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奥拉的救生艇内,不住地传来俘虏的哀嚎声。
「雷队长,如果惹您不舒服的话,您可以移驾到外面。」
卡莎伯爵夫人回头这么对吉尔达·雷说道。吉尔达·雷儘可能不显露出厌恶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是我们多姆奥伊的近卫骑士有事要询问这个人,所以请您继续拷问。」
在场只有吉尔达·雷与伯爵夫人,和之前战役中所捕捉到的一名游击队员。那名年轻男子,正倒卧在伯爵夫人所画的魔法阵中。战败的伤口,还有刚才在一般拷问下所受的鞭伤,让男子身上染满了鲜血。但现在让男子感到痛苦的,并不是伤口的疼痛。
游击队的向心力很强,无论寨亚士兵如何逼供也不愿透露只字片语。儘管有受伤的俘虏因拷问而死亡,其他俘虏也不因此动摇。吉尔达·雷只知道从自己眼前逃走的那对父子是游击队首领,至于游击队的目的他仍一无所知。他彻底寻遍了冰河附近,却还是无法找到雪芙儿·阿尔各与独臂男子。
那时卡莎伯爵夫人提出了建议。「虽然我并不是魔法师,但也多少学会了一些生命魔法。魔法师必须具备的能力,我也大略有些钻研。总之,即使肉体能承受折磨的人,也无法忍耐灵魂所受的折磨。我知道能让他们鬆口的方法。」
吉尔达·雷对这一番迂迴的话蹙起眉,但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也只好放手让伯爵夫人一试。
伯爵夫人的能力,正如她先前所宣称的一般。夫人让那只叫做亚雷的乌鸦,停在她穿着上好丝质衣料的肩膀上,再拔起它的一根尾羽,接着她将尾羽根部浸入装有诡异秘葯的石榴石壶内,在救生艇的大厅中用尾羽画下红黑线条的魔法阵。
「这艘船所使用的造船材料,曾经由奥拉的魔法师灌注过力量,因此这艘船能为施展生命魔法提供力场。」
听了卡莎大使的说明,吉尔达·雷便觉得这艘船让他有些不愉快:那些魔法既然如此强大,为什么却无法守护在此处走向人生最后一刻的梅比多尔杜王子?
伯爵夫人的魔法阵,与达伯尔耶魔法师擅长的有些不同。当然就算吉尔达·雷是门外汉,也知道目的不同,魔法阵的形式也各异。但他之前所见的魔法阵,有些是圆形有些是方形,每一个都是整齐规则且对称的图形。然而卡莎伯爵夫人所画的阵,儘管是圆形,却有些奇异的扭曲,其上的咒文也跟他所见过的符文似乎有所不同。
最令他不舒服的,是伯爵夫人画魔法阵的时候,她肩上的大乌鸦那宝石般的眼睛正不停闪烁,静静地凝视这一切。它偶尔轻啄伯爵夫人耳际,看起来宛如对咒文提出什么意见似的。不到一个小时内,当女大使完成图形的描绘时,乌鸦还慰劳般地叫了一声。
吉尔达·雷看见伯爵夫人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才明白这是件多么耗费心神的工作。一向清爽迷人的贵妇,愿意不辞辛劳至此,令他感到些许意外。但这股意外之情,只维持到俘虏一个个被带进来放到扭曲的圆形中为止。
适才还神情倨傲的男人们,在卡莎伯爵夫人的魔法下变得畏怯,如幼儿般哭叫。吉尔达·雷曾见过人在力量威逼下捨弃尊严而屈服,也认为面临战争时的拷问手段,攻守双方都必须有所觉悟。可是,竟有这种将人的精神层面暴露至此,将自尊心剥夺殆尽的方法,这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俘虏们的束缚被解开,一开始只是呆站在阵中央。然而,此时他们的双眼转为空洞,彷佛开始看见什么令人惊骇的幻象。混杂在恐惧哀嚎声里的不同言语。
「水魂掌管恐惧,而这是能对水魂起作用的魔法。对他们每个人而言,现在都会拚了命地想要逃离自己最害怕的事物。」卡莎伯爵夫人扬起嘴角笑着说道。
可是,无论是哪个男人,都无法逃离那个扭曲的圆,他们在里面不停打滚,汗如雨下,就算几乎衰弱得晕死过去,也害怕着幻象而不停求饶。
此时伯爵又以满溢着慈蔼的声音,温柔地说道:「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解脱了喔。」
俘虏们因而喜出望外,将他们誓死也要保护的机密全部吐露殆尽。
卡莎伯爵夫人毫不忌讳地看着俘虏们痛苦的样子,在听见他们哀嚎时,她漆黑的双眼闪着亮光。而当俘虏们屈服的瞬间,她恍惚而轻启的双唇会转而鲜红,舔舐自己的嘴唇,逸出热切的叹息。吉尔达·雷这才明白,这名贵妇对于这么骇人的魔法,是打从心底感到无可言喻的愉悦。
带俘虏前来的寨亚士兵们,很快地便看不下去,留下俘虏逃之夭夭。如果达伯尔耶看见女大使嗜虐的这一面,不知道会有什么表示?吉尔达·雷边这么想,边努力集中精神在游击队员坦白的供词。
游击队似乎打算前往更西边的国境处,去跟一艘鸟船会合。那艘鸟船并非击落疾风船的假鸟船,而是真正的「凤旅团」,也就是一群目无法纪的船只集团。游击队说,他们跟凤旅团约好交出独臂男子,以换取大量的金钱与武器。
「那群凤旅团,果然跟我们过袭有关。」卡莎大使恢複成政治家的表情说道。
让游击队去假扮鸟船,表示凤旅团一开始就不打算隐瞒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他们。那么他们何必僱用游击队?是不愿意亲自冒险攻击疾风船吗?他们又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攻击疾风船呢?
「大哥,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此时传来都蓝的声音,大厅的房门也被开启。都蓝朝伯爵夫人行礼之后,向吉尔达·雷报告。
「寨亚士兵在北边的山脊上,找到……捕捉到了新的俘虏。」
吉尔达,雷察觉弟弟吞吞吐吐,好像还有话要说,于是留下女大使走到救生艇外。
「怎么了?」
都蓝在吉尔达·雷的耳边小声说道:
「『俘虏』指的是那个独臂男子跟一名少女。少女自称是雪芙儿·阿尔各。可是……」
吉尔达·雷惊讶地回望他。都蓝的栗色双眼,也一反常态地显得犹疑不定。
「她跟我认识的少女差太多了。就像大哥您说的,那人说不定真的是梅比多尔杜殿下……」
2
雪芙儿常常在想,所谓的神,也未免太强硬又性急了。
雪芙儿与伊达被寨亚士兵捉住,送到多姆奥伊近卫骑士团的驻扎地。奥丹在转眼间,就将雪芙儿从那个地底深处送出来,连一点心理準备的时间都不给她,便让她立刻面对原来的世界。
雪芙儿从骑士们口中得知,自己跟伊达已经在地下待了整整十天。骑士团与一队寨亚军一边往西追蹤唐吉等人,一面寻找雪芙儿与伊达的下落。能在与冰河相隔一大段距离的地方,突然过上他们,这么少见的巧合,雪芙儿只能想成那一定是奥丹的帮助。
都蓝·欧塔斯骑士见到雪芙儿时的反应,应验了雪芙儿的恐惧。那神情先是惊讶与不敢置信,接着转变为近似排斥的不安。明白都蓝骑士的个性不懂矫饰,这也给了雪芙儿答案。那些原本就认识雪芙儿的人们,之后肯定都会是这样的表情。
可是让她觉得更棘手的就是伊达——更正,是埃梅·巴吉尔。近卫骑士们认为埃梅就是击落疾风船的犯人,并粗暴地质问他。埃梅儘管承认自己是为了逃亡而偷渡,却表示对游击队或鸟船之事一概不知。曾回溯体验过埃梅记忆的雪芙儿明白他说的是真话,却很难向骑士们洗清埃梅的嫌疑。
雪芙儿也儘可能详细提供唐吉一行人的情报,却绝口不提奥丹的事。她既不认为说出来会有人相信,也无法说明从雷队长身边逃走的理由。埃梅似乎完全不记得身为伊达时所发生的事,因此跟其他骑士一样,都是一脸惊讶地听着雪芙儿说话。奥丹肯定是帮埃梅找回日魂了,她儘管心存感激,却也知道事情会越来越棘手。
「之后的问题,就交给雷队长与卡莎大使了。」
都蓝骑士说完,雪芙儿不由得捉住他。
「请等一等。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在见队长之前,可以先让我们用餐吗?」
在见到雷队长之前,她需要抱着一点觉悟。
大概被雪芙儿拚命的样子触动,都蓝骑士清空营帐让他们用餐与洗澡。只是埃梅被捆绑系在支架上,营帐外则有骑士们看守。
雪芙儿与埃梅有好一会儿都默不作声地拚命将食物往嘴里塞。麵包跟新鲜蔬菜等食物,自他们离开城堡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了。一喝下加肉的浓汤,那些失去的力气彷佛连指尖都充满了。
吃饱之后,雪芙儿终于想要洗脸了。虽然能洗去一污垢让她高兴得不得了,她却害怕看到镜子。不过,映在镜中的自己,跟她所想的还是有些不同。
她的头髮并非金色,而是还能保有原本颜色的明亮金棕色,瞳孔也是由原本的棕色与绿色混合,像是铜矿与绿色琉璃相叠合的颜色。依周遭光线的不同,有时看起来就像金髮碧眼,但并不如她所恐惧的那样,跟梅比多尔杜王子那么相像。她一向不太喜欢的鼻樑与唇形,看起来很顽固的下巴线条,这些跟王子完全都不像,是确确实实属于雪芙儿·阿尔各的五官。她因而感到高兴,雪芙儿从不知道自己这张向来不算是美女的脸,竟然会让她这么喜爱。
本来想要帮忙被绑住的埃梅清洗身体,却遭到严厉的排斥。
「别碰我!」
跟措那他们在一起的一路上,雪芙儿不知道帮伊达清洗多少次了,但对埃梅而言却很丢脸。雪芙儿也不好意思起来,于是用衣架子遮蔽后,两人个别分开更衣。
都蓝骑士準备了质料虽厚却很柔软的白色束腰上衣和长裤。她本以为是骑士们的衣服,一穿上才发现剪裁很女性化,而细小的长靴也是女鞋。她拉紧并绑好用金线编织的饰带之后,胸部与腰部的线条就显现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个成年女子一般。埃梅只将身体擦拭乾凈,就还是穿回那件灰色斗篷,但他见了雪芙儿变装后的模样,也稍稍地瞪大了双眼。
儘管自己没什么力量,雪芙儿还是对埃梅说了。
「别担心,埃梅。我会保护你的。」
这似乎令埃梅不太高兴,只见他朝一旁啐了一口。
「我没理由要你来保护。」
「你有。因为我还欠你人情。」
埃梅只是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眯起了双眼。雪芙儿梳起头髮,埃梅也重新绑好了辫子。
「可以进去了吗?」
营帐外传来听过一次便难以忘记的问话声,让雪芙儿一惊。儘管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却觉得奥丹正在看着惊慌失措的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奥丹说过,祂在雪芙儿之内,也在她之外。对雪芙儿而言,神就是会加诸给她办不到难题的存在。而且神只会在一旁观看,绝对不会出手相助。既然如此,她就要让祂看个过瘾。
雪芙儿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请进,吉尔达·雷队长。」
雷队长跟都蓝骑士一同进到营帐内,眼光一看到雪芙儿,便定定地凝视她。
「雪芙儿·阿尔各,事情的经过我都听都蓝说了。你平安无事就好。我只想向你确认一件事。」他青玉般的双瞳看着雪芙儿。
「梅比多尔杜殿下,活在你的体内吗?」
雪芙儿呼吸一窒。如果假装是王子的话,眼前这个人一定会给她特别待遇吧?其他人也会如此。回到多姆奥伊后,也不会被当成派不上用场的女孩而遭人非议。而捨弃伊达这件事,也可以当成是梅比多尔杜王子的意思了。就像在地底时,卑鄙的自己一直都在做的事。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如果眼前把一切都推给王子,那么未来她就得一直这么做。就算遇到什么好事,那也不会属于雪芙儿。
「殿下他……让我活了下来。我想这个外表,也是殿下赐予我的魂源所造成。但我是雪芙儿·阿尔各,不是王子殿下。」
雪芙儿咬紧牙关说完后,觉得好像找到了自己心中的平静。她已经无路可逃,如果真如奥丹所说,这就是雪芙儿的命运,那么未来就只有接受它一途。或许就是奥丹如此清楚告诉她,才让她能够这么想。若说神对雪芙儿有什么帮助,那么大概就是这点吧。
雷队长轻轻地叹了口气。都蓝骑士开口说道:「那么,为什么游击队要掳走你?」
「我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击落船只,所以才会跟着去。」
「你自己决定追去的?不是殿下的魂源命令你去追捕游击队的吗?」
都蓝骑士似乎被雪芙儿身上的谜团所困。但吉尔达·雷队长开口了。
「都蓝,这位女士表示那是自己的意愿。针对这一点提出质疑太失礼了。」
接着,他对雪芙儿单膝下跪。
「抱歉,雪芙儿·阿尔各小姐。」
雪芙儿惊讶得无法做出回应。被称为「女士」,身为骑士的雷队长还向她屈膝,都让她始料未及。雷队长果然是将雪芙儿视为独立的一个人看待,这个念头充满了她的胸口。
雪芙儿觉得雷队长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只要面对面,他一定会让雪芙儿做出「正确的事」。他让自己面对了最令人难受、不忍卒睹的本质。对雪芙儿而言,他是最温柔,却也可能是最可怕的人。
雷队长站了起来,开始询问埃梅。
「埃梅·巴吉尔,你知道所谓的凤旅团吗?」
埃梅谨慎地开口回答:「我听说过。传说是自由往来于国境的旅团,首领是魔法师……」
「他们不是魔法师,是由魔法师堕落而成的魔咒师。」
圆润珠玉滑动般的女声打断了埃梅的话。
不待同意便掀起帐门入内的人,是肩上停着一只巨大乌鸦的美丽贵妇。在鲜血般的红色头髮映衬下,黑色羽毛就宛如领口处的黑天鹅绒领巾,也让透明的雪白肌庸更加显眼。
雪芙儿想起她在多姆奥伊城堡的庆典中见过这名女子,对方是奥拉国的女大使。雪芙儿刚才穿上的衣服,肯定就是这名贵妇的。女大使瞥了雪芙儿一眼,浮起一抹谜样的微笑。雪芙儿不由得后退一步,看向雷队长。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见雷队长蹙起眉头。
贵妇轻轻点了点头打招呼后,继续说:「恕我无礼,雷队长。请您让我参与讯问。关于凤旅团,奥拉要比多姆奥伊清楚一些。」
「感谢您愿意提供意见。」
从雷队长的语气中,听不出他有很感激的样子。不过女大使似乎毫不在意。
「凤旅团那些目无法纪的人们,原本就是未完成修行便先堕落,无法成为魔法师的人。而儘管他们宣称那是为了反抗奥拉的伊欧西卡尔生命魔法学派,才自创的独立魔法,但终归是一个诱骗无辜人民的魔咒使用者集团。」
贵妇的长指甲忽然直指着埃梅。
「你!你也是魔咒的使用者吧!」
埃梅变得有些退缩。「我……」
「住口!证据就是你说出了『伊达』,也就是『禁咒』这样的词。在场的这名女孩,听到你说这种话了。」
被指出来的雪芙儿心下一凛。埃梅瞪着她,似乎将她当成了告密者。
「我以为伊达是你的名字。」
可是,雪芙儿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层意思。雪芙儿的目光,被埃梅的斗篷所吸引。埃梅将斗篷紧紧捉在胸前,一察觉到雪芙儿的视线,便迅速地鬆手。
在乔贝尔魔法师城里重新缝上的斗篷内里,与埃梅本身的记忆,在雪芙儿的脑海里连结。埃梅自学且拚命创造出来的咒文,就是写在那块布料上的文字与数字。
埃梅凝视着雪芙儿的表情,雪芙儿轻轻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来,但埃梅似乎并不相信她。
吉尔达·雷队长口气强硬地开口:「卡莎伯爵夫人,您为什么知道那件事?我应该只对乔贝尔魔法师说过。」
女大使似乎被捉到语病,但她还是扬起一抹暧昧的笑容,轻抚着肩上的乌鸦。
「是魔法师告诉我的。他说这个男人是危险人物,要我在魔法方面多加小心。因为各位骑士对魔法都毫无防备,所以才会对我提出忠告吧?」
「说得极是。」
都蓝骑士说道。而雷队长将目光移向埃梅。
「回答我。你有使用『禁咒』吗?」
埃梅摇了摇头。贵妇说道:「我来让你回答吧。」
那头黑乌鸦突然从贵妇的肩上飞到埃梅头上。黑红色的勾爪箝住并陷入埃梅的额头,让埃梅直往后仰。雪芙儿大为震惊,但埃梅却没有将乌鸦赶走,就这么让它停在自己头上,动作笨拙地双膝点地。看起来就像忽然改变心意,决定不多加抵抗。一般贵妇用柔软的指尖抬起埃梅的下巴,轻声说:「说吧,你的禁咒究竟是什么?你又打算拿来做什么呢?。」
乌鸦红宝石般的眼睛从上方看着埃梅。埃梅从喉咙挤出回答:「去、去卖给奥拉的魔法师……」
「那个魔法师的名字呢?禁咒的内容是什么?」
「卖谁都……可以……我打算到了……奥拉再找……」
雪芙儿发现埃梅紧咬的嘴唇流下了鲜血。埃梅的双眼像被贵妇的目光囚禁般无法移开,充血的双眼几乎要凸出来了。在他眼底除了恐惧之外,什么都没有。乌鸦缓缓地抬起头,朝埃梅的嘴唇一啄。
「咕哈!」
鲜血从埃梅口中涌出,也吐出了某种白色的东西。滚落在地上的东西,是埃梅的牙齿。刻在牙齿内侧的符文,雪芙儿之前曾见过。
「说!禁咒是什么?」
贵妇毫不在意埃梅滴在她手上的血液,冷酷地继续质问。
「请等一等。埃梅他……」
雪芙儿正想阻止时,埃梅开始回答:「我的……咒文……谁都……」
只见埃梅双眼翻白,眼珠几乎要隐没在上眼睑的后方。乌鸦的爪子陷入他的前额,鲜血汩汩流出,只有他的嘴巴还是僵硬地动着,勉强挤出声音。
埃梅并非自愿说话,而是被强迫开口。
「住手!你们对埃梅做了什么?」
雪芙儿伸手要去捉住乌鸦,乌鸦尖锐的鸟喙便啄向雪芙儿的眼睛。雪芙儿扯断守护刀的皮绳,一把挥了过去。刀刃划过深红色的眼睛,乌鸦因而凄厉惨叫。
「呀啊啊啊!」
「伯爵夫人!」
贵妇瘫倒在都蓝骑士展开的臂弯中。雪芙儿似乎产生了错觉,还以为刚刚其实是那名贵妇发出了惨叫声,而不是那只乌鸦。贵妇美丽的脸庞扭曲了起来,一脸憎恨地狠狠瞪着雪芙儿。就像乌鸦受伤的眼睛一样,淡红色的泪水正从她的一只眼睛流了下来。
「你竟敢……对我的萨亚雷……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