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聖遺迹

圣遗迹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

我环视整个广场，看到许多学生围成一圈坐在地上，或是围着桌子正在讨论些什么。这个广场上也有几盏水晶灯，所以天黑了之后，视野还是很清楚。

当中也有一些抱着好坑的心情来看菜鸟的高年级生，但毕竟今天是新生可以进入圣遗迹的第一天，所以还是新生比较多的样子。刚才我在追裘莉叶同学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或许就是因为学生们都聚集在这里的关係吧。

我没看见赛希莉同学和菲布鲁克的身影。

他们今天没来吗？或是已经在迷宫里面了呢？

广场的一隅，有一个正方形的平坦舞台，四周围着铁栅栏，上方则盖着天花板；整座舞台都被蓝白色的光线笼罩。舞台四角各有一根庄严的柱子，嵌在柱子里的水晶也发出强烈的光芒。坐在附近椅子上待命的几名卫兵站了起来，把剑从剑鞘中拔出，聚集在舞台前。

下一瞬间，方形的黑色舞台上赫然出现五名装备着剑与铠甲的学生。

和学生们同时出现的，是一只长有翅膀的白色人型妖怪。

「是石像鬼啊。这么说来，那些家伙已经到达第四层了呀。」

看着眼前的景象，广场上的一名学生相当冷静地说。

一下子就开始溶解的石像鬼，发出尖锐的声音，同时在五名学生的追赶下，好几次猛烈地撞上铁栅栏和天花板。其中一名学生终于给予致命一击，于是石像鬼便溶解消失了。看见石像鬼消失后，本来在一旁观看的其他学生们，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谈话或继续做準备。和石像鬼一起出现的学生们，也一派轻鬆地打开栅栏的门，走了出来。

他们应该是使用圣遗迹里的传送装置回到这里的学生吧。

圣遗迹的设计非常方便，每一层都有可将人传送回地面上的归还装置。不过，这个装置从启动到传送，必须等待五到十分钟。

此外，启动后，更会有大量的魔物涌现，因此才会出现像刚刚那样，连魔物一起传送回来的情形。圣遗迹的魔物一旦来到地面上，就会开始溶解、消失，所以危险性并不高。但即使如此，园方还是在传送装置围上铁栅栏，并且安排卫兵在旁边看守，以利在发生危险时可以立刻前去救援。

据说退休的圣树士也会在会馆待命。

传送装置确实是种方便的装置。虽然很方便——

……不过，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也什么都不能做，总之先去圣遗迹会馆看看吧。

于是我前往圣遗迹会馆。

「长剑一把和皮铠对吧。」

柜檯的人员把我要借的东西和我的名字写在纸上。

广场上有一楝叫做圣遗迹会馆的建筑。这栋会馆原本的作用，只是出借房间，让大家讨论攻略的方针，但现在更提供所有与探索圣遗迹相关的服务，包括出借武器和防御装备、贩售探索时所需的道具以及乾粮、办理长期探索时的请假手续、收购在遗迹里得到的水晶等等。

我在圣遗迹会馆借了长剑（无剑鞘）和皮铠。学园提供了最基本的装备，出借给没有钱的学生。

当然，学生也可以携带自己的武器，不过对于像我这样的学生来说，这种制度实在非常令人感激。借出用的装备全都放在会馆后方的仓库里，学生可以从这些老旧的装备中自己挑选出合适的借走。

装备就算破损了，基本上学生也无须负担赔偿的义务，因为这些装备几乎全是毕业生们以捐赠的形式留下来的。

「你不需要买乾粮和办理请假手续吗？」

「是的，我今天只打算去第一层见习一下而已。」

「这样啊。希望你能找到一块水晶的碎片也好，这样你就能买一些比较像样的装备了。」

我和柜檯人员说完话，便离开了圣遗迹会馆。广场上虽然还是有许多学生，但人数似甲比刚才少了一些。我走向一扇刻有複杂图样的大门，门后是通往地下的楼梯。

我来到圣遗迹的入口，穿过大门，沿着楼梯往下走。墙壁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因此视野徵好。据说这是因为圣遗迹里充满了圣素的关係；墙壁上埋着许多细小的水晶，而这些水晶对圣素产生反应，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发光的现象。幸亏如此，在圣遗迹里面，几乎不太需要用到火把和油灯。

就这样，我终于踏入了圣遗迹的第一层。

通道的宽度，大概可以让两个拿着剑的人并肩战斗还绰绰有余。

我举起长剑，伸向天花板。大概是剑锋可以勉强构到的高度。

这就是圣遗迹的第一层啊。

这时，耳边传来彷佛什么东西撞上石头的轰轰声。

这大概是圣遗迹内部构造在变化的声音吧。圣遗迹是一种宛如生物般的遗迹，每次进入构造都会不同，因此就算绘製地图也没有意义。之所以没办法在圣遗迹里建造建筑物，也是因为如此。

我看见遥远的前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大概是有人在战斗吧。看来即使在第一层也会出现魔物。

我将视线落在右手的手环上。这是我在借武器和防御装备之前，会馆的柜檯人员交给我的东西。手环上镶有黑色的水晶，每往下一层，水晶的颜色就会变得透明一些。园方可以透过水晶的颜色，来判断学生到达的楼层，作为给予评价的参考。详细的判定方法并没有公开，但是到目前为止，所有对水晶动手脚、试图作弊的人，全都被发现了。

我决定一边见习，同时在附近随便绕绕。

偶尔可以看见与青绿色的墙壁不同颜色的门。这些门有些会通往魔物所在的房间，有些门后则是往上或往下的楼梯。

但是目前四周都没有人烟，也没有魔物的蹤影。

其实我想试试看禁咒对魔物有没有用……

此时，「碰眶」一声，墙壁的下半部坍塌了。从半圆形的洞里爬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的小型妖怪——哥布林。它的手上拿着小斧头，那双鲜红色的眼睛发现了我。

我反射性地拿稳长剑。或许是因为先前已经遇过独眼巨人和石像鬼了吧，现在面对魔物，我也没有太慌张。我用双手握住剑柄——忽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

「啊，对了。」

我应该先试试看在圣遗迹里是否能正常使用禁咒才对。

呃，我把哥布林指定为攻击对象。

「我，施展禁咒——」

我吟诵咒语，施展禁咒。哥布林的四周出现暗红色的裂缝。就在哥布林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周遭的裂缝感到疑惑时，从裂缝中飞出的锁链便绑住了它。

好，看来禁咒在圣遗迹里应该也能正常使用。那么，接下来——

「我，欲藉漆黑魔枪，贯穿——」

空间里又出现四个裂缝，多把黑色长枪贯穿了哥布林的身体。

「叽、叽啊啊啊啊……！嘎……！」

哥布林喷出蓝色的鲜血，咽下最后一口气，尸体渐渐溶解消失。它的眼睛明明是红色的，血液却是蓝色的。也许它一激动，眼睛就会变色吧——

「叽叽！」

「咦——哇！」

另一只哥布林挥着小斧头，朝我沖了过来。

在刚刚那一只后面，还有另一只啊！？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另一只哥布林也从那个洞爬出来了！

对、对了，禁咒——

「我，施展禁咒，我乃锁链之——」

哥布林已经近在眼前了……来不及吟诵了！

「——可、恶！」

我用力将手中的剑往前一刺。

手里传来一种触感。我刺出的剑，贯穿了哥布林的腹部。哥布林虽然口中吐出鲜血，但仍挥动着手中的斧头。

「唔……可、可恶喔喔喔喔喔喔——！」

我使劲地将手里的剑往斜上方奋力一挥。哥布林的腹部到左肩被劈开，喷出的血溅洒在我的脸上。

「嘎……嘎嘎……叽叽叽……叽……」

哥布林的呻吟声愈来愈微弱，最后静了下来。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溶解。沾在我脸上的血，也冒着泡泡，慢慢消失。虽然脸上有点痒痒的感觉，但是它的血液中应该没有类似强酸的物质。

话说回来，我望向自己握着长剑的手。

虽说是魔物，但是杀死那么大的生物，我原本以为内心应该会浮现各种情绪……但我却意外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是说，这么说来，在面对独眼巨人的时候好像也是一样……不，应该说，我——

——噗通。

刚才那种刀刃切开肌肉的触感——那让我觉得——很、爽快——甚至、想要、杀死、更多——

「咦？」

我在想什么啊？想要杀死更多？也是，接下来如果要攻略圣遗迹，当然是能够杀死愈多魔物愈好啦……

「…………」

嗯，既然确定了在圣遗迹里也可以使用禁咒，今天就先回去吧。

我决定沿着原路折返，回到地面。我迅速地转身，走过前方的转角——

「咦？」

「啊。」

我撞见了一个露出「糟了」的表情、伫立在那儿的少女。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伫立在转角后方的，是一脸尴尬的裘莉叶同学。

「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去宿舍了……啊，还是你打算先回去宿舍一趟，再出来探索圣遗迹？」

「我今天原本没有打算来圣遗迹。只是因为你——」

接下来是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抱着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说：

「……那个，裘莉叶同学，你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跟来圣遗迹的吧？」

轰轰——遗迹内部的某处，又发出了移动的声响。

裘莉叶同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露出严肃的表情。

「先别管这个了，就算你会使用禁咒，第一天就独自进入圣遗迹，实在是种疯狂的行为。更别说你竟然只带着这样的装备了。」

裘莉叶同学将背靠在通道的墙土，打量着我身上的装备。

她虽然还穿着制服，但是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她的腰带上挂着腰包和水壶，腰包里大概装着乾粮吧。顺带一提，虽然没人知道原理是什么，但是在遗迹里，饥饿感和如厕的频率都比地面上来得少。话虽如此，但也并不是完全不会饿，只是跟地面上相比已经算很好了。总而书之，她和我不同，身上确实携带着潜入遗迹时所必须的基本装备。

「如果第十四层的独眼巨人只有那种程度，那么我就算只靠着这些装备，应该也可以一个人轻鬆攻略到第二十层吧。我已经仔细查过圣遗迹的资料，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你不一样，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认为你习惯战斗。」

裘莉叶同学以责备的口吻继续说：

「更重要的是，你根本没办法使用传送装置，不是吗？」

没错，我早就发现，未来在攻略圣遗迹时，最大的问题就是传送装置。而问题的癥结就在于启动方式。

传送装置必须注入圣素才能启动。《是否能操控圣素》之所以被视为这所学园的学生最承要的资质，理由之一就在这里。

假如无法操控圣素，就无法使用遗迹里的传送装置。

也就是说，无法操控圣素的人，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回上层的楼梯。

尤其在这个地图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圣遗迹里，传送装置的重要性更是不在话下。

其实我原本想说只在準备回到地面上时求助遗迹里遇到的学生。相对地，我可以使用禁咒帮忙驱除在我们準备返回时大量涌现的魔物。

我本来考虑在返回地面时用这个交换条件请别人帮忙。不过，实际踏进圣遗迹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还是行不通。首先，遇到别人的机率比想像中还要低。此外，我一开始以为只要能使用禁咒，就能应付所有的状况，但是从刚才的经验，我明白了吟诵也有来不及的时候。

实际踏进圣遗迹之后，我才深深体认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对不起。我太小看圣遗迹了……我想我太轻率了。」

如果她真的是因为担心我才跟进来的，那我非常高兴。

同时，我也因为自己让她这么担心而深自反省。

袭莉叶同学叹息道：

「如果你知道反省了，那么明天就去拜託亚克莱特家的女儿，请她让你加入她的攻略队吧。在我看来，那个女孩好像很买你的帐呢。只是因为她在开学典礼的时候曾经公开说过，除了经常和她在一起的吉克贝尔特·基尔耶斯和希尔吉丝·叶梅拉尔达之外，她不会和别人组队，所以她可能不太方便主动邀请你。不过假如是由你主动去拜託她，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赛希莉同学曾经说过她只和刚才被提到名字的那两个人组队。赛希莉同学身边经常聚集很多人，可是从来都没人邀请她加入攻略队。我一直觉得没人邀请她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原来这就是原因啊。

是说，裘莉叶同学不知道赛希莉同学邀请我组成攻略队的事啊。

「呃，我已经拒绝了赛希莉同学的邀请。」

「什么？」

「其实在裘莉叶同学离开教室之后，赛希莉同学邀请我和她组成攻略队。」

「你为什么拒绝？对现在的你来说，和亚克莱特家的女儿他们组队，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呀。」

「因为我想和你组队。」

裘莉叶同学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的模样。

「你说你拒绝了那个女生的邀约，而想和我组队？我不懂。而且在我拒绝你之后，你竟然不和任何人组队，就自己进入圣遗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因为我……至少在目前，除了裘莉叶同学之外，我不打算和任何人组队。」

裘莉叶同学一副伤脑筋的样子，用手扶着额头。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单枪匹马地进入圣遗迹啊。」

「因为我想……如果我能自己一个人刷新这所学园的攻略楼层纪录，裘莉叶同学可能就会认同我的实力，愿意和我组成攻略队。」

裘莉叶同学一脸无奈地将双手抱胸。

「真是愚蠢。而且你到底为什么想和我这种人组队呢？这一点我实在是搞不懂。」

「……因为我想和裘莉叶同学成为朋友。所以我想透过组成攻略队来製造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