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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千草

作者:松浦だるま 字数:6833 更新:2022-11-09 06:58:26

新学期开始了,但是我没有去学校。我告诉千草婆婆说,自己很不喜欢被别人取笑、东西被人藏起来、被人欺负的感觉。婆婆也只是寂寞地笑了笑没有责备我。

有一天,婆婆一从镇上的医院回来就把我和诱找来坐在她面前。因为最近婆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诱就一直都住在千草家。但是她几乎没有和我说话,好像也没有和海道先生继续通信了。婆婆看到我们都来了,就笑着说。

「小诱、小釿,其实我呀,已经住院了。」

「诶?」

我不由得出了声。先前一直低着头的诱也突然抬起了头。

「没有必要那么惊讶啦。医生说我得了癌症。夏天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是感冒呢。」

听到「癌症」这个词,我们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肯定可以治好的。不必担心我的身体。与其忧虑这个,还不如担心没人看家吧。」

「千草,真的可以治好吗……?你还会回到这里吧?」

诱在千草面前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当然。但是在我回来之前,小釿就得回家了,小诱的衣食住行也会有很大的不便。所以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和你们谈谈这些事。」

谈话结束后,我看到无力坐在走廊上的诱的身影。连我这个只和婆婆相处没多久的人听闻她的病情都觉得很伤心,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婆婆抚养长大的诱想必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是我一直都很羡慕像她们这种强烈的羁绊。

在我来硃砂野家之前,我和妈妈两个人一直住在镇里的公寓里。那时候的校园生活是多么快乐,也不需要在父亲和兄长们的威胁下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但是哪怕我考了多么好的成绩,说一些朋友的趣事,妈妈总是一副厌烦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地敷衍我,从不为我高兴。我知道妈妈讨厌我。因为我长的是那么像父亲。所以她从来都不看着我的脸和我说话。但是我们也有在吃晚饭的时候不经意地对视的情况发生。那个时候妈妈肯定会脸色苍白地一直看着我,最后流下眼泪。那双眼睛就像老鼠的眼睛一般漆黑,而且它们像是在看着我,却又不是看着我。我不知道对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的妈妈该说些什么,只好一直沉默不语。妈妈把我扔在硃砂野家的时候也是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那时候的我一直低着头,所以不知道离别时妈妈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自从来婆婆家以后,我每天经常都在想,如果自己是婆婆的孩子的话,那该有多好。看到婆婆的笑容以及自己能帮上婆婆的忙时,我是多么的开心。

所以我真的不想回到硃砂野家。但是我当然不能说这么任性的话,于是我走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

我觉得千草在说谎。她应该在自己失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想想之前的情形,她有好几次的样子都很奇怪。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千草的病情。但是我一旦注意到千草的情况,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会有很多人来家里拿我的行李,所以你就晚上来吧。」她把后门的钥匙给我了。「带罐头这种长期储存的食品上山」「天气逐渐转凉了,把煤油取暖炉带上吧」。她还替我考虑了很多事情,我只能将其一一记在笔记本上,一边应和着她。但是里面有一条是我无法接受的。

「去找槻家的笹江婆婆吧。告诉她你是阿蔓的女儿。虽然其他人是不会帮你,但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会帮你找到在村外生活的法子。」

我只有这一条无法答应她。这并不是担心自己会被杀死。事到如今,要我接受槻家人的恩惠,我死都不愿意。而且身为我外祖母的那个笹江,不正是那个想要杀死我的人吗?虽然我感到气愤,但是我瞬间明白这个提案意味着什么,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千草恐怕在担心自己的身后事吧。她已经做好了随时都会死去的準备。

不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管是凪也好千草也好,釿互抑或是朱磐,我的手无法抓住宛若镜花水月一般的他们。我只有这具无法为他人所需要的身躯。

千草住进了大城市里的大学医院后,我的时间便停滞了。千草不在之后,我就明白她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不仅仅是衣食住这些方面,就算我和她分开住在山上,只要我一想起千草就住在山脚,就觉得自己心中有了像是被千草拥抱一般的安心感。她的存在带给我太多理所当然的感觉。因为寂寞和失去依靠的内心,我变得没有食慾,虽说这时候小屋里的存粮不多正好可以省下粮食,为了不浪费体力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渐渐地天气转凉了,天也黑的比较早了。虽说釿互有时也会带一些食物过来,但是我一次都没有接受。就算我再怎么贪恋千草给我的罐头和乾粮,我也从来没有生过火做过饭。

但是釿互还是常常会过来。每次他来的时候不是只穿着一只鞋子,就是脸上有着青紫的淤痕,似乎他在学校里被欺负的很惨。我常常帮他涂药,给他贴上绊创膏。就算如此我们也没有互相交谈,我觉得他只是因为千草不在了,就来找我处理伤口。

有一天釿互有气无力地出现,并将一个我有印象的信封递给我。

「这是海道先生给你的。」

我觉得我的胃酸都要从喉咙里溢出来了。

就算釿互回去了,我也害怕看到里面的内容而不敢开封。深夜里我在从屋顶上吊下来的手电筒灯光下,战战兢兢地用小刀裁开了信封。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信中那端正的句子。

「好久不见。已经是深秋时节了。

好久没收到阁下的回信,让在下不禁担心阁下是否抱恙在身。还是因为上次的信件里提到的信息让阁下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如果是的话,十分抱歉。

我继续在此写下我最近的研究成果吧。

实际上最近对于朱颜料的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考古学家对位于德岛县的若杉山遗迹进行了发掘工作,发掘结果显示那里是日本目前发现的最早的辰砂矿山遗迹。虽然还不知道目前出土的弥生—古坟时代的文物上涂的辰砂颜料是从哪开採出来的,但是却可以明白它们都是在类似若杉山遗迹的国内矿山里,从开採到精製一条龙做下来的。

如果在朱磐也发现红色石头的话,从神乐舞的内容来看,也会可能发现像若杉山这样远古时代的开採遗迹。神乐舞本身就有五百年左右的历史,但是里面登场的『将朱颜料作为咒术材料使用的山女(巫女)』的历史很有可能是从上古时代传承下来的东西。

如果像若杉山一般,发现了弥生—古坟时代的朱颜料开採遗迹的话,那将是一个大发现。但是朱磐这边是很有可能是未发现的古代朱颜料矿。它会是矿山吗,还是装在像古坟发现的那种朱壶里被发现呢。只要想想我的内心就十分激动。

这样一想的话,阿长会不会就是为了守护『日红』而代代居住在山上的巫女呢。我觉得比起鬼女,她是更神秘的萨满教的神婆吧。这么说起来,古代的巫女会使用蛇来施展咒术,鬼女长罩衫上的蛇图案或许就是这种古代信仰的遗存。

虽然我没有找到发现日朱的线索,我还是一边期待新年神乐舞,一边慢慢调查吧。听槻家的大小姐说,十一月份就开始神乐舞的排练了。

如果在下没有冒犯到您的话,能够收到您的回信我是十分高兴的。

海道凪」

当我看到辰砂的遗迹、日红真的如他所写那般发现时是被放在壶形容器内、以及「槻家的大小姐」的字样时,心情变得非常不好。对浪乃疯狂的嫉妒、凪在自己信件里毫无在意地提起自己所爱的女人存在的粗神经,这一切都让我熊熊燃烧的思念在心中掀起巨大漩涡,并将我的心撕成碎片。

第二天早上我感冒了。从这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天我在幻想和现实的夹缝中想像着偎依在凪怀抱的浪乃的样子,想像着自己代替浪乃被凪拥抱的样子,想像着那像孑孓一般的手指,想像着那温柔的字迹,我被梦魇锁在被子里。我出了一身汗,我的内心像在泥上扭动的蛇一般,逐渐产生了身为丑陋之物的不祥情感。

就算釿互过来看我,我也拒绝让他进入小屋。

我经常想起千草的病情,因为绝望而哭泣过。这个时候我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可是越冷静考虑越为无能的自己而生气,紧握双拳,抓扯头髮,到凌晨时不知不觉地因为疲惫而入睡了。

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吗,我竟然不觉得肚子饿。疲惫,吃的又少,我慢慢地消瘦了。

虽然最后感冒好了,但是我还是不想消耗体力而懒得活动,一天中基本都躲在被子里。我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大量的「为什么」的疑问像是夏天在槻家前看到的拍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小飞虫一般,盘踞在我的脑海里。

为什么凪不爱我。

为什么我无法帮助千草。

为什么我得偷偷摸摸地活着。

为什么我不被允许拥有。

这些疑问的回覆全都集合成一个「因为你丑」的回答,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又产生了许多疑问。为什么我会这么丑。为什么丑陋就不可以。为什么明明丑陋不是我的错,还要杀死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抱着僵硬的肩膀,像婴儿一般蜷缩着身体呜呜地呻吟着。

釿互带来了千草回来的消息,我总是打开了房门。看到消瘦的我,釿互就像发现尸体一般的震惊。我看到他身后的天空上,小太平鸟群在飞翔。在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不知昼夜的日子的时候,丝毫不觉十一月份已经来临。

在红叶飘落,山色变为暗淡褐色时,千草回到朱磐了。但是出入千草家的人很多,我无法见到她。我心中的不安就如同冬天吹入森林那乾燥的冷气一般,不断聚集。

先我一步去探望千草的釿互苍白着脸来到小屋前。在我还没做好準备的时候,告诉我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婆婆她,虽然还可以说话,但是她一直躺在床上没有精神。」

「治不好了吗……?」

「嗯。她的眼睛看不见也是因为癌细胞从乳腺转移到脑部的关係。乳腺癌还可以通过手术切除,但是大脑就没办法了……」

「……」

「诱小姐,婆婆说只有今天晚上她会让家里没有人来,希望你能下山见她一面。」

「只有今晚……」

「嗯………………不知道千草还能撑几天。槻家和硃砂野家的人过来照顾病人……还有,他们已经,在商量葬礼的安排了。」

不知道千草还能撑几天。我的脑袋像是遭受重击一般听到这个消息。我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失去了颜色,冬季乾燥寒冷的风灌进我的身体里。千草回到朱磐,是因为她快要死了。以及「只有今晚」的见面,说不定就是我能和千草一起度过的最后时光。

*********************************************************************************

就算关上所有的门,还是可以听到从缝隙里灌进屋内的寒风那像笛子一般的声音。

千草闻到了久违的榻榻米那宛若春天兰草的味道。

以及那打开院子的门声,走进屋子,踏上走廊的熟悉脚步声。

这脚步声比起往常来说,增添了几分不安……。她肯定很害怕吧。

「千草……」

推开拉门,随着冷风一同吹进屋内的,是呼唤着千草的名字的那彷彿害怕着什么的声音。少女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但是在千草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仍然是那推开拉门的小小女孩的形象。

「小诱。」

千草同样以呼唤她的名字作为回答。少女怯生生地来到被褥旁,坐在千草的枕边。虽然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她的形象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脑海里。她肯定又是没有开灯,只凭着透过门缝的月光来窥探自己的脸吧。在山顶小屋生活的那段日子里,这孩子的夜视能力变得比一般人好的很多。虽然接下来要说的是十分悲哀的事,但是这间房间已经充满了寂静,整个气氛处于平稳柔和却又不寂寥的程度。

「千草,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呢?这样的姿势躺着轻鬆吗?」

「没关係的呀。这样躺着就可以。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有点瘦了……但是还没有千草现在那么瘦。」

千草的脸颊碰到了某样物体,冰冷光滑,是小诱的指甲。

「让你和小釿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啊……」

「请不要道歉。」

她的声音在发抖。从千草脸颊边离开的手,这次温柔地覆在千草的左手上。

「小诱,我必须向你道歉。我有必须向你道歉的事,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年了吧。」

「到底是……?」

能够完全将事实告诉她吗。这个孩子能够接受得了吗。

「那我就按顺序来说吧。」

或许知晓这些事情会让她的内心变得更加黑暗。但是自己也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她。

「当我开始看不见的时候,我去问了槻家婆婆——笹江婆婆关于你出生的原委。」

那是去年的冬天,千草的眼睛还可以微弱地看到腊梅圆圆的薄花瓣零落地将庭院点缀上黄色的时候的事。笹江的腰不好,千草为了给她看病而来到了槻家。这天正好槻家其他人都出去了,千草在正要回去的时候,站在玄关口问出了之前就一直想确认的事情。

「让阿蔓小姐怀孕的是硃砂野家的男人吗?」

笹江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千草。

「谁告诉你的?」

「我的丈夫在他生前有告诉过我,这个村子有那种……性交上的风俗。我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以前的事情。」

「…………」

老妇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皱起了乾瘪的眉头。千草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阿蔓小姐的事,把我两次叫到这里的时候,我都在玄关发现有其他来访者的鞋子。而且来搜查我家的时候,硃砂野家也来了好几个男人……」

「是硃砂野家的老二啦!侵犯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阿蔓,让她怀孕了。」

槻家的老妇人意外地开了口。然后她就像洪水决堤般地滔滔不绝地说了下来。

这个风俗和「夜袭」有点类似。虽然男性以性交为目的到女性家里去这一点和夜袭一样之外,但是朱磐的情况是「硃砂野家的男人可以随意对十八岁以上的槻家女性做出这种行为」,仅限于这两家之间,而且这是硃砂野家占村里实力优势的情况。不知道这个习俗就回到家乡的槻蔓,就被名为硃砂野柾的男人侵犯了。

「硃砂野家排行第二的臭小鬼,那时候他还没结婚对吧。当时朱磐村还没结婚的女孩就只有……阿蔓了啊。」

在阿蔓十八岁,硃砂野家要下手时候,那一年正好就是丙午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笹江将当时还很小的阿蔓送到了村外。但是她四处流浪回到了朱磐,迎来了丙午年。然后知道阿蔓是槻家女儿的硃砂野柾就毫无罪恶感地侵犯了她。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可是槻家和硃砂野家就在知情的情况下放置不管。本来在这里就没什么「强姦」的概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村子一直都是这样的。」

根据笹江从曾祖母那边听来的传说,这个是为了让身为古老名代的槻家保存下来的习俗。(译注:子代、名代为皇室、皇族的私有民。)那个时候周边连翁月集落都没有,朱磐处于封闭孤立边境时候的时代。为了继续执行守护这片土地的槻家,就和硃砂野家融合延续了子孙后代。当槻家在这片土地还佔实力优势时,女性是有拒绝的权利的。但是当名代制度消亡的现代,槻家和硃砂野家的实力此消彼长,逐渐只留下了以硃砂野为中心主体的风俗形骸。

为了维持在封闭集落里作为共同体的均衡形势,这个风俗就一直延续了下来。延续丙午的杀子习俗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

「就因为这种理由……就让阿蔓和她的孩子去死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啊。那孩子也是自己选择的啊。大概是因为那个婴儿长的那么像自己吧。就是这么回事。就算让那个婴儿活下来,那样丑的脸怎么可能在这社会上生存下去!」

这些话将一直封印在千草心中的东西觉醒了。

当她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时,她已经打了面前这个老妇人一巴掌。

「你干什么!!」

千草平时并不是会做出打人这种行为的人。但是这时候,听到那个努力活下来的孩子被说成「那样丑的脸不可能在这社会上生存下去」,她无法继续忍耐了。驱使千草做出如此举动的,是她那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和感情。

「那之后有一阵子……我被告知了一些事情,觉得自己做了一些啥事。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听到小诱被说成那样,就是阿蔓小姐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事的。」

少女的手指一直紧紧地握着千草的左手。

「小诱,仔细听好。接下来的话我要向你道歉。那些人虽然对你和阿蔓小姐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是应该不会杀死已经长大成人的你。其实我好几年前就已经明白这件事了……。但是我还是……对你隐瞒了这事,因为我害怕自己被村子排挤,就把你一直关在山上。」

「不是这样的。千草好几次都劝我下山。但是都被我拒绝了。」

「那是在刚刚说的和笹江之间的谈话之后的事啊。在之前的五年间,我一次都没劝你下山吧。那不是因为危险。我明白这一点却说不出口。」

「千草。」

「对不起。把你关起来。直到我打了笹江的脸一巴掌之前,我还不知道把你关起来这是多么愚蠢的事……不,我是明明知道,却装成不知道。我和朱磐那些人没有什么两样啊。」

「不对!千草和那些人——」

「没什么两样啊!而且还不仅仅是这样啊!我曾经有个女儿,但是还很小的时候就死于战火。我在你的身上看到那孩子的影子,这件事我一直说不出口。如果我的孩子没有死的话,在那个雷雨之夜,我可能就会看着你去死。」

「…………」

「……憎恨朱磐,憎恨我吧。小诱。然后捨弃这片土地吧。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你的东西了。」

静寂中,千草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少女徒然的呜咽声。

最后千草用一副严肃的表情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存款存摺和千草的印章。

「这些给你。具体怎么用可以问小釿。」

「不要……因为……如果千草不在的话,我……」

「不能撒娇啊。你可以的。」

「不行的。」

这么下去就是永久的离别了。但是至今为止一同度过的回忆在脑海里回放,温柔就无法压制地从苦涩的咽喉中溢出。

「没事的。我和阿蔓小姐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靠在千草左手边的诱的哭声,就像个真正的小女孩那样。出生时被母亲用手指按住嘴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哭泣的这个孩子,连明白母亲的死亡时都是默默哭泣的这个孩子,现在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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