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和罗马签下条约,现在正在返回不列颠的船上。
虽然在和罗马的战斗中失去了两艘船和数百名士兵的性命,然而战果却超出那好几倍。
在甲板上操船的士兵们的表情全都很快活。
和异族之间长久持续的战斗。那终于得到了解决。
虽然连年的凶作只能只能求天赐恩惠,但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就到此结束了。
因生活疲累的士兵们充满希望。
她在舵轮前眺望像是在说口头禅般不断互相重複着「这下勉强有办法了」边扬起帆的士兵身影。
那脸庞上有着士兵脸上没有的些微苦恼影子。
「勉强?……是啊。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期间」
和罗马的条约是因为有亚瑟王的存在才得以达成。
他们并不怕不列颠。而是只怕亚瑟王。
这只是短暂的和平。不让不列颠岛本身具有价值的话就没有意义。
但即使如此,若因贫苦而困的人民能安心生活的话,她那么想着併吞下不安。
马上就要到不列颠岛了。今天就把这场胜利传达给大家吧,她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那场异变。
在海岸线上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港口窜出火舌。
脸色大变的士兵送来了传令。
「莫德雷德卿,据报叛变!
七宗氏族、八方诸侯赞同逆贼,卡美洛已经陷落……!」
那就是对她功绩的报酬。
莫德雷德趁亚瑟王不在时将叛乱份子整合起来、攻陷卡美洛、为了消灭在归途中的王军而在海岸线布下阵线。
后世会如此传述吧。
亚瑟王最后的战役。骑士道凋零的黄昏战场。
无数生命之火断绝的尸体墓碑,卡姆兰之役。
◆
莫德雷德的军队摆出阵形等待因远征罗马而疲惫不堪的王军。
亚瑟王和近卫们能够上陆是因为有高文和凯的协助。
听到莫德雷德叛变的消息,高文虽负伤却仍赶赴战场。
亚瑟王在高文的引导下突破包围网,还靠着不知道从哪带着士兵出现的凯负责殿后,因而从绝望的险境中生还。
听说在这场战役中,凯卿一直到最后都没能见上王一面。
顺利踏上陆地的亚瑟王得到了短暂的时间。
站在莫德雷德那一方的诸侯众多,就兵力来说亚瑟王处于劣势。
上陆之后最初的战斗中,高文在和莫德雷德的一对一对决中丧命。
莫德雷德虽然不曾顾忌地公言表示「和亚瑟王一样,只要在战场上我都要打头阵」,但在和高文的一战中负伤,从第二天的战役起就改由在后方指挥。
结果,战役转变成消耗战,不列颠民同伴之间的流血战持续了七天。
又或者,莫德雷德方其实也有他们的主张吧。卑劣地瞄準王归来袭击的原因是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王的首级,将牺牲控制在最小限度,这样的打算。
但是战线却拖长了。战火扩散至整座岛,好不容易倖存下来的国土受了无法挽回的重伤。
那个过程。不断重複撤退和追击,巡迴燃烧的国土,她知道了反叛的理由。
赞同莫德雷德谋反的士兵们并不是因为憎恨亚瑟王才团结一致。永无止境的战乱。贫瘠的大地。因肌饿而丧命的孩子们。
他们一直忍耐至今。也常常呼喊他们已经忍不下去了。
「————啊啊」
希望你们忍耐。希望你们撑下去。
她一直对骑士们那么说。王确实是理想的王。将为人正直、活的清廉洁白这件事加诸在大家身上。说着在最后国家一定会富裕。
但是,那究竟要到何时?那份忍耐,究竟要持续多久才能得到回报?
「所有人,早就已经到极限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没事————」
理想的王,但是,正因为是理想所以才无法揣测人们的软弱。
客观来看谁都知道。她的心,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屈服了。
第七天的早晨。斗争地点到达了卡姆兰之丘。
两军的激烈冲突一直持续到黄昏。
无论敌我双方都已死绝,活着的人屈指可数的尸骸之山。
在染血的卡姆兰山丘上,她想起了某名骑士的话。
「————亚瑟王,不了解人心」
她承认就正如那名骑士所说的,重合她那屈服的心握住了枪。
圣剑早已失去光辉。在她的心屈服时,地上的星星就已冻结了。
「终于到这一步了哪亚瑟王。……太漫长了。为了到达这一步,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战场徘徊」
留在战场上的只剩两道骑影。
出现在王面前的是异形的铠甲。
拖着冒血的剑,Clarente的骑士身影有如幽鬼。
夺取国家,杀害士兵,渴求无形之物的幽鬼说道。
「如何。你的国家就到此为止了。已经结束了。
不管是我赢还是你赢,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
叛逆的骑士在王面前不断重複「为什么」。
为什么不将王位让给自己。
为什么不承认自己为子。
为什么,自己会以这种形式诞生。
王没有话可以回答骑士,而且,也没有任何义务要回答他。
————不列颠剩下的最后骑士刀刃相交。
圣枪烧穿反逆者的脏腑,将之吹飞。
反逆者的魔剑粉碎王的头盔,划破头盖,夺取了单眼和剩下的性命。
反逆者的身体从枪上滑落,断了气。
亚瑟王————阿尔托莉雅跪下,以已经失去意义的圣剑为杖,望向堆积成丘的骑士亡骸。
……那大概是不曾有人见过的真正面貌。
拚命地紧闭双唇,压抑要哭泣的自己,悲伤使得她难以呼吸,她俯视着不列颠的终结,放声大哭。
「……我引发了无数场战争,夺取了无数人的性命。所以我会死得比任何人都悲惨————被所有人憎恨而死,我明明、接受了」
泣不成声的她哭诉。
会毁灭的不是只有自己吗。
会迎接愚蠢死亡的,不是只有愚昧的王一个人而已吗。
「……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我所追求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不列颠总有一天会结束。但我相信那应该是更加平稳,像是睡着一般、才是————!」
那是连魔术师都想像不到,至今一直隐藏在她心中的激情。
像是要撕裂听者胸口的哀伤与愤怒,足以诅咒世界的恸哭。
那是步坏棋。不能说出那句话,虽然魔术师伸出手,但离这里距离实在太过遥远。
被圣剑选上,被寄託圣枪,背负不列颠未来的英雄宣言。
「————这是错的。绝对是错的。
我、我就算能容许我自身的死亡,也绝不容许这样的情景」
回答坠落地面仍瞪着天上的王愿望的,不是星球而是人类。
星球虽然接受了文明的终结,
但成为星球灵长的人类却不断拒绝文明的终结。
那是人们的无意识集合体所作出来的「人类世界」的防卫装置。
为了让人类史能够继续下去,吸取无数纪录、无数力量,在人理结束前都会永远存在的灵魂储藏库。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额度的高利贷。
若那个人物是「能让人类存活派上用场」的人,那个就会无限的给予个人魔力————给予机会,为了使人类史能够继续而以道具来使役那个人。
坠落至失意底端的她,确实听见了那个声音。
「我準备机会给你。以那愿望的成就为交换,我想要收下你的死后」。
她明明就不可能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即使如此王还是依赖了那份力量。
若能迴避这个灭亡,无论要付出甚么代价都无所谓。
————啊啊。
恶毒的奇蹟拾起了她的愿望。
那是来自世界的声音。
诈称为奇蹟的使者。
时空歪斜。有如无底沼的重力源抓住了她。
王太过憎恨不列颠的灭亡,而拒绝了自身的救赎。
对王来说寻求圣杯就从此时开始。
她坠入了永远都无法得到救赎的无间地狱(轮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