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帕士兵的故事
荒野前方出现杉林,「终于到了!那就是库帕出现的地点吗?」我兴奋不已,心脏猛烈跳动,虽然紧张,实际上抵达后,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在複眼队长的命令下,我们在森林入口搭起帐篷,暂且让疲劳的身体休息,边喝据说是用腐坏牛奶製成的浓稠饮料,边吃牛肉乾。接着,複眼队长终于解说起「对抗库帕的方法」,我们仔细聆听。
日头高挂空中,趁天色明亮,複眼队长在地上画一条线说:「听好,穿越这座森林,另一边有座山谷。假设这条线就是那座山谷。」
「是很深的山谷吗?」捲髮男问。
複眼队长垂下目光,点点头。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画在帽缘的许多眼睛彷彿全都闭上。「探出身体,勉强能看到谷底,但非常深。至今不少库帕士兵坠谷,有的是滑落,有的是遭库帕打落。掉下去就没回来过,所以要小心。」
「是的。」我们三人同时回话。
「然后,库帕活动时,就奔跑诱导库帕。」
「怎么诱导?」鹏炮大哥出声。
「边大叫边跑,库帕就会发现我们,追赶上来。我不觉得库帕有脸、眼睛或耳朵,但它会追逐移动的人类。到山谷附近后……」複眼队长拿棒子在刚刚画的线前方添上两个圆。「这里和这里,各站一个人,抓住长绳的两端。」
「长绳?」鹏炮大哥疑惑道。
「没错。听着,我们要引诱库帕到这里。库帕无法灵活变换方向,得看準它一直线走过来时,以绳子绊倒它。」
「库帕有脚吗?」
「也不算脚,应该是根吧。反正没差。」
「然后将库帕推进山谷吗?」鹏炮大哥显然一愣,我也傻眼。如此单纯,连孩童都不会上当的陷阱,居然能奏效吗?
「太简单,吓到你们了吗?」複眼队长的表情不变。每年士兵的反应大同小异,对他像是惯例般的必经过程吧。「不过,这种方法最有效。以前似乎是正面迎战库帕,但实在太危险。利用绳索最确实,我继承上一代时,便已採取此法。」
「那绳索是……?」
「以藤蔓捆住数根柔韧的树枝所编成的长绳。绑得很紧,不管怎么拉扯都不会断。」
「是谁做的?」
「从前的士兵们。那条绳子放在山谷附近,每年都会派上用场。观察到库帕的蛹成形后,便会去确定绳子在不在,并且补强。」
「总之,得设法把库帕推落山谷吧?」我确认道。
「然后就能回去吗?」捲髮男软弱地问。我彷彿是自己讲出丧气话,感到很丢脸。
複眼队长没说「可以」。「听着,库帕摔落山谷时,会受到冲击破碎。树枝会折断,果实会裂开。」
「树会粉碎吗?」
「库帕成蛹后,就跟一般树木不同。含水量变多,外麵包覆着一层薄薄的树皮,所以遭到冲击就会破裂。一旦破裂,里面的水便会喷出。」
「这样啊。」其实,我不认为这是多大的问题,只觉得「原来如此」。
「不过,这水是个问题。之前我曾告诉你们,库帕的水有毒。」複眼队长突然指着我,我不禁挺直背脊。
「是的。所以不能在蛹的状态随便攻击库帕,对吧?」虽然我刚刚才想起,却装出「无时无刻谨记在心」的口气。
「没错。但那时我没说,库帕体内的水有毒,从蛹变成库帕后也一样。」
「也一样?一样危险的意思吗?」
「没错。话虽如此,在蛹的状态下,必须靠近才能攻击,很可能淋到喷出的水。考虑到这一点,要是对方会自行移动,便能趁隙推落山谷。」
「可是,水还是会喷出来吧?」捲髮男非常担心。「淋到水就会死掉吗?」对吧?会死掉吧?他面颊抽搐。
那很要紧吗?有够逊的,真受不了。
「不,」複眼队长否定,「不会死掉。」
听到这强而有力的回答,捲髮男明显鬆口气。坦白讲,我也有同感。「不会死掉」,世上还有更令人放心的保证吗?
「只是……」複眼队长紧接着说。
「只是?」鹏炮大哥追问。
「身体会消失。」複眼队长的表情微变。看不出是在笑,还是感到疼痛。
「身体消失?」「什么意思?」「会变成透明吗?」
面对我们的质疑,複眼队长并未退缩,也没表现出不愉快的样子。或许这也是每年都要上演一次的戏码。「理由不清楚,但士兵不会痛苦,也不会死掉,而是消失。」
「会不会是掉进谷里……」捲髮男战战兢兢地问。
「不是。我目睹过好几次,淋到库帕的水后,不久手脚便会逐渐消失。儘管听得到声音,也有人的气息,却不见身影。」
「变透明后,呃……还是能回城里吗?」
「不清楚,」複眼队长语气明确,「恐怕不容易。否则,城里的人应该会察觉透明士兵的声息,流言四起。可是,像是听到库帕士兵说话之类的谣言,你们耳闻过吗?」
我们全摇摇头。
「对吧?待在城里时,也没有透明士兵向我攀谈。」
「那就是回不去了。」捲髮男不晓得在恋恋不捨些什么,寂寞地低喃。
「就算是这样,库帕的士兵还是存在于某处。」
「您为何会这么想?」鹏炮大哥问。
「和库帕作战时,过上紧要关头,有时会发生无法解释的情况,士兵因而脱困。比方,遭库帕踩得快昏厥的士兵最后仍获救,或是跌倒的士兵在千钧一髮之际逃离库帕的尖刺攻击,诸如此类。」
「这……」
「我认为是变成透明的士兵在帮助我们。」
「帮助……」
「没错。我想,当国家陷入真正的危难时,变成透明的士兵就会来解救我们。」
我愈来愈害怕跟库帕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