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熊熊燃烧的小屋旁,而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我头上的伤是轻伤,除了留下一点疤痕以外,基本没啥大碍,而且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暂时没人告诉我关于朱磐的任何消息。大概这是为了让我这个父母双亡的小孩着想吧。妈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岂止是妈妈,根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这种事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现在的我只想知道亲吻我的那个女人的消息。
当我快出院时,我终于从来给我做笔录的警察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整个情况。他告诉我,朱磐神社和白永山山顶的小屋都被泼上了灯油,所以被完全烧毁了。在神社里发现了十三具尸体、小屋里发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但是奇怪的是,警方还是不知道犯人是谁。警察说小屋发现的尸体是位年轻女子。因为尸体受了很严重的损毁,一开始警员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信息。但是因为槻浪乃不在神社发现的尸体群中,所以就把这具损毁严重的尸体当成她的遗体。根据目前收集的情报来看,这一系列的杀人纵火行为都是槻浪乃所为,她在给我喝下安眠药,让我昏睡过去后,走进旁边的小屋里自焚而死。但是,还是有奇怪的地方。
我不认为那个女人是槻浪乃。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但是我知道那是拥有浪乃的容颜的诱。不对,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诱了,那是涅盘重生的其他的美丽生物。
从理性上来说,在结束村子里的犯罪后,她最后来到是白永山、还有灯油的準备、最后见到我时,那句「不要喝水」的警告,这些细节都让我相信那个女人就是诱。可是,有谁会相信这些话?
给我做笔录的警官一边看着我一边询问当时神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除了槻浪乃之外,喝了神水的人都十分痛苦地倒下了。
明明是杀死十四名村民,让一个村子彻底消失的重大案件,但是却无法知道犯人是谁。这种事件因为其猎奇性吸引了社会上的各种目光。犯人没有杀我,是想让自己的犯罪为世人所知,挑中我作为事件目击者而让我活下来的吗?还是犯人还留有一丝人性,不想杀死村子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吗?当时社会上有各种说法。当我对这些说法进行判断时,仅仅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托平坂千草的福才活下来了。
我因为是灭村事件里唯一的倖存者而受到喜欢做慈善的有钱人的注意,最后我成为了羽生田家的养子。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我调查了当时的旧报纸时注意到,警察没有告诉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的几个信息。经过时间的流逝,我收集到几个细节。我看到报道说,在死去的十四个人里,有十二个人的血液里检测出了砷。我不禁想起事件发生前的那个晚上,离别时诱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便留在平坂家的诊所里了。放在那间房间里的矿物标本里,应该是有含有砷的硫化矿物鸡冠石的。沉浸在乡愁里,我继续读着那惨不忍睹的文章。突然我的目光停在一则标题上。那是一则名为《小屋里发现的烧焦女尸没有脑袋》的报道。
无头焦尸是诱,还是浪乃呢?
这个疑问在几年后才得到解答。
从不祥的村子里唯一带走的手錶的指针,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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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天空,洁白闪耀的物体往地面上飘落。是雪。不知是否一直在火炎的旁边而没注意到的缘故,周围的树梢上已经堆满了积雪。雪给烧焦的住房的遗址、可怕的焦黑尸体上盖上一层洁白素凈的皮膜。
我一边背着很重的不符合季节的冷藏箱一边往前走着。这大概是被冰包起来的浪乃的头颅对我做出的小小抵抗吧。在神乐殿里的微弱光线中,我明白了自己的诞生于世上的使命。就算日红的效果是有限的,就算浪乃的容颜即将腐烂,到时候我只要找其他的脸来用就行了。只要永葆美貌,我就不会再次被拉回死亡的世界。就连凪,我们一定可以重逢的。
「呼呼」
天越来越冷了,虽然前方是一片连雪花都看不见的黑暗,这又怎样,不久春天就会来临。万物发芽、诞生的春天是我重生的延续。
我不由得考虑起自己之后会不会分娩呢。我不明白分娩以及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理解那种想拥有孩子的欲求。但是,就像母亲阿蔓赌上命把我生下来那样,我总有一天也会期望如此吧。以及,我也会像千草那样,在我的身上寻求自己死去的孩子的影子,在临死前呼唤死去女儿名字那样爱着自己的孩子吗?不对,比起那个,
「我的孩子,也会很丑吗」
——此时,在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的嘴里说出的,小小疑问。尚未成型的那股不安,就像这薄薄的积雪一般,层层堆积在我心底。这个疑问常常盘踞在我心底,让我产生了动摇。
抛却「诱」的我,在和自身溢出的「诱」的碎片对峙时的内心——
开往凪等待的车站的大巴开走了吗?我看向手腕,才注意到手錶已经不见了。我不知所措地望向道路尽头,在只有白色和褐色的天地里,只有电线杆上的路灯,像希望一般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