来弔唁的访客们只记得他精打细算,让伪电气白兰工厂业绩节节攀升的风光伟业。
「早云的葬礼,下鸭家会出席吗?」店主问。
「当然要出席,不然又会有人说閑话。」
「你们也不容易啊。」
「不过狸猫要办什么盛大的葬礼,想想就觉得好蠢。」
「喂喂,你这说的什么话?当年你父亲掉锅里,葬礼也很盛大吧?」
但是,那能称作葬礼吗?
京都内外无数的狸猫齐聚纠之森,既没有开设祭坛,也没有诵经;黑白帐幕也没挂,大家也没穿丧服。就只是一群毛茸茸的家伙在森林里随处摆上酒席,整晚相互倾诉着对下鸭总一郎的追忆,直到天明。无论走到哪桌宴席,都能听到父亲的英勇事迹。夜深后狸猫们开始胡乱敲打腹鼓,震得整个纠之森地动山摇。这晃动震得我们肚子底下发痒,我们兄弟几个和母亲都笑得在地上打滚。当时我也来劲了,跟着他们一起敲腹鼓,结果敲得肚子疼只好躺在一边休息。然而第二天早上,聚在一起的狸猫们如幻影般消失,我望着空蕩蕩的纠之森呆立良久。
此刻,我品尝着伪电气白兰,回忆着那晚震颤了整个森林的腹鼓。
夷川早云葬礼当天,是个秋高气爽适合开运动会的好日子。
纠之森的大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我们变成身着丧服的样子。连在我肩上呱呱叫的二哥,都在似有若无的脖子上系了黑色的蝴蝶领结,大家都打扮得非常庄重。参与这种仪式性的活动,大哥最有经验。我们变身后站成一排,接受大哥的检查。
「别呱呱叫,矢二郎。」大哥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打嗝……呱噗。」二哥说。
一家人準备好后从纠之森出发,一路走到出町桥。「天气真好啊。」母亲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空中盘旋飞舞的老鹰。听到夷川早云踏入黄泉后,母亲就常常把自己关在森林里,陷入沉思。
「总一郎和夷川都去了那个世界,妈妈觉得好寂寞。」母亲望着鸭川的水面落寞地说,「狸猫真是脆弱的生物啊,真没用!」
我们乘京阪电车在神宫丸太町站下车,沿着琵琶湖水渠旁的林荫道走向伪电气白兰工厂。一路上都听到燃放烟花和吹奏乐器的声音。工厂的屋顶上飘着一个黑白色的大型气球。大哥看到后很无语,「唉,毛球们就是搞不清楚什么是葬礼,什么是庆典。」
伪电气白兰工厂的正门前拉起了黑白帐幕,里面穿着丧服的狸猫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那天,据说京都内外赶来奔丧的狸猫多达数千只,看来经营伪电气白兰工厂的夷川家威望犹存。上千只黑色毛球蠢蠢蠕动的工厂院内,排列着许多专为弔唁客人开设的露天小店,这场面宛如黑色的祇园祭一般热闹壮观。可能有些狸猫觉得只要穿黑色就行,所以院内依稀可见穿燕尾服的,还有穿天理教法被的狸猫。
在伪电气白兰工厂和仓库群之间穿梭,走到尽头是一个广场,这里便是今天的葬礼会场。广场上建有祭祀伪电气白兰发明者的稻妻神社。我们之所以能在混乱的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般穿梭自如,全拜「夷川早云谋杀论」的谣言所赐。来弔唁的客人看到我们出现,都小心谨慎退得远远地围观,我们才能轻鬆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里面的会场。
南禅寺正二郎和玉澜看到我们后,过来打招呼。
「你们总算到了,这里拥挤得像庆典一样。」正二郎说。
「我们没迟到吧?」大哥担心地问。
「寺院的和尚也刚到,我估计快开始了。」
「真是的,到处都是讨厌的谣言,大家怎么能胡编乱造……」
「别放在心上!不过以你的性格,要完全不在意估计也很难吧。」
「我不想给南禅寺添麻烦。」
「说添麻烦什么的太见外了,我跟玉澜根本就不在乎。」
听到正二郎这么说,玉澜也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当然不在乎。」
广场的正面,是用菊花装饰的华丽祭坛,祭坛前排列着的摺叠椅是遗属席。金阁回头看到我们,就一脸嫌弃地跟银阁交头接耳。在他们身旁,倒扣着一个像浸透了墨汁一般的纯黑竹笼,海星好像躲在那里面。即使这种场合她也绝不现身。
不久,洛东毛念寺的狸和尚来到会场,开始念经。
喧闹的葬礼会场如退潮般瞬间安静下来。
伪右卫门八坂平太郎一脸肃穆地上前致辞。
「突然收到吾友早云的讣告,让人不胜唏嘘。虽说毛球总要魂归天际,但我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站在这里,参加发小早云的葬礼,并作为狸猫界的代表致悼词表达哀痛之情。」
说完八坂平太郎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这时候,不知道是谁不合时宜地捧场叫了声「哟!」「伪右卫门!」平太郎慌忙出言制止:「瞎起什么哄!」
八坂平太郎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夷川家的名号响彻京都是在大正时代,理由无他,自然是托福于『伪电气白兰』这项伟大发明。这个将电磁学与酿造学奇蹟般结合而诞生的产物,开创了一个合成酒的新时代。时至今日,这项发明依然诱使无数绅士淑女沉溺酒精流连忘返。而为实现伪电气白兰工厂现代化进程鞠躬尽瘁的复兴始祖,不是别人,正是夷川早云。自下鸭家入赘夷川家后,夷川早云努力奋斗、不惜粉身碎骨,为伪电气白兰打开了全新的历史篇章。但就在他準备进一步发展扩大工厂之际,却突然撒手狸寰远赴黄泉,令人扼腕不已。对于早云的丰功伟绩,我作为狸界代表向他致敬,并在这里替他祈求冥福,祝他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围绕着伪电气白兰不遗余力地大加讚美,对早云晚年掀起的阴谋旋涡只字不提——这无可挑剔的悼词,真没辱没八坂平太郎八面玲珑的老狸名号。
八坂致悼词后,在座的狸猫纷纷起立轮流上香。因为如此正经八百的葬礼实在太少见,毛球们在祭坛前都有点不知所措。
轮到下鸭家时,会场上响起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我肩上托着系黑领结的二哥,走近祭坛,偷瞄了一眼躺在小小的棺材里、周身铺满花朵的早云。遗体看起来就像失败的剥製标本[译者注:为保存鸟兽等的外部形态而製作的半永久性乾燥标本。将动物外皮剥开,除去内脏、肌肉,塞入棉花等,进行防腐处理后,再将外皮缝好。]一样,似乎缩小了好几圈,早云那曾令人憎恶的富态模样如今蕩然无存。
不错,夷川早云的确设下圈套陷害家父,让他掉进星期五俱乐部的铁锅,这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但眼前的早云也遭到应有的报应,在远离家乡的有马之地中弹倒下,落得孤独惨死的下场。他如果还活着,我们大可拔光他屁股上的毛,但如今面对一个长眠不起的毛球,就算踢飞他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又不是性格扭曲的狸猫。所以早云啊,你就安心长眠吧。南无阿弥陀佛。
就在我合掌之际,肩膀上的二哥开始躁动不安。
「……怎么了,二哥?」
二哥翻了个白眼,突然张口「呱噗」打了个嗝。紧接着,之前强行压住的嗝如潮水般不断涌出:「呱噗呱噗呱噗呱噗呱噗……」
金阁和银阁听到打嗝声后立刻愤怒地起身。
「你这混蛋在笑什么?」他们俩齐声怒吼。
「等等,」我慌忙辩解道,「这是误会,我二哥不是在笑。」
「不是在笑是什么,一直『呱呱呱呱』笑个不停,你这青蛙内心到底有多邪恶?」
「你们仔细听,那是打嗝呀。」
「亏你编得出这么拙劣的谎言!」
金阁怒不可遏,「这可是父亲大人庄严肃穆的葬礼,大家都满怀敬意地弔唁,就算你是个放弃做狸猫的青蛙,也不能在父亲的葬礼上呱呱大笑。」
听到金阁的声音,会场内的狸猫开始骚动。
二哥慌忙想要道歉,但是他一张嘴,打嗝声就淹没了道歉的话语。
「我没有呱噗那个呱噗意思呱噗。」
「你这满口呱呱的混蛋,还在呱呱地叫个不停!」银阁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之后二哥的打嗝声,就像弹珠汽水的气泡一样,有节奏地不断冒出来。
「不能笑!」我越努力憋着就越想笑,不自觉地低声重複了一句「满口呱呱的混蛋」,就再也忍不住了。我也不想在这么庄重的葬礼上笑场——但是,谁叫银阁说了句「呱呱混蛋」呢,亏他想得出来。这时大哥立刻冲过来捂住我的嘴,我也赶紧捂住二哥的嘴。
金阁和银阁开始破口大骂:「你们竟敢在父亲的灵前放肆!」
竹笼里的海星叫道:「都别闹了!」眼看着葬礼仪式就要被糟蹋殆尽。
这时候,突然哪里传来「咚咚」的声音。
拨开身穿丧服的狸猫群,一个年轻的僧侣拍打着腹鼓悠然走上前。他一身褴褛的黑衣已经褪色,剃度的光头像后院里被日晒雨淋的旧钵一样髒兮兮的,似乎能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儿在空气中摇蕩。
他来到祭坛前,无言地继续敲打着腹鼓。
八坂平太郎回过神来,也跟着咚咚地敲打起腹鼓,于是在场的其他弔唁宾客也陆续开始敲打腹鼓。
狸猫们的腹鼓,如潮起潮落般声音时大时小,不久像冲上陡坡一样节奏开始加快、到达顶点后戛然而止。那个神秘僧侣打出最后一击,腹鼓声消失在秋日的青空下。之后周围一片寂静,在场的狸猫们都盯着那个奇怪的僧侣,「谁?」「是谁?」大家窃窃私语。
僧侣默默上前上了炷香,然后眼神锐利地盯着金阁和银阁。
「吴二郎、吴三郎,别来无恙啊?」他用不符合其年轻外貌的厚重声音问候道。
金阁兄弟俩一脸茫然,平常被叫惯了「金阁」和「银阁」的绰号,连自己的本名都忘了。金阁喃喃自语道:「啊啊,吴二郎是在叫我吗?」
「你是谁呀?」银阁问。
僧侣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一身髒兮兮轻飘飘的黑衣,无奈道:「认不出来吗……也不怪你们,毕竟小僧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来。」
「难道说……你是大哥?」这时,从竹笼里传出海星激动的声音,「吴一郎大哥你回来啦!」
夷川早云的葬礼已经过去一周了。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冷冷的秋雨,时断时续。贯穿纠之森的参道被濛濛细雨笼罩,下鸭神社的门楼烟雨朦胧,宛如捲轴画里的风景一般。
我缩在枯叶床中暖屁股。小毛球时代,屁股上长蘑菇令我日暮途穷的痛苦经验告诉我,「守住屁股,就等于守住了健康」。一点点湿气和寒冷就能召唤出感冒之神或蘑菇之神,所以秋季的霖雨天要格外小心。
母亲去出町商店街买东西了,大哥和八坂平太郎有聚会,弟弟矢四郎去了伪电气白兰工厂。在这种下着冷雨的日子里,他们还特地出门去把屁股弄湿,绝对是健康管理意识不足。
我窝在枯叶床里啃着阿闍梨饼[译者注:京都知名点心店铺「满月」製作销售的一款点心。以饼粉、蛋和各种调味料做成柔软的饼皮,使用丹波大纳言赤豆作为内馅,做成美味可口的半生点心。],听到树丛外传来「有人在吗?」的声音。拨开树丛出现的,是南禅寺玉澜的狸影。
「哎呀,只有矢三郎你一个在家吗?」
自从这个秋天跟大哥订婚以来,玉澜就频繁到访纠之森,自然到一不留神就发现她又来了。早点缔结连理不就好了,偏偏大哥是个死心眼,跟玉澜约定非要等自己成为伪右卫门后再举行婚礼。明明是只狸猫,却做什么事都喜欢装模作样是大哥的坏毛病。
「真是懒鬼,在这种地方閑着打滚。」
「这么糟糕的天气,当然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屁股了。」
「矢三郎太在乎屁股了,你小心为了屁股得神经衰弱。」玉澜说着在我身旁一屁股坐下,「是当年屁股上长蘑菇留下心理阴影了吧?记得那时你还被金阁银阁欺负得很惨,好可怜,一个劲儿地哭鼻子来着……」
「我才没哭鼻子呢!」
「看吧,一说到这事就生气,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玉澜笑了起来,厚厚的茸毛微微颤动,「我开玩笑啦,你是个从来都不哭的小毛球。」
听说大哥跟人有约暂时不会回来,玉澜就从枯叶堆下面拽出将棋盘摆上棋子,然后说:「雨天下将棋的狸猫啊,绝对是帅得惨绝人寰!」这意图也太明显了,一听就知道是想要引诱我与她对弈的甜言蜜语。可惜我将棋水平太差实在不愿出手。很快玉澜就放弃劝诱我,用鼻子哼着歌、移动棋子自娱自乐起来。
「干吗用这种廉价货,怎么不用父亲的棋盘?」
「那棋盘可不能随便用,那是矢一郎的宝物。」
「大哥的东西不就是玉澜的东西吗。」
听我这么一说,玉澜刻意装出贪婪的表情,嘿嘿嘿地笑着说:「说的也是。不过,还是不能随便用。」
雨虽然暂时停了,但森林里到处都是雨水垂落的滴答声。
命运的红毛将母亲从狸谷不动院拽到纠之森,如今又将玉澜从南禅寺拉了过来。我做梦也没想到,当年在红玉老师门下,带着屁股上长蘑菇的我去肛门科的小狸猫,如今会成为我的大嫂。命运果然是扑朔迷离的东西。
玉澜忽然对着棋盘喃喃自语:「夷川的吴一郎啊,听说一直在他父亲的灵前诵经。」
「不愧是入了佛门的和尚。」
「小时候就是个爱哭鬼,如今已经变成出色的和尚了。」
「……玉澜那时候很了解吴一郎吗?」
「倒也不是,跟他稍微聊过几句,感觉是个奇怪的孩子。不过他在当红玉老师的门生时,有一天突然就从京都消失了,此后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