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偷貓賊

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这不合逻辑。我知道这只是小孩子的胡话。但是，我还是想继续拜託犯了错误的自己。总是，我已经下定决心，没有阻止自己的打算。

计画正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首先是调查小猫的喜好。因为不同种类的小猫的品味是不同的，既存在只吃乾粮的猫种，还存在着只吃罐头猫粮的猫种。要是搞错了猫粮的类型的话，计画便很容易因此失败。

因为一旦被阿姨发现可能的话她可能就会非常警戒，所以我特地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地来到她家门前，查清楚她放在门边的碟子上所盛的猫粮的种类，搞清楚那到底是乾粮还是罐头猫粮。我偷偷地将几颗猫粮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而在我身后，健一君正忐忑不安地站着。因为不放心我晚上一个人出门，口上说着「不行不行」的，最后还是跟了过来。

第二天，我一个人来到了附近的日常用品店调查那些猫粮的出处。这件事简单得出乎我的意料，只要让店员看一下，便可以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种类的猫粮了。我整整买了一袋红色的这样的猫粮。总共940日元。虽然这对于贫穷的我来说是笔非常昂贵的消费，但是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为了以防万一，我又买了一袋罐装猫粮。

準备好饵料之后，接下来就是个体调查了。我开始调查那户人家到底养了多少只猫，各有什么特徵。这是最麻烦的步骤了。我和健一君不停地变装，有时甚至还换了髮型（有时是扎辫子，有时是拉低帽檐来盖住自己的脸）在那户人家周围不断走动。曾有一次，我们和那位阿姨擦肩而过。我们心里十分紧张，害怕被她发现。但是她完全认不出我们。或许是因为我们戴了太阳眼镜的原因吧。我尝试透过太阳眼镜仔细地观察着她，她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家庭主妇罢了。

经常出入她家的小猫总共有7只。一只咖啡色虎纹猫，一只三色猫，一只黑白猫，一只野生虎纹猫，两只野生白猫，一只家养白猫。阿姨总是在傍晚6点左右出门，然后将猫粮装在碟子上。而小猫们也熟知这个时间点，过不了30分钟便会自动地在她家门前集合。

一周过后，我终于收集到了所需的情报。

但是还有别的问题。这种问题即使是查阅书籍也是无法得到解答的，更何况也根本没有这种书。只能向有经验的人请教了。但是我又没有认识养猫的人。即使有，要是和她照面讨论的话，也要编出各种借口来糊弄她。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健一君向我伸出了援手。

「在网上提问不就好了嘛」

原来如此。要是在网路上那些猫爱好者们的论坛上提问的话就行了。因为我家十分贫穷，并没有电脑这种高档品，所以我借用了学校的电脑。我找到了一个很多人，气氛也很不错的论坛。这个论坛是由某宠物粮食的公司创建的，所以对养宠物的有心得的人很多，并且他们也对游客的提问也会非常仔细的回答。

要是这样的话，问题可能就会迎刃而解了。我这样思考着。敲下了以下内容。

「因为发生了不幸的事，我收留了一只猫。

这是只已经8岁的老猫了。

之前它一直住在亲戚的大婶家，但是现在大婶病倒了，正在长期住院中。她已经养不了这只猫了，所以便把它寄养到我家了。大婶没有家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

这只猫到我这里来居住，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我十分担心它会不会突然脑袋一糊涂，就回到它从前的家什么的」

我描述得十分凄凉。但是里面的事情没一件是真的。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全部是谎言。

但是，即使是这种由谎言堆砌而成的帖子，论坛上的常驻人群还是非常仔细地回覆了。

「大婶的事真的是很遗憾呢。我也是一个人养猫的，所以也没有试过託付给别人。啊啊，要是我病倒了，应该也会拜託别人照顾我的五郎丸*吧…… 。（ps：一种圆圆胖胖肥肥嘟嘟的猫……）

我的回答是，你并不用担心这件事。因为小猫很快就会忘记前任主人了。猫这种生物十分冷血呢。只要按时保证它的三餐和好好的管教它们的话，我想它很快就会接受你了吧。

要是之后还遇到什么问题的话，欢迎再来提问哦」

还有这样的回覆。

「对对，猫的话，真的会很快的话就会忘掉了。要是你一个星期不回家的话，或许它还会露出一副不认识你的样子。不过要是逗它玩的话，就很快会想起你是谁就是了」

还有这样的回覆。

「不是有种说法叫做『糊涂猫』吗。小猫们的记性真的很差呢。明明我们一直都很痛爱它，这就和单相思一样可怜呢。虽然我很喜欢猫的这种特点啦」

总觉得，我有些佩服他们了。

要是人与人之间的关係的话，要是对方总是马马虎虎的敷衍自己的话，不管自己心中的热情之火多么旺盛，总会慢慢熄灭的。无偿的爱情什么的，大都是只在母子这种关係中出现。即便如此，我还是对其感到非常可疑。但是那些养猫的人却将自己的爱情无偿地献出。真不可思议。我这样思考着，这些人肯定不太正常。

我开始和健一君谈论这些事。

「吓了我一跳呢。那些家伙就是群猫痴啊」

嗯嗯，健一君点了点头，猫痴呢。他们都是猫痴呢。

「但是啊，我总也还是能理解些许的。总之就像是美月你所说的那样，或许那就与母子之间的感情相同吧。饲主是母亲，小猫是孩子。所谓的母亲，可是非常厉害的呢。即使因为太频繁说教而导致被孩子冷落，还是完全不会受到打击。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给你做饭，买衣服什么的，还是会做些会令孩子感到厌烦的事情。那种情况肯定就和现在一样啊」

「原来如此呢」

虽然我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其实我还是有非常不明白的地方的。反倒是脑海里浮现出「健一君的母亲真的是非常爱他」这种想法。之所以会感到厌烦，像是因为母亲太过于爱他了吧。

我的话，会怎么样呢。应该也会有人将这种无偿的爱情赋予我吗。母亲是个马马虎虎的人，最后还将我们抛弃了。但是我觉得她还是相当珍视我和阿孝的。

即使是我，也还是存在一点美好的回忆的啊。

在我撒泼的时候，母亲会用甜甜的声音来哄我。有时母亲也会非常勉强的买一套价格昂贵的教材给我。在我发烧的时候，母亲还会抱着我走到医院。对，作为人类，她非常不检点，但是作为母亲，她并没有失职。但是最后母亲还是抛下我们，走掉了。

一想起这些事，我的脑袋不由得便会混乱起来。各种各样的想法交替地在脑海中风驰云走，

十分难受。

「话说，你準备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我马上回答道。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决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丧失。

「明天就开始吧，健一君」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经到了第二天了。我和健一君一起翘了课。正午的时候，我们开始了準备工作。将所有必备的东西买齐，然后5点的时候，我们便出发了。因为按照论坛上的说法，比起女生，小猫更加害怕男生。那些不会亲近男生的小猫，很可能就会亲近女生。所以我决定亲自实施这个计画。这么一来，健一君便负责后援工作了。

「过来过来」

当我小声这么说到的时候，那只黑白猫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不愧是由野猫驯化过来的啊，果然不会那么听话吗。但是我一从口袋里拿出乾粮后，它便开始有点放鬆了警惕。像是闻到了乾粮的味道似的，鼻子一抽一抽地动着。

「到吃饭时间了哦」

我这么说着，将3粒乾粮撒在了地上。

「午饭，午饭」

虽然它像是被吸引住了，但还是很害怕我的样子。于是我又后退了3步，安静等待着。最后，我取得了与黑白猫的忍耐大战的胜利。黑白猫开始慢慢地朝我靠近，一下子便吃掉了那3粒乾粮。吃了少许乾粮，它的肚子像是更加饿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于是我又轻轻地掏出3粒乾粮丢到地上。只是，这次的地点离我更加近。这次黑白猫则是毫无警戒地走到了我身边，吃掉了那3粒乾粮。

到了这里的话，你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黑白猫将脸埋进了我脚下的乾粮堆中，明明如此靠近我，但却完全没有一丝警戒。甚至连我伸手去触摸它的背部也没有躲开。毕竟因为这是第一只猫我才会如此紧张吧。我的运动神经很差，要是这次失败了的话，黑白猫恐怕就不会再次靠近我了。

我大口的呼吸着，突然伸出了双手将黑白猫抱了起来。黑白猫被我这样子抓着，大声地「喵」了一声，开始发狂了。它的爪子在我的喉咙附近划出了一道血痕。虽然很痛，但是我没有鬆手。我像是抱着孩子的母亲似的抱着黑白猫，呼喊着健一君。

「健一君，我成功了！」

「干得好！」

健一君从隐蔽的小道上跑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我将黑白猫塞进麻袋中。我放手的时候，麻袋就好像拥有生命似的开始不停地扭动着。这是因为黑白猫在里面发了狂的缘故。虽然十分可怜，但是我们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深入考虑这些东西。

「那我把它装进箱子里面」

「那我去抓下一只猫了」

就和计画的一样，我们马上便分开行动了。健一君回到藏身的小道的深处，那里面安放着一台平板车，平板车上面堆着几个蓝色塑料箱子。箱子的大小不仅比平板车要大，并且数量还有3个之多。将装在麻袋里面的小猫每2，3只为一组，分别装进每个箱子中——。我们就是这样计画的。

我们接下来所要做的事，用一个词概括的话，便是偷猫。

「将那位阿姨所养的猫，全部偷走」

和阿姨的争吵结束之后，我这么说道。

听到我的发言，健一君着实吓了一大跳。

「偷？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先调查那里养了多少只猫，然后将它们全部带回去」

「带回去，你是指你家吗？」

「是的」

「你準备养它们？」

「嗯」

「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是那里可是有很多猫的哦。要谁来照顾它们啊。况且，你将它们带回家，也就是打算帮它们做绝育手术咯，钱那方面也是非常困难的啊」

健一君露出怀疑的表情。不过，事实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就连我也还是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能够做到什么。

「它们就由我来照顾。做绝育手术的钱我自有办法」

「你想怎么做？」

「母亲离家出走的时候有留下钱。这份钱，至少不会让我和阿孝要沦落到吃仙气*才能活下去的地步。（ps：中国古代的道教中，曾有某些因为修行而变得长生不老的仙人。据说他们是不吃食物，而是吃仙气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了吗？原因正是因为她留的钱刚好允许我能够从高中毕业。虽然可能会不太够，但是若是节约一点，或者是打份零工的话，钱总是会足够的。所以我才知道母亲是不会再回来了」

猫的绝育手术的话，一只需要1万日元左右，7只的话就是7万日元。虽然会很痛，但是总得是要做的。要是有个万一，只要去打工就好了。我在说明这一切的时候，健一君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决心似的，说道。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啊」

他用一种坚决的眼神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是的」

「这有可能会发展成很糟糕的事态也说不定哦。即使是猫，但那也和汽车和贵金属什么的一样，都是人类的私人财产」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这甚至有可能会使你被学校退学哦」

健一君十分认真地对我说着威胁性的话语。虽然他说得有点夸张，但是他所说的话的意义却一点也不夸张。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或许什么都不想便能够忘掉这件事。我想这样子也不错」

我这么说道。

「但是，现在的我并不冷静」

「啊啊，确实不太冷静」

「我觉得那样做是正确的，虽然我知道我错了」

健一君一直盯着我。要是想阻止我的话只有现在了哦。我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虽然抑制不了我的心情，但是还是能够阻止我的计画的。这很简单，只要向那位阿姨透露我的计画便可以了。但是健一君却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我帮你」

「健一君才是，这样对你有好处吗」

「什么啊」

「你没有必要陪着我，要是那样的话我们成了共犯了啊」

「嗯，共犯就共犯」健一君这样说道。

「况且，如果我不帮忙的话，美月不也会自己干吗」

「嗯」

「那样的话，就让我来当你的共犯好了」

啊啊，就是这样的啊。我突然觉悟了。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发生各种各样的犯罪。虽然我们现在準备乾的并不是那些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大犯罪，而那些抢夺几千万日元的犯罪，那些杀人的犯罪，正日复一日地发生着。每次看到那种新闻，我都觉得那些犯人都是大笨蛋。「为什么要做犯罪这种不合算的事情呢」我经常会这样说。但要是有个迫不得已的话……也就是处于我们现在这种场合的话……理性什么的，早就已经无视了吧。我们，我们这种人类，真是相当愚蠢的生物。

第二只抓住的是白猫。因为是只母猫的原因所以警戒心很低。我一说出「午饭哟」，它便走到了我身边。虽然我对于它的毫无心机感到十分心痛，但是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牢牢地抓住了它。第三只是野生的白猫一号。它对乾粮完全不感兴趣这点使我感到非常的震惊。一闻到乾粮的味道，便作势想要离去了。此时我十分慌张地打开背包拿出罐装猫粮。「啪咔」，一听到打开罐子的声音。野生白猫一号便停下了脚步。我将手指伸进罐头里面，将磨碎的鱼和肉片之类的东西附在手指上，然后对着白猫弯起了手指。白猫开始慢慢地接近我，像是很美味似的不住的舔着我的手指。看到那乾涩的舌头，我不由得心痛起来。

我手指上的碎肉被舔完了之后，我将手伸进罐头，第二次伸出手指来引诱它。当野生白猫一号在再一次舔乾净我的手指的时候，它已经进入了我的活动範围了。我从容地抓住它，将其扔进了麻袋中。第四只是野生的虎纹猫。它的额头有点突出，显得颇有个性。漂亮的钩状的尾巴也显得非常的可爱。它被我的乾粮和干制鲣鱼所骗，在想要吃更多的干制鲣鱼而「喵，喵」叫着的时候，就被抓住了。

真正难搞的是第五只野生的白猫2号。或许因为已经习惯抓猫了，我稍微有点大意。虽然第一次抓住了它，但是却让它给逃了。从我手上的缝隙中滑溜溜地逃出去的小猫，飞快的逃进了附近停车场中某台车子的底下。我蹲下身子，偷偷的观察汽车底部的时候，小猫那警惕的目光正在深处闪闪发光。

啊啊，失败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站了起来，确认了下周围的情况。这里是随处可见的露天停车场，而里面现在正只有一辆车。也就是小猫潜伏在车底的那辆。幸运的是，那里正好是停车场左边的角落。小猫所待的地方旁边是一块约2米高的水泥墙，所以要想一下子从那里逃出去的话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美月」

不久，健一君也来了。

我叹着气说道。

「不好意思，失败了」

「小猫呢？」

「在这下面」

健一君谨慎地弯下膝盖，窥视着车底。

「啊啊，在里面呢」

「怎么办好呢。因为引起了小猫的警戒，所以它已经不会再靠近我了。它现在应该很害怕我吧」

「只能爬进车底，硬是将它拉出来了呢」

健一君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懊悔的表情，但是马上又恢複了原样。

「我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膝盖上有伤的健一君根本不可能弯腰爬进车底。不过，我倒是能可以做到。虽然很感谢健一君的心意，但是我还是决定要自己来。

「我来吧」

「没问题吗？」

「嗯，健一君你就到小猫的右方看着它不让它逃掉，要是它从那儿逃出来了，你就给我抓住它」

「啊啊。我知道了」

「那就开始吧——」

「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我準备爬进车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回过头去。发现后面正站着一位头髮斑白的伯伯。一开始我只以为他只是个老大爷而已，但是后来发现他并不算太老。大概就和学校的校长和副校长年纪差不多把。啊啊，或许还要再年轻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