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曼斯顿你这个逆贼!皇帝陛下一定会把你抄家灭族!」
与敌人交战却成为败战俘虏的库卡利总督木塔吉将军破口大骂。
「模哲·麦那,你被这个卑鄙小人给骗了!背叛了十二氏族的祖先,你将来会下地狱!」
模哲·麦那面无表情地命令:「行刑!」
在麦那家的族印「沉默之星」下,总督的鲜血渗进了沙漠。
里沃的帝国参事会为了统治属国库卡利,于是任命木塔吉将军为此地的总督。木塔吉家族与麦那家一样,同为里沃的十二氏族之一。
从属国军中受到破格拔擢的知名参谋奎里德·曼斯顿,仅以一艘疾风船与二十艘水军船舰,便轻易攻破了木塔吉将军的防守,并处决总督,正式宣告了属国库卡利自此得以脱离帝国的掌控。
模哲·麦那与奎里德·曼斯顿打着反里沃帝国的旗帜,率领属国军团在希科蓝济带河的东岸设下据点。这个被称为「东域」的地区,是位于东方尽头的「大沙漠」吹来的沙尘的通道,整片土地贫瘠又缺乏矿物资源。奈托、比安塔、库卡利这些分布在带河沿岸的小国,虽然全都是里沃的属国,但与南方属国相比之下,常驻于此的里沃军数量要少得多,尤其是奈托,只有一艘空军用的疾风船而已。前参谋总长奎里德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以它为目标。
而驻军那么少的理由,是因为各国每年都会派遣朝贡使节前往首都利亚纳一趟上缴岁贡,因此不太需要强大武力加以镇压。儘管如此,并不代表「东域」各国对里沃没有反抗的心态。
三个小国原本都以王室血统为主,儘管规模不大,却是向心力很强的战斗部落国家。国民除了结网捕鱼及耕种作物之外,也都是能够拿剑保卫渔船与田地的战士。
话虽如此,位于「东域」西北方却有一座水贼盘据的沙洲,总是驾船前来袭击沿岸并抢夺他们的作物。厌倦了长年冲突的几位国王,选择臣服里沃帝国以牵制水贼。
帝国军的强悍,的确有效地让水贼船队敬而远之,但上缴给里沃的岁贡却成为国家的沉重负担。此外,首都又从利亚纳南迁至苏贾瓦,远离了「东域」。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水贼们,再度频繁出没了。
属国军团从南方沿着希科蓝济带河一路转战,势如破竹地逐一击败了里沃驻军,并让诸位国王知道他们没有敌意,与国王们结盟,并以军团取代里沃驻军。原驻军中有些出身属国的人可编入军团,至于里沃正规士兵则成为俘虏,负责一些杂役工作。在属国士兵之间对蛮横正规士兵的不满,总算因此得以一吐胸中怨气了。
2
总督行刑完毕之后,库卡利王满面笑容地迎接奎里德与模哲。
「希望两位能够永远守护我国。毕竟木塔吉总督只会不断增加岁贡以中饱私囊。」
从刚才处决场旁的欢声雷动,就能明白那名总督有多么受到库卡利人民的怨恨。属国军团摧毁木塔吉总督的仓库,将他囤积的贵重穀物分发给人民,因此士兵们全都受到温暖的迎接。
库卡利王年事已高,乍看很软弱,事实上却是个很精明的政治家。在与木塔吉将军交战时,儘管奎里德秘密派出斥候队「卡尔加」做为使节,但军团与总督军之间的胜败情势尚未明朗之际,国王并不肯轻易与奎里德缔结盟约。
如今军团的帐棚包围在王城周围,奎里德与模哲也总算能以宾客的身分接受国王招待的晚宴了。国王宰杀总督饲养的牛只,再加上形状似梨、名为「地梨」的水果酿造的酒,以及库卡利特产的龟肉、龙虾、南瓜籼山药等菜肴,款待奎里德与模哲。
城堡是总督所建造,因此结构与里沃的堡垒相似,然而库卡利的风俗却与里沃大不相同。国王要大群女子随侍在侧,所有的食物都是由女子的手拿起来喂到他嘴边。除了国王之外,其他的大臣们也都如出一辙,这里身分高贵的人,似乎都不会亲自去碰触食物。
就连奎里德与模哲身边,也各坐着两名妙龄女子,伸手拿起菜肴递给他们。奎里德料想木塔吉总督以前必定是兴高采烈地採用了这个习俗,心下感到一阵不快,于是拒绝了女子。几乎所有属国政务官都醉心于这种在母国享受不到的权势,才会得意忘形变成了暴君。
模哲更是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麦那家族的人,只吃试过毒的食物。」
这名原本就阴气沉沉的麦那家族当家,与首都利亚纳一同被帝国参事会捨弃,因此看起来更难相处。身为十二氏族之一,尽忠职守地担任首都警察长,却被指责是热病流行的元兇,他心中对于这种莫须有罪名的愤慨,比属国出身的奎里德更难化解。
「既然如此,您大可放心。」
库卡利王摸了摸光头与鬆弛的下巴,堆起满脸的笑容。
「服侍二位的是朕的女儿。女儿们啊,在喂将军之前,要先试毒才行。」
年纪轻得就算说是老国王的孙女也不奇怪的公主们,穿着露出一边肩膀、布料上打褶的麻质长衣,顺从地把食物放进自己嘴里。每个公主的圆润脸蛋上都有酒窝,看起来很甜美,而她们的黑髮上也都戴着色彩鲜艳的花束,每位都相似得几乎无法分辨。
国王来回看着模哲·麦那与奎里德,认真地思考着,显然是想拿到有利的盟约。
「话说回来,听说二位在奈托留下了四千人的大队?」
奎里德谨慎地回答:「是的。比安塔则留了一千。」
「既然如此,可以分给我们库卡利比奈托还多的兵力吗?」
奎里德衡量老国王心中的盘算。有史以来,这三个相邻小国一直会在权势上相互较量,提出这种要求也在奎里德意料之中。可是库卡利国王应该也知道,目前城外的军团还不足五千人。
三小国中的奈托最靠近里沃本土,万一皇帝派出正规军来讨伐,就必须正面迎敌,奎里德也因此将一半的兵力留在奈托。一旦与库卡利结盟,奎里德就打算立刻转进,打下连接卡撒拉与希科蓝济带河的要冲「东海关」。
到目前为止没有追兵前来,是因为帝国参事会还陷入迁都与热病的混乱中,但佔领要冲是燃眉之急,可不能一直拖延下去。「东海关」是来自北方的物资与「漂浮森林」出产的木材输送至里沃的重要据点。这些木材虽然品质不算特别好,但数量相当充足。想要对抗帝国的水军,加强军船是第一要务,也因此属国军需要大量的木材。
奎里德针对库卡利王的利益考量说明道:「可是,我们兵团不希望像木塔吉总督时代一样,因为粮食问题造成库卡利人民的负担。我认为配置最低限度的必要兵力以戍守沿岸,是最好的办法。」
「最低限度?库卡利可是最靠近水贼大本营『涡见城』的地方!您应该很清楚比起奈托跟比安塔,我们的处境要来得更危险吧!」
老国王在气愤与醉意的影响下,从鬆弛的脖子到光秃的头顶都红了。模哲·麦那冷冷地反驳他:「这点我们当然清楚。可是,过去木塔吉的驻军就已经足以应付,因此我们留下一千人也够了。还是说,您认为击败驻军的我军能力还不如驻军吗?」
奎里德的意见虽然与模哲相同,但若像他一样直言不讳,在这样的谈判场合会造成不好的结果。不出所料,库卡利国王像只变色龙一样收敛起怒气,堆起狡猞的笑容。
接着,他竟然说出更离谱的话:「不不,没这回事。朕当然不是在对军队配置指指点点,只是想说为了确认我们的同盟,希望能将女儿们嫁给将军大人而已。二位将军只要喜欢,请各自挑选两三个去。」这下就连模哲部不由得惊讶地看着身旁的王女们了。奈托王与比安塔王都曾打算将奴隶女孩当成缔结盟约之礼送给他们,但库卡利王的联姻要求却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然而,当奎里德正谨慎地选择措辞时,模哲已经回话了:「麦那家族的当家不会留下直系的继承人。我们必定是从旁系中严格挑选出下一任当家,因为我们不需要会暗中弄权的人,也不能有家人这个把柄落在他人手上,因此规定当家不能娶妻。」
听到这番话,不只是老国王,连奎里德都大吃一惊。
麦那家族是一群名为「沉默黑衣」的密探,负责替里沃的帝国参事会做一些骯髒的勾当。模哲除了守护旧都利亚纳的治安,也要审问犯人,换句话说他就是拷问专家,身为黑衣部队的长官,他自己也是从头巾到披风都一身黑。
「可是……」
库卡利王又说道:「既然已经离开帝国,就算不道守规定……」
模哲尖锐地打断国王:「麦那家规比帝国参事会的法典还要古老得多。我们家族也是十二氏族中最古老的血脉。就算里沃帝国灭亡了,我们的家规也不会改。」
模哲的头髮、鬍鬚与眼睛都是黑色,皮肤是褐色,就连牙齿与指甲都染黑了。脸上唯一是白色的眼球四周,就像凶星一样瞪得库卡利王心中发毛。
「既然如此……曼斯顿将军,那请您务必……」
国王与公主们的视线集中到奎里德身上,让他冷汗直流。
「我不是什么将军,不过就是一介参谋。实在配不上公主驸马这样的身分……」
可是老国王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那也还是帝国军的高官身分,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最后,国王决定把最年长的公主嫁给他。
3
奎里德的部下阿札破正在为「东域」的战役不够过瘾感到惋惜。
「只有这样?我还杀不够正规军呢。」
直属奎里德麾下的斥候骑兵队「卡尔加」的队长阿札破,是个全身上下部有刺青的蛮族战士。他睑上的剃青与老虎的纹路很相像,因此经常会被误认为是百疾的患者。离开利亚纳,勉强保住性命前往苏贾瓦的奎里德一行人,在军队拦下他们检疫的时候,阿札破也因为刺青而差点被杀。
因此帝国参事会将首都利亚纳崩溃的责任归咎在奎里德他们身上,将他们赶出帝国军这一点,让阿札破比任何人都还愤怒。
不过当他听奎里德说完库卡利王的提议,还是感到非常有趣。
「这还真是杰作!你这个到处强迫人家联姻的『立王者』,今天总算自食其果了。」
「卡尔加」队员之一的少年士兵库比亚多在一旁打岔道:「如果是阿札破队长,别说一个人了,肯定会毫不客气全都接收过来。」
阿札破的风流成性,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旁人都一致公认。
「怎么会呢。我可是很洁身自爱,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你会先收下来,然后再抛弃她们吗?」
库比亚多朝他扔了一把出鞘的短剑,阿札破空手便接了下来。
「也想想小宝吧,」
另一名队员塔欧轻声吐出了几个字。塔欧是名拥有熊一般怪力的巨汉,但却非常喜爱照顾斥候队的坐骑卡尔加,是个心底温柔的年轻人。跟库比亚多个性相反、平常惜字如金的塔欧仅仅说了几个字,便让两人一愣。但库比亚多旋即又开起玩笑来。
「真是的。突然间多了三四个继母,小宝肯定会吓死……」
「你们的意见已经够多了。阿札破,『卡尔加』的增员进行得如何?别在这儿閑扯偷懒,赶快去补充队员,加以训练。」
奎里德把三个人都赶出帐棚。自从长年担任他副官的马可斯桑死去之后,这几个队员动不动就跑来他的帐棚胡闹。儘管这些人年龄、个性、祖国都不相同,还是军队中的特异份子,但毕竟都是好意想安慰奎里德。马可斯桑与奎里德一同来自属国帝亚曼堤纳,既是他最信赖的左右手,也是他的好友。如果他还活着,说不定会说出跟阿札破相同的话,知名的「立王者」竟然自食其果云云。
奎里德打算让吉尔达·雷跟多姆奥伊的年幼公主结婚,以继承多姆奥伊王位。但正因为与那名骑士扯上了关係,才让马可斯桑牺牲。如今奎里德不仅失去了得力助手,自己也被强迫接受政策联姻,实在万分讽刺。
就奎里德所知,马可斯桑并没有娶妻,也没有跟特定的女性往来。或许是跟奎里德一样,对死在祖国的家人有着执念吧,马可斯桑很喜欢孩子,对待奎里德的儿子小宝也比奎里德更像个父亲。
奎里德过去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儿子,甚至可以说直到儿子抛下他离去之后,他才真的强烈感觉到那就是他的骨肉。原本个性内向又孤僻的小宝竟会忤逆父亲,展现自己的志气,让奎里德又惊又喜。
会跟小宝的母亲结婚,只是因为她同样是帝亚曼堤纳人,而又刚好怀孕了。奎里德从很早以前就决定,他绝对不要生下混血的小孩,因为他自己就是母亲与征服祖国的里沃将领之间的私生子。
他认为母亲一方面是遭受威胁,一方面也是为了自保才维持了与这名里沃将领之间的关係。她的丈夫曼斯顿只是个在帝亚曼堤纳王室工作的下级官吏,因此,与其忤逆征服者,母亲宁可选择接受庇护。有这种遭遇的女人不是只有母亲一人而已,遭受侵略的国家里,类似的悲剧数也数不清。
那名性好渔色的将领总是随心所欲、大大方方地出入曼斯顿家,却对奎里德完全不感兴趣,而奎里德名义上的父亲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搬到别处去住,同样也一直无视他的存在。父亲虽是在母亲死后不久才对奎里德说明这一切,不过在那之前奎里德便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奎里德十四岁时便抛弃了家园与祖国,志愿进入里沃的属国军。当然他并没有依靠亲生父亲的力量,在庞大的帝国军里他们甚至不曾见过面,等到奎里德当上参谋、声名大噪之际,他便听闻那名将领在酒席间因斗殴而遭到杀害了。虽然奎里德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消息,但如果他还活着,大概依然还在属国的王室内工作吧。
就像他的两个父亲一样,奎里德跟小宝的母亲也几乎没有过正常夫妻的生活。毕竟他经常前往战场,甚少回到利亚纳的城馆。奎里德就像指挥部下作战一样,期待妻子把养育儿子的工作做好,也为此给了她充足的财产。
然而他的妻子并不像部下一样单纯。她不只替儿子取了跟奎里德相同的名字,而当奎里德偶尔回家时,她就将丈夫奉若神明,对奎里德说没有他她活不下去,而事实上她也在奎里德征战在外时越来越消瘦,最后死去了。儘管心中感到同情,但奎里德终究没有尊敬过妻子。
对于自己的儿子,儘管奎里德给了他一定程度的保障,但与其说好好昭i顾他,奎里德毋宁说是放任他自由成长。奎里德从没想过要借自己的经验让小孩按照父亲的想法长大,也不打算让儿子继承他的衣钵。奎里德实行彻底的个人主义,按照自己的方式而活,即便没达到目的就筋疲力尽,那也是天命所致。
可是,一想到自己今天陷入的尴尬局面,奎里德就兴起了一股冲动,想劝小宝选择比父亲更聪明的人生路。
轻轻拉起帐幕的声音,让奎里德回过神来。库卡利的公主正站住帐棚入口。
「父王吩咐我来服侍将军……」
公主虽然依然穿着白麻长衫,但头髮上装饰的花束,以及脖子上戴的花圈都比刚才更加华丽繁複。甜甜的花香味充满了整间帐棚。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将綉上金线的绋红布料铺在奎里德的睡床上,并绕着床撒上如百合一般大小的花朵。公主诱惑奎里德似的在床上坐下,将水晶高脚杯与盛满水果酒的大盆放在枕边。
公主在酒杯中斟入琥珀色的酒,一旁的侍女替她解开饰绳,打褶的长衣顺势落下,露出了公主丰满的胸部。她圆润乳房的前端抹上了金粉,反射烛檯灯火的光芒。
「这是结婚礼物。」
奎里德儘可能放轻动作,推回公主递给他的杯子。
「现在收礼物还嫌太早了。」
公主偏过头,似乎在问他理由。
这个纯真的动作,冲击着奎里德的胸口。始终对他抱持着过度忠诚的亡妻,彷彿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以这个公主而言,或许该说这是对她父王的忠诚,但女人真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她们为什么会深信就算是不太熟识的男子,只要为对方生下孩子,就能够与他产生羁绊呢?
奎里德说道:「等我们除去贵国心腹大患的水贼船队后再说也不迟。身为一名武将,总得先立下配得上公主的战功,才够资格接受礼物。」
在公主露出微笑的短短时间内,奎里德已经在脑里拟好讨伐水贼的作战策略了。
4
奎里德在模哲的帐棚召开军事会议时,模哲·麦那一族纷纷反对奎里德的作战计画。
「士兵们都累了,我们也是。此刻须得暂时休兵,巩固据点才行!」
奎里德也明白他们有多疲惫。在属国军团中,麦那家族的地位相当微妙。麦那族人擅长密探与暗杀的技巧,就连他们的妻女都拥有一些武术能力,全族以当家的模哲为核心,向心力相当牢固,无庸置疑是非常精良的战士。然而,在先前出动空军、水军的连三场战役中,能让他们发挥能力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奎里德一开始就让模哲·麦那担任军团将领,并将麦那家主要的几名人员发配到各队当尉官。可是因为他们的能力极为特殊,实际指挥作战的人其实是奎里德,资深的千人队长、百人队长们则担任他的左右手。由于几乎所有的属国士兵都是追随相同背景出身的奎里德·曼斯顿而来,面对十二氏族之一的麦那家族时,就跟看见里沃正规军时一样充满敌意,就连出席这场军事会议的五名千人队长,现在也是目光冰冷地看着麦那家的人;而麦那家族的职位空有头衔,早就心生不满,另一方面由于对自己家族的忠诚度很高,往往因而轻视聚集而来的属国士兵们。他们每个人都坚持穿得一身黑,与模哲一样遵从「麦那家规」并彻底奉行秘密主义,也难怪他们在其余将领与士兵中都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奎里德环视这群黑衣家族说道:「没错,在『东域』设下据点是我们的第一步,可是只要我们没打下『东海关』,拿不到『漂浮森林』的木材,那么最后也只能支配这三个贫穷的小国而已。」
几名比当家的模哲还要年长的伯父们明显表现出反感。他们之中有些人深信自己的儿子会是麦那家的继承人,就算全族被帝国冤枉,这些人仍旧无法捨弃身为王族的荣耀,因此在他们眼中,奎里德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他们要求的是能取代帝国参学会的名誉与安定。当他们被赶出南都苏贾瓦时,正因为奎里德暗示他们攻下「东域」能够获得这些好处,麦那家族才愿意与属国军团一起行动。
「正如各位所知,水贼的『涡见城』与『漂浮森林』在同一处沙洲上,过去『东海关』虽然都由里沃控制,但若我们要对『漂浮森林』出手,水贼不会坐视不管。无论如何,与水贼一战势在必行。」
奎里德接着放轻了声音:「相反地,如果我们与『涡见城』结盟,就能动员水贼一起攻打『东海关』。再怎么说,那个中央沙洲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黑衣家族纷纷骚动了起来。
「跟水贼结盟?这么不光荣的……」
「那我们跟三国之间的盟约该怎么办?」
有人甚至口出侮蔑之言:「从杂牌军升上来的『名参谋』所想的奇策就是这样?你根本背信忘义!」
坐在奎里德附近的库比亚多站起来一手搭在剑柄上,又在阿札破的瞪视之下坐了回去。
千人队长中最为资深的高滋说道:「三个国家的人民最大的愿望,就是摆脱水贼的攻击。与其杀尽水贼,不如把他们纳入军团带到南部,也不失为一举两得之策。」
其他队长也纷纷附和。「比起名誉,尽量减少我方牺牲更为重要。虽然前线的士兵们比各位将官都要疲惫,但仍能继续作战。」
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反而让麦那家族的态度更加强硬。奎里德见状只好相让一步。
「话说回来,库卡利王尚未完全信任我们,所以四千人的大队立即离开也太过可疑。我们就暂时留在城里养精蓄锐,重要的是要同时像木塔吉一样加深与库卡利王之间的交情。」
奎里德先表示他的让步,然后再提出真正的战略:「这件事我们想请麦那家的各位负责。而这段时间,我就利用疾风船攻打中洲。它比水军还有战力且省事得多。」
「那太好了!」阿札破大声表示赞同。「让身分高贵的人士彼此交流,也会比较顺利。」
千人队长彼此面面相,不过麦那家族的反应并不坏。
模哲迎视奎里德的视线。「我会与曼斯顿阁下一同作战,就把库卡利留给各位伯父了。」
奎里德沖着他一笑。「非常感谢。有您直接率领『沉默的黑衣』,奇袭必定得以成功。」
就连麦那的当家都同意奎里德的方式了,模哲的叔伯辈们也就不再反对。年轻的黑衣们自告奋勇地参与奇袭,年长的黑衣则选择留在城里。
模哲送奎里德离开帐棚时,悄声问道:「你根本不準备回到库卡利了吧?」
黑衣当家显然看穿了奎里德的打算。「怎么会呢。不过战况时时刻刻都会改变,我既有可能在偷袭中战死,也可能被迫开闢新的战线,又或者麦那家族的某人能够获得库卡利公主们的芳心……」
模哲摸了摸嘴上的鬍鬚。「我的伯父,已经丧妻好几年了。」
「这我可不清楚。」
但库卡利王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了。
「奎里德,你是个比传说中还要恶劣的男人。」
「阁下难道不满意我拟定的战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