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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風的來歷

作者:梨木香步 字数:7009 更新:2022-11-09 07:36:39

我有事请教风野先生,拨电话到研究室,对方却说他请假了。接电话的女士,从前曾待过我这儿的部门,也算旧识了。

「他好像被袭击了。」

她压低嗓音告诉我。

「咦?色狼吗?」

「不,是暴徒。大概吧。」

惊讶之余,我竟脱口而出连自己都难为情的话。还好只是电话。我满脸通红,问了风野先生被谁攻击和原因。

「不清楚。详情我不知道,他也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严重吗?」

「电话是他亲自打的,听说还不到住院的程度。只是身心受到打击还没平复,今天请假。这很像他会说的话吶。」

谢过她以后,我挂上电话。思考半晌,再次拿起话筒,一边翻通讯录,照着之前向风野先生问来的他家电话拨过去。

「喂,请问是风野先生家吗?」

「……这个声音……你是久美?」

突然喊出我的名字:心中不住为之一惊,但他的声音听来比平日含糊,而且有气无力,令我担心。

「我刚打到研究室,结果……」

「哦。」

风野先生髮出的声音似乎有点不耐烦。

「事情就是这样。我简直被当成沙包,打得可惨啦。这张脸不能出去抛头露面,嘴巴也肿了一圈,连吞东西部很难吶。」

「是谁……为什么呢……」

「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三餐怎么办?」

「哪来的三餐呀,家里也没存粮。再说我被又踩又踢的,即使有食物。也没办法吃。」

我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要觉醒抬头。

「现在可以去见您吗?我正好也想请教您一些事……」

「……可以是可以,我可不需要南丁格尔或姑姑婶婶喔。放我一个人自然会好。」

他先给了一记下马威。我心想:哼,这样啊?接着问了风野先生家怎么走,最后,他自己小声对我说:「那么,麻烦带瓶运动饮料给我就好。」若无其事推翻前言的口气,不禁让我怀疑他是否真的不能出门。回答声「知道了」之后挂上电话。我把几包还在试作阶段、多出来的小包装ALPHA米放进提包里,下班走了。

以位置而言,风野先生家正好跟我的公寓、公司连成正三角。如同我能从家里步行到公司,公司到风野先生家走路十分钟就到。

「我看看,从洗衣店转角弯进去……」

应他要求,我途中绕进便利商店,先买了两瓶两公升装的运动饮料再说,之后朝风野先生家方向走去。不知为何,至今我不曾往风野先生家这个方向走。

只是从人声喧哗的大马路拐个弯进去,气氛竟有了大转变。行走间,我立刻察觉这儿巧妙避开都市开发範围,依然残留着古早平民住宅区的气息,之所以不曾来过这一带也是因为这里明显与商家或公家机关无缘,也就是说没有非来这儿不可的特别目的。想想也理所当然。如果有养狗,或许会来散步吧。

每户玄关旁的道路,无不摆着绝对是违法佔据的盆栽,或种有植物的保丽龙箱等等,数量多得像比赛。这是生活的气味,没错,生活感。公寓生活就是缺了这个。毋宁说,公寓建造时的概念本身,就有意避开「生活感」吧。然而,这感觉却唤起我某些回忆,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想着想着,巳来到一像龙宫的大众澡堂对面」的风野先生家。

如他的描述,这是一栋看来即将倒塌的小间木造公寓。拉开诊所般的对开式门扉,一楼有大大的玄关,两侧鞋做令人联想到学校伙川的。微暗的中央走廊贯穿正中间,两侧各有三间住户并排。跟刚才在路上看到的家家户户玄关周边一样,住户的门与门之间也被物品佔据,这副光景在公寓简直无法想像。然而这里放的不是盆栽,而是木雕。每尊木雕几乎与人同高,沿着墙壁整齐摆放,就像一群人列队站好,井然有序,并散发出树林般的静谧气息。年轻女人、老人、小孩……大概有未来的雕刻家住在这吧。虽然忍不住想放慢脚步、细细欣赏每尊雕像,忆起原本目的后,又开始寻找风野先生的房间。他说租下了左侧两间,但我忘了问到底是靠外侧或内侧的两间。一般而言,我们总会认为是相邻两间,所以中间那间一定是他的。不过,也有可能出乎意料跳过中间那间,住在头尾两间也说不定。

正烦恼不已时,靠玄关最近的房门啪当一声打开,把我吓得几乎快跳起来。原来是风野先生,用东南亚风情的棉质围巾将脸庞层层缠起。

「你在做什么啊?这里啦,快进来。」

他说得飞快,对我招招手,又迅速缩回敞开的大门。我慌忙走进去。

「关门。」

室内响起异常紧张的声音,我反射性把手搭上内侧把手,带上门。

约六叠大的和室里,铺着蓝色毛毯,对面窗户也挂有同色系的蓝色窗帘。走进室内,左方有个似乎是后来加装的简单流理台,看不出任何使用迹象,风野先生大概不大做饭吧,我心想。

「请坐。」

他说道。我在房间里仅有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来。风野先生找了个坐垫放在毛毯上,盘腿而坐。我想着:哦,原来风野先生也会盘腿呀。对我来说,一切都很新鲜。

「可以拿下来吗?」

风野先生问。我用力点头。缠着围巾一定很热吧。接着,

「那么,我拿掉喽。」

他郑重宣布,然后拆绷带似地拿下围巾。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我不曾看过被殴打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脸孔变化如此剧烈的人。左眼皮严重肿胀,让人怀疑他是否丧失整片视野;石眼皮好一点,但也肿得惊人。嘴角有伤,蓝紫色瘀青历历在目。鼻子附近的纱布面积大得有些夸张。这副伤容,难怪进食有问题。

「怎么样?厉害吧?」

他似乎有些得意地说。

「的确。让我想到《象人》,那部电影充满人类存在的悲哀,不过风野先生的伤还有希望好转,比他幸运多了。」

风野先生噗嗤笑出来,说我讲这番话的样子冷静直率又有趣,把脸转向另外一边笑了好一阵,说不定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因为笑而扭曲得更厉害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进入我最想知道的正题。

「还能怎样呢?」

他依然没有把头转回来,不快地开口:

「我在电车月台看到一位老伯提醒几个年轻男孩子不要抽烟。那些男孩子不只抽烟,怎么说呢,他们的态度简直旁若无人,那位老伯才看不下去吧。随手乱丢垃圾,还大放音乐,完全无视其他行人。看着那景况,我忍不住捏把冷汗,心想:这下会变得怎样?结果其中一个人开始用非常过分的言词怒骂老伯,甚至开始恐吓他。不知是太愤怒或害怕,老伯脸色苍白。我不禁插嘴说:没必要这样骂人吧?你也知道我的外表嘛,对方觉得自己被瞧不起,没两下就被打成这样了。这就叫围殴吧。老伯马上叫了救护车和巡逻车……好像还陪我一起坐上救护车,说来惭愧,当时我意识不清,不大记得了。后来护士还给我老伯留下的名片……但话说回来,这不是老伯的错,我也无意跟对方连络或要他负责。这种事很常见吶。」

「不,才不常见呢。老伯敢出声提醒,现今社会已经少有了。风野先生立刻挺身而出、帮老伯说话,这种态度也很难得。虽然这样的结果令人同情,但不必小心翼翼地躲躲藏藏。您大可抬头挺胸呀。」

「是吗?但这事又不值得炫耀。我跟公寓其他住户的交情虽然不错,但必须一一解释,实在麻烦,他们还没看过这张脸吶。不过听你这么说,心里舒坦点了。对了,你帮我买运动饮料了吗?」

「啊,在这里。」

我拿出预先买的两瓶饮料。

「谢谢。」

说完,他起身拿来两个杯子,打开其中一瓶饮料,倒进杯中。

「你也请喝吧。」

「……谢谢。风野先生,用吸管喝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

「我出去买吧。」

「没关係,这种小东西,厨房应该找得到。等等。」

风野先生再次小心地卷上围巾,走出房间。厨房可能在另一个房间吧。风野先生会在那里做饭吗?他依旧是个谜团重重的人啊,想着想着。不久,风野先生回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

他开心地在我面前挥动吸管。我也回了声「太好了」。风野先生拿下围巾(我又心惊胆跳了一次),撕开纸袋、取出吸管,战战兢兢地把嘴凑上去。

「啊,可以好好喝了。鼻子上的纱布真碍事,连喝水都很难。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你。」

「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对风野先生的身世背景很好奇,现在越来越有兴趣了。

「风野先生从小就很有正义感吗?」

「正义感?没这回事。」

风野先生突然放低音量,沉默了下来,看来很犹豫,想说又不知该不该说。接着:

「别说正义感了,我连自己认为正确的事都不敢说,很懦弱。不过,每碰到类似这次的事件,我都会想起一个人。」

说完,他又沉默了。我还想听,于是问了:

「是男生吗?」

风野先生无言点头。他又说:

「小学同学,姓山根。我的出生地,从前是被封建制度管理的地方。我成长的年代,多少还残存着这种风气,可以说是末期了吧。」

风野先生吸了几口饮料润喉:

「山根同学,不管读书或运动都称不上拿手。成绩中上,体育中下,大概是这样吧。长相平凡,就是大部分中间阶层的一分子。如果光是这样,我早把他忘得一乾二净了。他跟其他会组成团体的孩子不同,似乎没半个朋友。总是独自一个人。休息时间也只是孤单坐着。不过,他可没被欺负喔,只是不大懂玩笑话,又不会主动亲近别人。但是,倒也不觉得他曾为了没有朋友烦恼。

「某天,我们级任导师好像为了大部分同学没带作业而大动肝火。忘记带的人全被罚站,导师对大家说:明天绝对不会忘记带来的人坐下。接着,几乎所有人都坐下了,除了山根同学。面对这出人意料的事态,不晓得导师是不是过度震惊,一时竟哑口无言。

「这位导师出身郡辖区,因当地教育委员会十分肯定他的教学能力,才来到这所位于地方中央城下町(注1)的小学任教,所以他非常拚命。怎么说呢,是干劲十足吗?好像随时随地都在高喊:『我在这里!』他个子矮小、目光锐利、作风坚毅、个性鲜明,只要有团体存在,就非得以他为中心,否则无法忍耐——他就是这种型的人。想必他也对教育委员会表现这种凸显自我的积极态度了吧。这种人总是精于讨好。日本男人想出人头地,必须懂得巧言令色。等他们出头,又重用缺乏实力但擅于谄媚的男人。于是这个深受儒教影响的社会,就如此每况愈下。算了,这不是重点。

「瞬间,导师对山根同学的意外举动有些茫然——数十年的小学教师生活,或许这还是头一连吧——他立刻回神,气得火冒三丈。大概觉得自己被小镇学生看扁了吧。他气得大吼:你不打算带来吗?只见山根同学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有打算带来。导师又说:那为什么不坐下?你不敢说绝对会带吗?他又答:我可以说我打算带来,但不敢说绝对两字。任何情况下都无法说绝对。导师气极了,脸色大变,不客气地走到他面前恐吓:不收回刚才的话,就不準强词夺理!还作势踢他。即使如此,山根同学还是不肯说出『绝对』二字……」

「简直就是古时候的军队嘛。风野先生当时的反应是?」

我忿忿不平,但内心也认为以当时状况而言,小孩无法反驳实属正常。我一边感同身受,一边发问。

「对,你说的没错。」

风野先生皱起眉头,伸出食指指着我。

「教育实在可怕吶。不,不该把错推给教育。之前只知道山根同学有点异于常人,这次他的不知变通和彆扭,让我看得目瞪口呆。当时的我,是被『看重』的一边,也就是活在体制下的学生。山根同学的倔强固然令人儍眼,但也让我很挂念。因为,他说的也没错呀,我内心虽然有某个角落强烈地与他心有戚戚焉,却刻意置之不理。导师叫他不準强词夺理是什么意思啊?学校不就是教我们讲道理的地方吗?这些疑问在心中挥之不去,我却不敢积极面对。也因为其他非学不可的东西以及我感兴趣的事太多吧,我不想将时间花在百思无益的事物上,够胆小、够狡猾吧?

「那时,我家权力都掌握在父亲手上,他是个以家世作为唯一自我认同的人。当时他正好被公司解僱,整天都待在家里。母亲白天工作回家后,还要拖着疲倦身躯赶着为父亲準备洗澡水,热他晚上要喝的酒、做晚餐给全家。父亲几乎没外出,却只是坐在餐桌前等待。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女生,就可以帮忙了。你问我为什么?因为从小到大都被灌输『君子远庖厨』的观念啊。即使觉得母亲辛苦,但在耳濡目染下生长,还以为社会上所有人想法都一样。于是,我上大学后不久,母亲病倒了。在此前一年,他们开始跟母亲的公公,也就是我祖父同住。忘了是日子困顿,还是祖母死后祖父日子过得不如意,从我进大学起,家人就搬进祖父家了。祖父是比父亲更强势的父权主义者,很难应付,况且,身为独生子的我又离乡求学,现在想想,母亲倒下只是早晚的问题,等我们察觉时,她已是癌症末期。儘管如此,父亲却迟迟不肯让母亲住院,还说『我想让她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听来很感人吧?我半信半疑,最后证明被骗了。母亲从头到尾都没被告知病名,直到病危前,还要她勉强撑着身子站在厨房準备三餐。偶尔回家,总会看到那令人心惊的光景。只见母亲清瘦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动,在厨房也常不支蹲下,但她还是守着那口灶。我心想,为人母的真是坚强吶。」

风野先生用力握紧交叉在胸前的双手。

「如果是现在的我,一定会大骂:够了!但当时还处在不知所措的状态,只一直觉得奇怪,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事情则在母亲丧礼后爆发,过了一个月左右,我偶然听到祖父跟父亲谈起母亲,祖父说:『二十二年啊,良子走得还真快,算起来那笔聘金出乎意料亏了不少,医院也花了不少钱。』原来,他们只把她当消耗品,嫌母亲使用寿命太短而感到不快,她可是我的母亲啊!那时起,我心中某种意识觉醒了。也许是受了战后民主主义、男女平等教育薰陶的成果吧,儘管那只是形式上的教育:又或许是母亲从肉身解脱、终获自由,将她经年累月的愤怒转移到我身上了;又说不定,那也是我对长期无法帮助母亲的自己发出的愤怒。

「等我回神,我已把纸拉门一把推开,站在祖父面前。祖父用他低沉的声音镇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居然拿着壁盒里装饰的日本刀,还作势拔刀呢。我呆住了。儘管对自己所属的蛮横父权社会的自私感到愤慨,然而我表达愤怒的方式和抗议手段,都如此男性化。再争辩也没用。我呆住了,真的呆住了。甚至觉得我自己的存在似乎都是将母亲逼入死境的远因。之后我就离开家,再也没回去过。」

风野先生说了一大串,似乎也说累了,停下来喘口气。接着,用吸管喝完剩下的运动饮料,说道:

「从此我就捨弃男人身分。我没有动手术,而是指精神和意识上的捨弃。但也不是选择女人这边。真要定义的话,我选择无性。」

在我眼中,这真是一种极富魅力的生存方式。但有可能吗?我据实问了。而他回答:

「单以意识而言,有可能喔。这是决心的问题。首先,必须将『男女有别』和『以生下两性后代为最终目标的有性生殖』置于自身存在之外。」

「但是生物做得到吗?」

「哎呀,你听过,无性生殖』吧?性的原本目的在于生殖,但生殖本身——当然要看生物种类啦——有可能在无性状态下进行喔。况且,更低等的动物都行了,为何身为高等动物的人类做不到呢?」

「风野先生,这个逻辑说不通。就算意识上想努力达成,但现实问题又是另一回事。再说,这个概念终究会导向『複製』吧?」

「啊,没错,刚才的确有点离题了,我承认。那来谈『複製』吧,大家好像觉得複製违反生命伦理,总是引起议论,但它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

「但对于物种来说,还是有变异的繁衍方式存活率比较高呀……」

「嗯,最后大家都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反对。但是,举例而言,植物中的竹子也是『複製』的喔,红花石蒜(注2)也是。无性『複製』的植物比比皆是,但它们也从未轻易绝种。这样看来,这是相当优秀的遗传因子吶。它们是进化到某一程度时,决定这样就可以了,这不是很清高吗?然后在不同生育条件下,后代也各有异,不管如何还是会产生各自不同的个性,有这种程度的个别性就够啦。」

「总归最后还是优生思想呀,我无法完全赞同,而且进化的可能性……」

「进化?与其说进化,退化或恶化的可能性更高得多,也有可能一代不如一代喔。优秀双亲生下青出于蓝小孩的案例不多见。不然,假设,有些人个性温和、爱好和平,複製再生这些人,人类不就有希望迎向光明未来了吗?如果这就是优生思想的话,那只要优生思想就够了。再也不需要演化,也不需要繁荣,接下来我们又该往哪儿去呢?」

风野先生几乎没停下换气,滔滔不绝地说着。我被他的气势压倒,只是专心洗耳恭听。他好像又说累了,暂时静下来。我这才战战兢兢开口:

「我还是觉得,有性别之分的世界比较多采多姿……」

然而这微弱的反击似乎成为导火线,风野先生更激动了:

「两性存在的快乐跟害处,你选哪边?根本像穿着衣服走路的生殖器官,脑袋瓜里只装了海绵体的男人到处都是喔。」

「既然您这么说,女人不也是吗?有时候也会有那种想把一切全都收进子宫里的慾望呀。虽然我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意识,但最近也渐渐觉得,身为女人真难受……」

我想起卡桑德拉,有感而发地说。

「是没错啦。但女人造成的危害範围比较小呀。男人的性自我认同基础中本来就有胜利者、支配者的成分。随他们任意而为的话,用不着多久,世界立刻就毁啦。强姦累犯的男人,应该依法去势,这对他本人来说也是鬆了一大口气。与其过着被性慾支配控制的人生,这对他本身也算一种解放和拯救吧。」

风野先生趁势接着又说:

「少了这类刑罚,性侵罪犯只会一再出现,明知如此却放任不管,令人觉得大环境是否对这类犯罪採取了某神程度的纵容,这便是自古以来男性社会的风气使然吧。」

我不禁叹了口气。

「愈来越像极度似是而非的女性主义者聚会了。」

「久美小姐。」

风野先生改口严肃地喊我。

「是。」

「你呀,从刚刚开口闭口就是优生思想啦、似是而非的女性主义者啦,或许你想藉此牵制我,但千万不能受这种言语谴责的恐吓,这种语词上的归类标籤,正是人们想说出正确想法时的最大障碍喔。」

「……是。」

我本来是到这儿探病的,不知何时,反被对方激励了一番。真是奇妙的发展。我想也没想过。

「……不过……既然如此,风野先生,您希望这个世界变得如何呢?」

「……变得如何?」

风野先生挑起一边眉头。我发现这个措词太男性化,与风野先生的主张背道而驰,慌忙改口:

「是基础,您希望这个世界建立在什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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