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安琪莉可吧
翻译:雾恋
校对:雾恋
回过神来已是子夜时分。
寂静得彷彿冻结了的,我独自一人的夜晚。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埋头研究的好时机。连时间都能忘却的专注,让我感受到一种充实的幸福感。
只是……有时突然回过神来,是的,像现在这样的时间的缝隙。
非常奇妙的心情就会悄悄涌现。
这里不是我出生的故乡的宇宙,也不知道究竟离它有多远。而我现在身处这遥远的地方,某座宏伟宫殿深处的一隅。
而且,我并不是我自己。
暗夜的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是个有着白银色短髮和浅黑色肌肤,目光倔强的少年。这绝对不是我。
我的名字叫做修纳。真正的我,早就已经死了。然后我的灵魂被召唤回人间,寄居在了这人造的身体上。
被夺去生命后不知归处的心,究竟历经多漫长的旅途,才挣扎着来到这里呢。可惜的是,我没有这段时期的记忆。
所以,我越来越无法理解死亡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现在的我,真的是活着的吗?还是已经死了呢?
……我还是不明白,一点点都没法理解啊、该隐!
是的、该隐他们……和我同样从死亡的长眠之中苏醒过来的骑士团长们,现在都该是在宫殿的某处,各自做着战斗的準备吧。
为了彻底压制这个宇宙中不断反抗的的女王一派的势力,然后回到夺走我们生命的故乡。为了再次亮出复仇之牙的那一天。
该隐、基法、尤金、卡菲、格哈德、乔凡尼、华尔特,还有……卢诺。
大家现在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情?
还有、那位大人……?
啊啊、像这样的深夜里就一定会想起来。
那位大人眼睛里彷彿正在燃烧着的金色光辉。
「我们绝对不会失败。」
那话语如同梦的羽翼一般在我们头顶上张开的,那个遥远的夜晚。
当时心中感受到的痛楚如今依旧残存着,丝毫没有改变,这证明了我还活着。然而,仅仅是这样而已。
在这个宇宙中,决战之刻已近在咫尺。
然后,不可思议地,我竟平静下来了。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那金色的羽翼依然在心中,那我们的旅途就不会有终点吧……我坚信这一点。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我还是接着去做自己的工作吧。
让住在这个宇宙的人回归本来面目的工作。
无论多么稳重多么仁慈,真正的人性却不是这样的。剥离人类的外表,也不过只是遵循本能生存着的野兽而已。我要证明这一点。
这只是让他们与自然溶为一体罢了。
随心所欲、贪婪嗜杀的世界。也许当整个宇宙都变成这样时,就不再会有人来责备我了吧。
那样的话,也许我能稍稍感觉到一点快乐……也许就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那个遥远的故乡的梦……。
1.遥不可及的故乡
我出生在行星诺古的乡村地带、梅达莫里亚领内。
祖父和他的儿子们,也就是我的父亲与他的兄弟们共同经营一家大农场。亲戚家的房子三三两两坐落在在视野良好的山坡上,周围是农田和牧场,远方是风景如画的森林和草原。
我是父母的第二个孩子,长子的降生让他们非常喜出望外,似乎我的幼儿期是在宠爱中度过的。
开始记事的我,最初的记忆是在绿意盎然的菜园里。
我坐在后院的田里玩耍,那里有种类繁多的植物,成群结队的昆虫、鸟类和其他小动物,许许多多的生物出现在我眼前。
毛虫贪婪地蚕食作物幼苗刚刚舒展出的嫩芽。
黄蜂飞过来,用毒针刺穿了它的背脊。
家里的狗琉特把田鼠从它们的巢穴里驱赶出来一口咬死。
父亲张网捕捉糟蹋庄稼的野鸟,扯掉它们的羽毛。
永无休止的生与死的转变……像一出流光四溢的默声剧,极大地震撼了幼小的我。
刚才还活着的东西,转瞬间就成了另外的存在。
究竟是失去了生命,还是被赋予了死亡?
我试着把枯枝的尖端刺进毛虫的背部。
一动不动的虫子,确实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那样做是为了让生命凝固,让它成为谁都无法侵犯的崇高的存在。这是我的理解。
只要在力量上佔据优势,就能随心所欲地夺走弱者的生命。这样层层递进,最终一切都将归于尘土,成为新生命的养分。
如此美丽的法则,令我深信不疑。
我觉得自然界正是在言传身教地,把大量绚丽多姿的生与死展现在我的面前。
于是我接连不断地夺走小动物的生命。
对于处在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也是很常有的事情吧。
可是我的情况,却不是那么普通的数量。
门前的尸骸堆积成山,时常令母亲连声惨叫。
父亲开始用嫌恶的眼神看我,再也不会带着我上亲戚家玩了。
只有比我大两岁的姐姐,会因为担心我而哭泣。
「修纳、那个,求求你了……不可以杀死它们呀!」
我低下了头。杀生不是因为憎恨,我不会因此感到快乐。
只不过是因为可以受死的对象就在那里,手就自然而然地伸过去了而已。
我的这种禁忌的癖性,和我远远超过普通孩子的早熟之间,不知是否有着何种联繫。
因此,儘管我还不能完全明白我的行为有多反常,却已因为无法抑制的罪恶感,成了个沉默阴郁的孩子。
双亲说我是恶魔的孩子,把我从家族的空间中隔离出来。我睡觉的地方是仓库的二楼,吃饭也是独自一人吃着单独送过来的东西。
姐姐觉得我这样很可怜,常常瞒着父母抱了枕头来和我一起睡。
「修纳!怎么了呀、摆出这样的表情。对啦!来唱歌吧,我们一起玩儿呀!」
一起分享她带来的点心,一边透过天窗仰望星空一边聊天,只有在那时候,我才是个普通的孩子。
可是我最终还是做了。
从灵魂深处伸出了漆黑的手,我无法抵御它那强烈的诱惑。
深夜中,我把枕头摁在了酣睡中的姐姐那酷似我的脸上——!
「凯莉!凯莉!凯莉——!!」
远处传来了母亲的哭喊声。
我被锁在仓库里。在举行姐姐的葬礼的时候,我一直在回忆她那苍白安详的容颜。
再也不会有向着我展露微笑的人了。儘管这让我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我肯定是会下手的。
况且更重要的是,只有我,才完全了解姐姐的生与死……为了接近那个「意味着什么的东西」,用我的眼睛,用我的手,感知了一切,这是不得不经历的。
母亲一直呼天喊地的,然后就这样,她开始疾病缠身。
我的三餐由女性亲属轮流做好了,和别的日用品一起放在门外。
偶尔她们忘记了这回事,我也不会因为饥饿觉得痛苦。曾有次我发高烧昏迷不醒,三天后被人发现才得以保全性命。轮流看护我的伯母们,发现我醒过来,果然都是一副害怕到不行的样子,远远地躲开不让我看见她们。
从到了能上学的年龄起,我就得到了去村里的公立学校学习的许可。
那里似乎也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没有一个孩子愿意接近我。
在我看来,塞满孩子的校舍简直就是死亡的摇篮。无知小孩那种有暴力倾向的天真烂漫只会令我忧郁。
有时也会有亲切的教师来和我说话,可是我已经放弃了与他人接触的努力。
每天就是待在图书馆里看书……那段时间里,我写着玩的生物学研究方面的报告,被人传阅着传阅着,最后似乎被不知哪里的大学教授看到了。那位老教授特地来见我,同我聊了几句就面色发青地回去了。
从那以后,我似乎就被说成是「寻遍整个大陆也找不到一个」的天才少年。可是这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自从姐姐死后,我就极力剋制自己不要向动物下手。
无论怎样都忍耐不住了,我就一定会去挖个坟墓。
在姐姐长眠的墓地边上,掘开泥土,把石头埋进去。
那一天就是这样,我正在造一座新的小小的墓。
「你在那里做些什么呢?」一个语调沉稳的年轻男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转过身去一看。
那是位高个子的青年,银色的长髮在风中拂动,眼神出奇地安静。
不是村子里的人。也不是走街穿巷的商人。
像是学者或者官员的模样,穿着朴素整洁的衣装,究竟是什么人呢。
「那是……墓么。」他又问了一次。
我点点头,「是的。死掉了……而且,是我杀的。」
「是谁?」
他接着问道,一点都没有被吓到。那眼眸中的沉静,为何让我……觉得他是已经体验过死亡的人。
「兔子。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可是,我剋制不了,果然……」
我觉得不用继续解释他也能明白,就把我做的那许许多多的坟墓指给他看。
「为什么要杀……?」
「不知道。因为很重要,所以想看见她的死……也许仅仅是这样。」
「我明白的。」
「咦?」
我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青年的脸上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微笑。
「亲手杀死心爱的人是幸福的事。死在你手中的人,也许正是明白她是你无可替代的亲友,所以会欣然赴死吧。」
「你是……奇怪的人呢。」
「是这样么?」
这是我头一次想对别人说自己的事情。
我毫无保留地把我过去的一切说给他听。不敢相信,我竟会不止地流泪。
「……是生是死不是一回事么,所以我不明白我究竟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掉了。我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青年一直默默地听着,等到我说完,他才开口道:「你杀了她,还是不能明白么?」
「不明白……不明白啊!」
青年淡色的眼睛折射出钢一般的光芒。
「那么、就来见证更多、更多的死亡吧……无论多久,无论多少,直到你能把握住什么为止。与我们同行的话,一切都会为你準备好的……」
他静静地把双手搭在獃滞的我的肩膀上。
「你会来的吧、修纳?」
青年的名字叫做该隐,他说他要在位于海的另一边的盖亚领开办私塾,想带我走,让我做他的助手。
他把装满钱的口袋放在桌上,这么多钱,连买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父亲却没有正眼瞧他一眼:「……是个头脑很好的孩子,能帮得上您的忙吧。」
说完这句话,父亲就站了起来,大概是要去田里干活吧。
无论我在与不在,父亲的生活都不会改变。
「走吧。」该隐站了起来,拍拍我的背。
出门的时候,为了下定决心,我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