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吉尔达·雷走到原是里沃军舰的船尾甲板上,沐浴在充满血腥味的曙光里。「银髮少女」总算在原属于朱佐司令的舰长室内睡着了。从带河波浪升起的雾气围绕着甲板,甲板上的百疾们正在沖洗死者的脓血。驱逐帝国海军之后,萨亚雷让朱佐与高阶将领们在脓血中痛苦挣扎,让他们全盘托出南都苏贾瓦的防卫线等相关情报后,就杀了他们。倖存的低阶将领就像从沃尔峡谷要塞下来的塔布他们一样,受到天女的魔力吸引,完全改变了对帝国的忠诚。
根据他们的说法,帝国海军在希科蓝济带河上还设了第二重、第三重的封锁线保护南都苏贾瓦。
「用船舰攻击苏贾瓦,等于是在里沃军擅长的领域中作战。要像之前那样,从陆路增加战力挥军南下或许会比较好。不过在雨季结束之前,要攻下苏贾瓦并不容易。」成为百疾加入「银色天女」军的里沃海军将校们,异口同声的建议天女与吉尔达·雷。
苏贾瓦位于流经南里沃穀仓地带的苏贾瓦川的河口,是水运的要冲—它与旧都利亚纳的情况不同。南里沃雨季与乾季的雨量相差甚多,苏贾瓦川是个经常泛滥的不稳定河流。再加上河口附近地势低洼,一旦雨季来临就会成为泡在水里的沙地。总之雨季时就连陆路都很难接近苏贾瓦。
然而,萨亚雷还是催促刚人手的七艘船舰,命令他们一準备好便挥军南下。塔布等指挥官建议数量大增的天女军分成陆军与海军,但萨亚雷却让所有百疾分别上了驱逐舰,就连沃巴拉港内所剩下的联络船与人力小舟上,也都坐满了人。
吉尔达·雷怀疑萨亚雷是因为战斗魔力消耗过大,才想选择轻鬆的水路。深不见底的征服欲让萨亚雷的调度开始失控,吉尔达·雷不由得怀抱着一丝他将自取灭亡的期待。
可是萨亚雷在入睡之前就从重伤者与吉尔达·雷身上夺取了魂源,用那样的力量在战舰上设下结界,吉尔达·雷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咒缚又更紧了一点,于是明白他与成为魔王萨亚雷基地的旗舰一样,无论天涯海角都只能跟着他落入地狱了。
「骑士大人。」塔布爬上船尾。「了望台上的哨兵说他看见西边天空上有疾风船。」
「西边?」接下塔布递过来的望远镜,吉尔达·雷望向西方昏暗的地平线。
「十二星山脉」遮蔽了视野,让他没办法看得太远。
「是里沃空军吗?不过苏贾瓦到卡撒拉之间的空路应该已经被封锁了。」
事实上,「银色天女」军沿着利亚纳川南下这段期间,他们也不曾看过疾风船。
「还有,因为它太靠西边似乎也看不太清楚。方位约是利亚纳川的上游。」
利亚纳的上空,是里沃空军绝对不会接近的领空。再往西一点,虽然戍守国境的「南部哨戒军」也有疾风船,但他们肯定收到利亚纳毁灭的消息了。其他还有哪里的疾风船呢?该不会……
「叫那个水兵过来。」
吉尔达·雷仔细地询问那名从了望台下来的年轻水兵。
「那不是奥拉的疾风船吗?」
水兵对天女的手下感到惶恐,顺从地回答:「我、我没见过奥拉的疾风船,因为还、还是新兵……我、一开始以为是一只大鸟,但它有舷侧灯;还、还有……」
见到吉尔达·雷脸色大变,水兵的身体也跟着僵硬了。
「对、对不起!我、我帮不上天女大人的忙……」
「不,够了。我会向天女大人报告这件事。」吉尔达·雷打断他,要他跟塔布一起下去。
像大鸟一样的船。这句话让他背脊发寒。一开始吉尔达·雷害怕是不是雪芙儿回去求助多姆奥伊城内的奥拉军,请他们开疾风船回到和亚纳。但如果那是鸟船的话……意思就是里沃人终于向凤旅团的魔咒师求援了。魔咒师有办法对抗百疾诅咒吗?不对,或者该问的是,凤旅团究竟向里沃要求了什么样的报酬呢?或许帝国会像阿米兰堤一样,选择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他自己开始的复仇诅咒,即将引起更大的灾厄了……
这时船尾的塔楼传来一声尖叫,吉尔达·雷回过头,只见船室的门大开。他急忙走下去,发现天女所躺的床铺旁边,有一名少女跪地颤抖。
那是小队长弩基推荐进幼年队的璐珈。幼年队的孩子们也在萨亚雷的命令下登上旗舰。
吉尔达·雷很紧张,以为萨亚雷要夺取少女的魂源了。可是天女似乎还在沉睡。瘤一般突出的额头上,明显的青紫色血管密布,正规则地搏动着。似乎是璐珈被拿下金冠的天女异容吓到,才会失声尖叫。
「对、对不起……妈妈叫我送天女大人的食物……」
被吉尔达·雷的严厉视线震慑,少女浑身发抖地解释着。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是装了菜肴的高盘与盛满红酒的杯子。
璐珈的母亲从开始便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希望女儿受到天女的宠爱,全然不知道这是送羔羊入虎口的愚蠢行为。
「好了,你下去吧。不许再任意进来了。」
吉尔达·雷故意对她严厉警告,璐珈吓得不敢看他,慌忙站起来,下一秒她却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浑身一僵。
因为天女睁开双眼了。突然瞪大的天空色双眸紧盯着璐珈。
「雪芙儿……」
从那毫无血色的双唇吐出的呢喃,让吉尔达·雷蹙起眉头,莫名地阻止了他想将璐珈带离天女的动作。天女抓住璐珈的手臂,反覆地呼唤那个名字。
「雪芙儿……」
那声音相当细微,与她宣布事情时,或是在吉尔达·雷面前露出本性时都不相同,是柔弱少女的声音。恐惧的璐珈也怕得无法甩开她的手,只能手足无措地乖乖让天女抓住。
那不是平常的萨亚雷。再说萨亚雷竟没发现璐珈进入寝室,这点也很不寻常。就算他在船上设下结界,对吉尔达·雷下咒缚,过去也不曾让任何一个百疾接近他的身边。
突然间,吉尔达·雷发现天女的双眸并非他见惯的灰蓝色,而是天空色。而且,那也不是几乎被野兽般的瞳孔所佔据的眼睛,而是眼白与眼瞳分明,饱含悲伤的双眼。
——这难道不是萨亚雷吗?
吉尔达·雷因这掠过脑海的想法而大吃一惊。
记忆中的奥拉少女米莉蒂安,是这样的双眼吗?
吉尔达·雷同时想起,接收梅比多尔杜王子灵魂的雪芙儿,曾经也出现过一次与王子相同的翡翠色双眼,用王子的声音对他说话。
「米莉蒂安……?」吉尔达·雷轻声问。
「雪芙儿,救……我……」
「银髮少女」喃喃说完,再度闭上双眼,失去力气的手滑落璐珈的肩膀,天女再一次陷入沉睡。
2
「就算百疾们南下,我们也要坚守苏贾瓦!雨季期间外来者根本无法接近我们!」
「与其这么乐观地猜想,不如在他们到达防卫线之前,由我们先沿着带河北上。靠空军轰炸他们。」
「在带河上进行轰炸根本无法完全燃烧。这么一来,热病还有可能污染带河,往南边蔓延过来!」
「应该让海军全力投入防卫线。然后空军是苏贾瓦的最后一道堡垒,要空军离开首都,太荒谬了!」
里沃的帝国参事会会议上出现了纷争。耳朵听着老迈的参事们七嘴八舌地争辩,莱谬·叶慈以刚上任的新军编成司令官身分,坐在议事堂的最末席,无聊地看着窗外。苏贾瓦曾是南里沃水运要冲,是个繁荣的港镇,但与利亚纳的古都卡撒拉相形之下历史尚短,此外因为临时的迁都,城内的混乱还没完全平静。包括议事堂在内的帝国宫廷等建筑物,都是徵收港湾内的商馆紧急改建而来。
这块水灾频繁的土地上,每座商馆都盖在架高的地基上形成了望台的形式。从莱谬的位置能看见生长在湿地上的芭蕉与竹林,还有林立着四、五层楼高塔的街道。进入雨季之后,绵绵细雨就不停地落下,天空一片灰暗,连街道都泡在苏贾瓦川漫上来的水里。出门工作如果不搭乘马车,就连脚踝上都会沾满泥泞。原本这片湿地能有效抵御敌人入侵。因苏贾瓦川而增加了水位的护城河,现在已经泡在水里了,光是用看的不会知道护城河的位置。如果百疾们攻进来的话,就会掉进看不见的护城河里溺毙。船只也会陷进湿地泥泞中,成为帝国军的嘴中肉。这些都是乐观主义的投机派参事们的主张。
可是,亲眼见识沃巴拉败战的莱谬却知道敌人没那么好对付。如果不趁着雨季订定决定性的战略,他们肯定守不住南都。他看着身为皇帝的父亲,这些还怀念旧时生活的老家伙,究竟懂不懂这个道理?
「新军司令官怎么看呢?」皇帝似乎感受到儿子轻蔑的视线,用力拍打会议桌让大家住口。
莱谬故意将烧伤的凄惨脸颊对着参事们,嘲讽似的开口发言:「我以南部防卫的指挥官身分出席,调集了自愿防卫苏贾瓦的五百名志愿兵,也从市民那里徵调了武器火药及其他支援。」
参事们的脸上明显地写着失望,看着他们对这个让父亲特意编製新军的儿子摇头叹息,莱谬看了看四周又接着说了:「支援军中,有能力很强的人正在接待厅内等待,我可以请他进来吗,皇帝陛下?」
皇帝迅速看了莱谬一眼,沉重地点点头。「可以。」
门口站着两名全身包着黄绿色斗篷,连帽拉低盖到前额下的人。连帽上往前凸出的遮阳板,看起来就像又长又尖的鸟喙。有礼的弯腰姿态,看起来就像两只正在打招呼的鸟儿。
「我们是从奥拉逃亡来的魔法师。耳闻要招募新兵便前来参与,如今已投入叶慈将军的麾下了。」
据他们的说法,他们几年前离开北国奥拉,隐瞒身分遍游洛曼榭同盟各国,在之前的阿米兰堤战争时趁机越过哥塔希利带河,进入里沃的势力範围。能够证明这种可疑说法的,只有他们的奥拉口音还有文謌譌的用字遣词而已。至于莱谬会僱用他们,是因为他们展现了有僱用价值的魔法。
「为了报答将军与里沃帝国的恩惠,我俩会协助新军发挥加倍的力量。」
看着两名连在皇帝面前都不脱帽的魔法师,参事们不禁蹙起眉头。
「加倍?两名魔法师能发挥与五百名士兵相同的力量吗?」
莱谬自己站到门口,把他带来的新兵叫进来。「开始吧。」
新兵是个身高体型普通,体格平凡的年轻人,他驼背且颈部低垂,姿势还稍微左倾,大概是不太习惯腰带上长剑的重量。唯一不同的只有他的眼神,不过若不说也没人会发现。
「这个人是卖日用品的商人,过去不曾从军也不曾练过剑。」
莱谬说着并抬头看向会议厅的天花板,用下颚指向皇帝左手边柱子顶端的马头雕刻。
魔法师开始咏唱咒文。新兵的膝盖突然一弯,下个瞬间,那人影便跳起来了。他跳过一排坐在会议桌旁的参事们头顶,抓住天花板中间悬挂的大吊灯。接着用力摇晃大吊灯,受惊吓的参事们还来不及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攀上天花板与柱子间的屋樑,然后开始用剑挖掘雕刻。
当原本是个小贩的低贱男子落到会议桌上时,被割下来的大理石马头便摔向地板应声碎裂。
「呜哇……啊!」
老参事们剥开碎片的反应迟钝至此,让莱谬不禁失笑。大吊灯仍在摇晃,在一片愕然与无法回神的室内来回晃动的影子,正如参事们内心的动摇一样。新兵彷彿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但这名驼背新兵的眼神正有如虎狼般显露出凶暴本性,那种狂暴足以匹敌震撼利亚纳的百疾。
莱谬挑衅地开口说道:「我想现在光靠这名士兵,就能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吧。」
十二名参事均脸色大变。莱谬接着说:「换句话说,接受生命魔法改造的新兵,拥有十倍的老兵战力。希望各位能够了解,我的新军士兵五百名,却拥有五千名的兵力。」
「莱谬,做得好。」皇帝以拍手打破沉默。听见皇帝冷静的声音,参事们才明白这一切他都知情,便也无异议接受了。皇帝给他儿子司令官的地位,也充分掌握了兵力,只要明白这一点,就算再奇怪的战略参事们也能放心同意,众人互相点了点头。然而,对于莱谬而言,这一切都是闹剧。他跟父亲都很清楚亡命魔法师在新兵身上施展的魔法有多么不祥,因为这些志愿者每个人都在莱谬与皇帝的见证之下丧失了自我,成为只会遵从咒文的野兽。眼前的新兵会这么安静站好,也不过是因为咒文让他如此。
决定只让参事会看到他获得的必要战力,而隐瞒会引起争议的背后真相,这都是父亲的老谋深算。魔法师会来到新军,与其说是信任司令官莱谬,不如说是信任叶慈皇帝的儿子。
但那又怎样。莱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项,那就是能让他杀了吉尔达·雷的武器。
3
埃梅·巴吉尔与小宝飞往学都之后,已经过了十几天。
阿修拉夫,圣德基尼皇爵家族仔细地检查了一同从多姆奥伊来的舜帕的魂源,目前正在倾尽全力在了解百疾咒语所产生的影响与解咒原理。在皇爵家的威名庇荫下,魔法实务局的资料史无前例地对埃梅开放,埃梅也全心投入百疾的研究。
「巴吉尔老师,稍微休息一下吧。」
一旁帮忙的小宝,实在很担心魔法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睡觉。
「别叫我老师了。」
两人除了研究之外的对话,大概就只有这样了。
能够来到学都这个梦想中的魔法基地,让小宝非常兴奋。但他也被跟自己年龄相近的皇爵,却是其他魔法师都尊敬推崇的大魔法师这件事给震慑住了。他觉得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感到焦躁不安。
「没那回事。如果不是你带来的百疾咒文拓印和利亚纳的水道图,我们就不知该从何研究起了。」
吉尔达·雷交给小宝的薄绢上,能够看见沙漠水窟内的浮雕与咒文,而地下水道图则是小宝自己画的。埃梅将水道图与咒文摊开在整面墙上,一而再、再而三研究比对古今咒文的不同。小宝在纸上描了几十张一模一样的水道图,埃梅便在上头拼组象形文字,圣德基尼家的魔法师们则将埃梅写下的各种咒文搭配起来,实验性地咏唱。
这些实验都在皇爵家壮观的屋宅庭院内进行。他们在露台的石板地上画了水道图,从廄槽里牵出一头羊。羊会安静地沐浴在魔法师的咒文下,儘管有时也会发狂,但魔法师会立刻用别的咒文让它静下来。
水道图取代了魔法阵,这点连在一旁观看的小宝都明白。古代的百朗人似乎以巨大的魔法阵,和利亚纳的水道一起建造了都市。
「这可能曾经是为了保护首都的守护阵。百朗似乎是与我们来源不同的魔法使用者。这也是我们所知最大的一个魔法阵。而其咒文的作用既複杂又强大。」
阿修拉夫皇爵那双美丽的碧绿双眼,一直看着每头羊的魂源与灵魂变化,确认咒文的效果与作用方法。据说那双眼睛不只能看见舜帕的魂源,就连羊只、草木等任何生物的魂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让小宝很怕对上皇爵的眼睛。
已经死去的羊里,有些癥状与热病也很类似,小宝的耳朵似乎还回蕩着那些羊的凄惨叫声。儘管如此实验还是很重要,他也明白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因此他起码要能不逃避地看到最后。牺牲的羊会被魔法师小心料理,中和有害的魂源之后,成为魔法师餐桌上的菜肴。连少年皇爵都不例外地吃了那些羊,让小宝也只能忍着作呕的感觉吃下去。
「这就是生命魔法。藉由魂源去养育其他魂源。你也可以说是补偿。无论你咏唱什么样的咒文,都必须将这点谨记在心。」
皇爵这么说完,对小宝露出微笑。他是个一笑便比少女还要美丽的少年。
因为咒文与实验的分析一直无法出现相关的结果,让埃梅相当焦躁。他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原本就不友善的眼睛之外,黑眼圈又更加重了一层。他搔了搔鸟巢般的黑髮,生气地说:「可恶!这咒文到底怎么回事啊?也太过无法预测作用了吧!」
就连不多话的圣德基尼家族,也看起来忧心忡忡。最年长的托亚魔法师对皇爵说道:「如果我们必须得做出跟实物相同大小的阵,并非易事;假设真的做出来了,一个疏忽可能就会让学都在实验中毁灭。」
「那个……」小寳诚惶诚恐地打岔。
「能不能在庭院里的水池试试看呢?我们使用百疾咒文的时候,水道里仍然充满了水。」
见皇爵与埃梅同时回过头看他,让小宝更是紧张。可是埃梅却摸了摸小宝的头大叫:
「没错,水会改变魔法阵的波动!这有相关的作用……干得好,小宝!」
魔法师在水池里盛满水的状况下,用魔法在水池底部刻上水道图。他们把几只羊轮流放进水池里,重複几个在露台出现过重要结果的实验。在他们咏唱咒文时,池水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波纹,就像生物一样翻滚。这个他们看过好几百次的实验,竟让站在池水中的羊全身的毛像吸了墨水一样变灰,在把羊拉出来之前,那只羊就已经吐出黑色脓血死了。
「别碰!」
阿修拉夫皇爵尖声警告,以结界封印住了被诅咒的羊与池水。若没有结界的话,池水周围的草皮与树木说不定也会被侵蚀。之后四名魔法师花了一整晚才凈化了池水中的诅咒。
翌日,皇爵居然说出了相当惊人的提议。他说要取代羊亲自站在魔法阵中。埃梅当然不会赞成。
「阿修拉夫殿下,那样太危险了。」
「可是,在羊身上无法调查诅咒对人类『月魂』的作用。只要能勉强防御咒文的波动,应该不会演变成太严重的后果。」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那也是我……那是我的义务。」
「我认为我比你还能守护自己的安全,才会这么决定。我族的魔法师们也都同意了。」
圣德基尼一族竟如此重视百疾对策,甚至可以让他们的年轻族长暴露在危险中。少年皇爵脱下呢绒上衣,穿着纯白衬衫与半长裤走进水池里。面对那纤瘦的身体,魔法师们就像宰杀羊只一样毫不犹豫地咏唱了咒文。
皇爵的脸颊与蔷薇色的唇瓣逐渐发白。水面泛起波浪,以皇爵双脚为中心的两圈涟漪扩散开来。蜂蜜色的头髮飘起后倒竖,少年双目半闭,但低垂的绿色双眸发光,却绽出蓝色光芒。光芒反射在涟漪上,形成青灰色的斑纹。就像染上诅咒的水与皇爵蓝色魂源凈化过的水正在彼此角力。
咒文结束后,皇爵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驾驭不了……真是可怕的诅咒。」
小宝看到少年的声音、皮肤与头髮都完好如初,鬆了一口气。可是皇爵只是要离开池子,魔法师们却像对待易碎物品一样必须伸手帮他起身。
皇爵对埃梅说道:「只有一点我能够确认。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巴吉尔。」
埃梅晈着嘴唇点了点头。「嗯,百朗的咒文跟我很熟悉的咒文有共通点,也就是暂时削弱包围灵魂的原来波动,将咒文的波动传送进去。这作用跟我当时做出来的那种禁咒很相似……」
「看来引起热病的波动,跟攻击灵魂的波动就像套匣一样层层相扣。」
「没错,所以就算要赶走热病的波动,也必须能够同时抵御攻击的波动才行,否则想要消除咒文的施术者的灵魂反而会受到诅咒。」
「用先解开攻击波动的方式如何?」
埃梅的表情苦涩地扭曲着。「但只要解除我的禁咒的咒文做不出来……」
「……休息一下吧,巴吉尔。我们都很清楚你有多么儘力。」
皇爵白皙的手包覆住埃梅的单手,让埃梅放鬆了眉宇间的皱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并眨了眨眼。「搭船时我也能休息。就算只有目前完成的部分中最强大的破咒咒文与防御咒文,我也得先去通知雪芙儿跟伊斯魔法师。毕竟他们只靠拥有一点点耐魔力的针与魔力,就前往里沃了。」
「好吧。那么请你将这个带去给我的同胞伊斯与雪芙儿·阿尔各。」
魔法师们在露台上摊开一张挂毯。挂毯长宽各有两匹马身,鲜艳的蓝底上用黑线织出水道图的魔法阵。「这是从『白色森林』取出来的树液所染的布料。它跟圣德基尼的血一样拥有魔力,应能将咒文的效果强化数倍,而黑色的线,则是将你们带来的『赛革特之钢』的铁粉揉进丝线里製成的。」
「谢谢!没什么比这个还管用了!」
可是埃梅却打算把小宝留在学都。「你去里沃太危险。如果要学习魔法师的课程,留在这里最合适了。或者你要跟舜帕和安一起搭定期船回多姆奥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