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峰矗立在雪芙儿上方。
白雪皑皑的高大山峦层层相连。远方,耸立着一座格外雪白的山头。那座山送来一阵温暖的水波,融化了雪芙儿冻僵的身体。
……回应我。
回应我。小小的人儿啊……
歌唱般的声音,随着水波靠近她。那歌声颤抖着,而颤抖的声音造出了水波。水波因说话者的吐息而逐渐温暖。雪芙儿屏气凝神,感到有某个相当巨大的东西正离她非常近。
你在害怕什么呢……小小的人儿啊……
别害怕……小小的人儿啊……
「雪芙儿、雪芙儿!」
伊达摇醒了她,于是雪芙儿睁开了眼睛。
「伊达,怎么了吗?」
伊达不安地环顾四周,碰触雪芙儿的脸。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频频从鼻子发出轻哼,然后抚摸雪芙儿的眼睛、嘴巴和头髮。
「我是不是说梦话了?我只是做梦而已喔,没事的。」
雪芙儿安抚着伊达,刚刚的歌声彷佛还残留在耳边。
她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无论是低沉颤抖的声音,还是在摇曳的水中所见的庞然大物,她记得自己都看过、听过,而且是在不久之前。
离开车篷散步时,雪芙儿在霜雪上试着描绘梦中模糊的影像。措那见了问她那是什么,她便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他。措那听了便说:「那一定是寨亚的黑魔女。听说她偶尔会出现在我们的梦里,做出重大的预言。她是山的守护神,栖息在奥丹圣地。」
措那说那是预言,雪芙儿想说不定真是如此。毕竟以梦境来说,那影像也实在太过清楚了。「那个奥丹,在这附近吗?」
「据说奥丹在寨亚的深山某处,寨亚王的老祖宗也曾深入奥丹晋见黑魔女,这个传说虽然有流传下来,但却没有指出奥丹到底在哪里。」
「可是,寨亚王室的守护神,不是土神艾翁吗?」
措那冷哼一声。「我老爸说,现在的国王根本不曾踏出首都一步,对山也完全不了解,所以战争时才会败给里沃。」
唐吉他们一群人非常轻蔑现今的寨亚国王,偶尔在谈话时提及他,就会取笑或谩骂一番。他们还说总有一天要亲手将里沃驻军赶走,重返古寨亚的时光。古寨亚对他们而言似乎才是祖国,他们也相信只有属于古寨亚的神才是正统。
可是雪芙儿又不是寨亚人,寨亚神真的会来对雪芙儿预言吗?此外,她一直觉得自己曾做过相同的梦,但那是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她还会再梦到,到时候,她能想起来吗?
别害怕……
那道歌声似乎仍微弱地回蕩在耳边。
2
隔天早上起了大雾。如果在冰河上迷了路会有危险,所以唐吉决定在雾散去前先按兵不动。伊达可以暂时不被摇晃地好好睡上一觉,这让雪芙儿很高兴。
措那将多的帐棚布连同早餐炖肉一起递给雪芙儿。他用自己的刀子,裁出雪芙儿及伊达两人份的短披肩,不过做得实在很差。雪芙儿向他借刀子想要亲自裁剪,但当然被拒绝了。雪芙儿又央求他将剩下的布切成小块,拿来当成袜子裹脚。因为她的脚尖已经痒得受不了,也已肿成一片紫红色。
「你那双拖鞋,脱掉比较好。」
措那搔了搔下巴,指了指雪芙儿的脚。拖鞋已经严重地沾黏在脚上,很难脱掉。
「那是冻疮。你再放着不管会烂掉。」
措那用刀子帮雪芙儿割开拖鞋,然后让她将他自己的手套穿在脚上。措那那双内侧有毛皮的手套非常暖和。
「你在帮母盖泽装蹄铁啊?」
听见嘲弄的声音,雪芙儿回过头去。只见驾驭台上的加特正看着他们。
「然后呢?你什么时候打算骑?」
措那拥有自己的盖泽,跟加特换班之后就能够轻鬆自在地骑它,不过加特所指的并不是这个。加特脸上猥琐的笑容,让雪芙儿知道他说了什么露骨的话。因为连措那都愉快地笑了,雪芙儿不禁怒瞪着他们。措那察觉她的视线后收起笑容,然而加特还是一脸贼笑。
雪芙儿向艾雀借来针线,将裁下来的碎布缝成手套和鞋子。同时也用拖鞋的底帮伊达做了相似的一双鞋。虽然冻疮没有更加恶化,但伊达似乎不怎么喜欢新衣服,还把斗篷穿在短披肩外面。不过,后来他就算擦拭身体时也不肯再脱掉了。
伊达也讨厌刷牙,不管雪芙儿教他几次,他也只是随便摸一摸牙齿表面再漱个口。有一次雪芙儿试着帮他刷,但他大喊大叫地让雪芙儿无从下手。当时她见到伊达牙齿的内侧,刻着数字跟符文,或许那是草药导引术师的习惯吧。
◎
雾散了,一行人再度往西行。儘管伊达已经可以起床,措那还是只将雪芙儿绑在身边。他让加特保管绑伊达的绳索,怪的是加特竟然没有抱怨。而这时雪芙儿也开始防备起措那,因为措那有时会带雪芙儿去「散步」。
措那走下冰河,邀雪芙儿到波浪上走一走。
「冰会裂开的。」
听了雪芙儿的话,措那笑了。
「冰河的冰可是比你的身高还厚呢。」
因为雪芙儿想看冰河,所以他们就来了,但她行走时还是儘可能与措那保持距离。冰的波浪,每道都跟一个人差不多大。波浪间就像是刀削过的澡盆般凹陷,附着一堆尘土。一旦走入冰浪之间,似乎就会迷路了。
「这是雪。是那座高山的山顶降下的雪,结冻后滑下来的。」
措那指向云的上方,只见那里罗列着如蓝白屏风般的山群。
「这里以前是更宽的河流喔。不过现在里沃那帮人把上游的冰给凿走,水流也变小了。」
里沃会佔领寨亚,为的就是取冰。
「这条河会流到哪里去呢?」
「西边的大分水岭。会从那里开始流入地底,再从『红色平原』流出来。」
「红色平原」指的是位于寨亚西南边的广大肥沃盆地,也是里沃与奥拉两大国时常争夺主权的纷争之地。他们只要再往西走,就会远离在里沃支配下还算有秩序的寨亚王国,进入没有法治的地带。雪芙儿回忆起她无意间听见的唐吉与男人们的对话,他们似乎要在西边那里与某人会合的样子。
雪芙儿从小就喜欢看远方国家的地图,还有从书本中阅读相关的知识。而如今她居然能实际前往,甚至能亲眼看见并触摸到冰河,让她感到相当吃惊。
她试着舔了一下冰波,在感受那份冰凉之际,措那来到她的身边。雪芙儿想不着痕迹地拉开一些距离,但措那收短了绳子,让她动弹不得。
「你的眼睛,很美。」
措那双手搭在雪芙儿肩上,靠近她的脸庞。措那深灰色的瞳孔逼近眼前,两人的鼻子相碰,他以温柔的声音轻喃。
「我喜欢你的眼睛,像是夏天湿润的绿苔。」
他的唇覆上雪芙儿的双唇,让她的心脏狂跳不已。她虽然知道村里的男孩会与女孩这么做,但自己却完全没有经验。她也不像姊姊优思嘉,拥有女性朋友可以一起聊这种话题。因此雪芙儿现在完全不知所措。
雪芙儿不认为措那喜欢自己。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女孩,所以他才会一时迷惑吧。只是他的唇瓣很温暖,也很温柔。雪芙儿感觉到措那的心跳也跟自己一样剧烈,令她不禁红了双颊。
雪芙儿一见措那眼中映出自己的脸,才回过神来。刚刚措那在她耳际轻声说的话,现在也总算传进了她的脑中。
「你刚刚说我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平常是浅棕色,但会因为光线而变成很深的绿色。生气时或想事情的时候也是。」
措那想再度亲吻雪芙儿,她却推开他。
「我的眼睛不是绿色的。」
措那笑了。「在多姆奥伊,那个不叫绿色吗?就是青苔啊,或是嫩芽长出来的颜色。」
这并不是辞彙的问题。雪芙儿感到一阵不安。
知道雪芙儿是认真地问他,措那于是从腰带拔出宽刀,将磨亮的刀刃给雪芙儿当镜子照。
雪芙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抚上了自己的眼帘。措那说得没错,她的瞳孔随着眨眼的动作,在浅棕与绿色间交替变换,跟雪芙儿所熟悉的自己的双眼完全不同。她的发色也比起以前的红棕色还要明亮,髮根近乎金色。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雪芙儿突然领悟到:那是因为离开乔贝尔城堡后,她就再也没有照镜子了。
雪芙儿的家人,全都是棕色瞳孔与红棕色头髮。在大多数人都有亲戚关係的阿尔各村里,没有任何人拥有这么鲜艳的绿色瞳孔。这个颜色,是阿尔多哥王室中,梅比多尔杜王子的眼瞳的颜色,而金髮也属于王子所有。
「怎么了?」
见到雪芙儿哑口无言,措那似乎有些担心。雪芙儿将视线从刀刃上移开,蹲了下来。
「会冷吗?」
措那温柔地想为她披上短披肩,却被雪芙儿推开。也不管绳子陷进手腕里,硬扯着绳子想要离开措那的视线,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自己。
「干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别理我!不要碰我!」
雪芙儿以近乎哀嚎的声音央求。措那一脸受伤,放下手中拉着的绳。但雪芙儿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体贴措那。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回马车,众人已经準备好要出发了。唐吉一见措那便开口责骂。
「别再拖拖拉拉了!今天要赶路!」
他似乎见到西北方的山上有狼烟,因此一行人走得比过去几天都还要急。
马车摇晃之间,雪芙儿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到底会变得如何呢?肯定是接收了梅比多尔杜王子的魂源,才会产生这种变化。
变化。除了身体上出现的改变,她也觉得自己比以前还要大胆、缺乏耐性。这对于曾经很内向的雪芙儿来说,是个很好的改变。但,如果那是因为王子的魂源而造成的呢?
毫不考虑地从城堡上跳下,还有毫不畏惧发怒的唐吉并与之谈判,全都是王子的魂源让她这么做的吗?对于微不足道又累赘的雪芙儿而言,那些果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吗?离开城堡后她一直拥有的自信,现在全都消失无蹤,因为她不再相信自己还是自己了。
雪芙儿下意识伸手去摸胸前的新月守护刀,只有这个,是原本的雪芙儿的证明。她紧握着新月,拚命忍住想要大哭的冲动。
3
小小的人儿啊……别害怕……
我存在于你的内心……也在你的四周……
去实现吧……我的心愿……
回应我……小小的人儿啊……
雪芙儿身子一跳惊醒过来。在摇摇晃晃吱嘎作响的马车里,她只睡了一会儿。伊达虽然翻了身,不过没有清醒。看守他们的加特坐在驾车台上,并没有发现雪芙儿所受到的惊吓。
又是那一阵歌声唤醒了雪芙儿。她还是不认为那只是梦,清清楚楚的说话声,至今仍在耳边回蕩不去。而且,这也让她想起之前是什么时候梦过了这件事,就是她被施以秘法到醒过来之前。
那时雪芙儿似乎要被吸入梅比多尔杜王子的额前洞穴里。至今她仍鲜明地记得,梦中那强烈的恐怖感。当时,就是那道声音在跟雪芙儿说话。而那道声音现在仍跟在她身边,对她说话。为什么它要这样反覆地呼唤她呢?它对她有所求,但那是什么呢?
存在于她体内的只有梅比多尔杜王子,这是雪芙儿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难道是王子的魂源在跟她说话吗?
雪芙儿旁敲侧击地询问艾雀,她知不知道接收死者魂源的人,身上会发生哪些事情。不过艾雀说,自她当了乔贝尔的助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奥拉秘法施展的对象,那就是雪芙儿。
于是雪芙儿开始害怕睡觉,说不定那道声音又会呼唤她。若她去回应那道呼唤她的声音,会怎么样呢?在雪芙儿不知不觉间,王子的魂源一点一滴地改变了雪芙儿的外表。那么她睡觉的时候,王子说不定会趁机夺去她的身体。
从那次之后,雪芙儿在散步时,总会不由得趁着他人不注意,拿起守护刀来照自己的样子。这时她会偷偷期待恢複自己原本的发色和眼睛颜色。然而,她只觉得她的发色似乎越来越明亮,眼睛也变得越来越碧绿。
雪芙儿的郁郁寡欢,也传染给了伊达,让他频频闹着彆扭,会去破坏他不了解的东西,也会突然大吵大闹,似乎想要引起雪芙儿的注意。这时儘管雪芙儿会安抚伊达,但往往又会自己陷入沉默,偶尔还要伊达焦躁地摇晃她才会回过神。
同时,在那之后她也无法正视措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儘管措那会跟她说几句话,但总以生气告终,然后将拉绳交给加特,他自己则去拉伊达的看守绳。雪芙儿虽然讨厌加特,但也觉得比一直被措那盯着瞧轻鬆多了。
与过去几天不同,他们一群人几乎马不停蹄地沿着冰河往西边前进。冰河两旁都是陡峭的崖壁,眼前只看得到远处的高山。也因为如此,唐吉很在意不佳的视野,一路上显得很紧张。先前有人告诉他,看见西边天空出现了一艘飞船,他也很仔细地询问到底是不是追兵。最后为了躲开那艘船,唐吉决定通过被冰河凿穿的悬崖下方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众人看得到的生物只有地鼠一类,走进冰河谷后,也看得见鸟儿了。黑色的大乌鸦就跟在他们上空盘旋,而乌鸦阴森的叫声,使得盖泽们纷纷神经质地乱了阵脚,更加激怒了唐吉。
这一天日落之后,见一行人疲累不堪,唐吉总算决定了扎营地点。他下令严格控制火光,不可以有丝毫泄露到崖上。等大家吃完因此而煮不熟的炖肉后,加特催促雪芙儿去做一趟睡前的「散步」。雪芙儿正打算往冰河的方向走去,加特却指向远处突出崖壁旁的一块大石头。
雪芙儿没打算忤逆他,于是在那块石头后方如厕后,便打算返回马车。
此时绳索突然一紧,雪芙儿被拉倒了。一开始她以为绳子可能被岩石绊住,但加特却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岩石后方的凹陷处。
「你干什么……」
加特忽然跨到雪芙儿身上,掀起她的裙子。雪芙儿大惊,挣扎着要起身。加特朝雪芙儿的脸颊挥了一拳,她的脑中轰然作响,顿觉眼冒金星。加特黏腻的鬍子与恶臭的喘息袭上她的颈边,使雪芙儿全身寒毛直竖。
加特鬆开腰带,将手伸进裤子里。雪芙儿疯狂地挣扎,儘管她放声尖叫,声音却没有大到足以传到帐棚处。加特又揍了她一拳,用汗湿的头巾塞住雪芙儿的嘴巴。雪芙儿被堵着几乎无法呼吸,眼眶里蓄满了泪。此时加特的手仍不停地在她的衬衣内乱摸。
「呜啊——啊——啊——!」
远远传来不属于雪芙儿的叫喊声,加特将手从裤子里抽回。一阵踩踏在河岸砂砾上的凌乱脚步声,与加特的粗喘声交叠。下一瞬间,加特已经闷哼一声倒在雪芙儿的脚边。
伊达双手捧着一颗大石头,站在雪芙儿与加特中间。伊达似乎是跑来的,所以拉着他绳子的措那在他身后直喘气。加特摸着后脑站起来,朝伊达的小腿一脚踹下去。
「混蛋!」
伊达手中的石头掉落,哀叫出声。加特这时再捉住伊达的前襟将他往地面一撞,伊达的痛叫声便戛然停止。
「住手!」
在雪芙儿大叫的同时,措那也一拳击向加特。雪芙儿用力吐出嘴里的头巾,赶紧爬到伊达身边,但伊达已经失去意识了。加特按住脸上的鼻血,对措那说:「这算什么,你不是不要她了?我出手不行吗?」
「你少自作主张!」
见措那反驳,加特拔出腰间的山刀。措那眉头一皱,也拔出自己的刀子。两人沉默地瞪视彼此,放低身段测量彼此间的距离。
雪芙儿大为震惊。自己明明是个女孩,如今却被当成「女人」看待,两人也都不在乎雪芙儿怎么想。而且,岁数跟自己父亲差不多的加特,竟然理所当然地用那种眼光看她,令她更加毛骨悚然。
加特打横挥刀一砍,厚实的刀刃划破了措那的短披肩,雪芙儿见状不由得惊叫。
瞬间仰身闪避的措那,迅速跨出一步,刀子刺中加特的肩头。加特的山刀应声掉落,措那也不捡,直接踩住山刀,并砍断加特腰间那条系着雪芙儿的看守绳。
「滚!」
措那厉声命令。加特恨恨地朝着雪芙儿啐了一口,不再看措那一眼,驼着背按住肩膀的伤口,一路流着血走回帐棚。
措那将山刀与自己的刀子收进腰带里,在雪芙儿面前蹲下。虽然措那的短披肩有点破损,人却没有受伤。雪芙儿大大鬆了一口气。
「不要紧吧?」
儘管雪芙儿点头,看上去却凄惨得很。她身上到处都残留着加特的触感,几乎令她想剥掉自己的一层皮。措那揽着雪芙儿的肩膀,轻抚她的背脊。儘管四周一片黑暗,看不见措那的表情,但他的温暖体温,抚慰了雪芙儿毫无防备、伤痕纍纍的心。措那摸了摸雪芙儿的脸颊,雪芙儿的疼痛因此逐渐平复下来。
不知不觉,措那轻轻放下雪芙儿,让她躺在地上。地面上已经铺着措那的短披肩。措那摩挲雪芙儿破裂的嘴唇,雪芙儿却别开脸。之前,被他亲吻的感觉那么甜蜜,但现在雪芙儿却只觉得愤怒。
「我们得回马车才行……加特会去跟你爸爸告状。」
雪芙儿打算爬起来,措那却将脸埋在雪芙儿的前襟,吻上她的脖子。雪芙儿的手脚因为刚刚的打斗而不住颤抖,使不上力,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当我的女人,老爸就不会有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