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我又见到了伯爵。虽然已经进入暑假,可是学校不知为什么要求我们到校。于是无奈那天上午我去了一趟学校。到校后,既没有游泳课,也没有其它的活动,不知道让大家到校到底是什么目的。大概担心学生们暑假里变得太懒散,才故意想出这样一个计画吧。
那天下午,我遇到了伯爵,但这次不是在公园。那天我犹豫不决,是去钓鱼好呢,还是捉虫子好。想来想去,觉得钓鱼虽然很有意思,但没办法做成标本,而虫子可以简单地做成标本。捉虫子玩的同时,还可以顺便把它作为暑假自由研究课题的作业,大人们其实很喜欢这些东西。这不正好一箭双鵰吗?不,一箭双鵰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个用法。
于是,我让妈妈帮我找出小捞网,决定出去捉虫子。我很佩服妈妈,她把小捞网这种东西收起来后,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存放的地方,随时都能找的它。换了是我绝对做不到,除非壁橱的门变成自动转动门,能够随季节变化转出各个季节的东西。
小捞网就是捕捉虫子用的网子,这个词无法用电子打字机转换成汉字,大概不是日语辞彙吧。
我来到城郊的树林处,发现伯爵坐在桥附近的地上。他面对河坐着,我以为他在钓鱼,可走近一看,他手里没有拿着钓鱼竿。他在干什么呢?和往常一样,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和西裤。他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我想他的裤子一定会被弄髒的。伯爵的头髮很长,看到他不由自主地令人感到酷热。可是似乎他的身体不怎么出汗,脸色看起来很苍白,简直像个幽灵。
「你在干什么?」
「啊,新太,你来得正好。」
「为什么来得正好?」
「我口渴了。你不想喝饮料吗?」
「嗯,我想喝。」
伯爵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然后又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他摊开手掌,出现在眼前的是硬币。一枚一百日元,两枚二十日元。
「这附近有自动贩卖机吧。」
「嗯……那边有一家小卖部。」
「那就拜託你了。不要咖啡和红茶之类的,也不要碳酸饮料。」
「这些钱只够买一瓶。」
「我们两个人分着喝吧。」
「我不喝。」
「我给你讲个很有意思的案子。」伯爵微微一笑,然后抬头看着耀眼的天空,「这里有点热啊。」
「不是有一点,我觉得很热。」
「那我在那边的树荫下面等你。饮料就拜託你了。」
我把小捞网交给伯爵,然后返回来时的道路,走到小卖部。小卖部里,咖啡、红茶和碳酸以外的饮料只有健力宝之类的,我买了一瓶然后跑回伯爵那里。饮料冰凉,一路上我把它敷在脸上,感觉很舒服。之前虽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覆,可是似乎感觉我已经成为伯爵的弟子了。
不过,让小孩子去买饮料的大人都会给小孩子也买一瓶,这不是一般性的常识吗?更何况我是他的弟子,给我买一瓶饮料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我并不是想让别人请我喝瓶饮料,但是总感觉他有点小气。小气这个词在电子打字机里也不会显示汉字,大概这也不是日语辞彙。
伯爵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
「好,干得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伸出手。我把饮料递给伯爵,他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他看了看我说:「你喝吗?」
「不喝。」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很想喝一口,可是伯爵已经先喝过了,而且这是用他的钱买的,心里不免多少有些抗拒。
伯爵一口气把饮料都喝光了。
「啊。」他吐了一口气,微笑着说,「这个,不怎么好喝呀。」
「是吗?」
「要是那种含乳酸菌的饮料就好了。」
「你已经喝了,就不要说这种话。」
「是啊。你说的很对。不好意思,对不起。」伯爵低下头,「你特意给我买来,我还说这种话,实在太失礼了。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
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他一脸认真地向我道歉。
「我没生气。」我觉得他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没关係。没什么。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快给我讲讲那个案子的事儿吧。」
「啊,对对。」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微微点了点头,「那是在我的宿敌,怪盗男爵指挥所发生的一件案子。」
「等一下。」
「什么?」
「你说怪盗男爵?」
「对。」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都他长什么样。」
「类似蒙面大盗那样的人吗?」
「嗯,差不多吧。」
「那指挥所是什么?」
「类似秘密基地的地方。他以那里为根据地,做各种坏事。」
「根据地是什么?」
「就是指挥所。」
「他在那儿干什么?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确切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是干些偷窃的坏事。作案目标主要是宝石。」
「男人也喜欢宝石吗?」
「那和性别无关。而且,也有可能是为了送给女人才偷的呢。」
「嗯。」
「看你的表情似乎理解了。」
「没有,完全无法理解。」
「总之,我和几个警察找到怪盗男爵的指挥基地。宝石店的老闆和店员被绑架,有可能被囚禁在那里,所以我们根本等不及后援部队的到来,争分夺秒地沖了进去。」
「那个指挥基地在哪儿呢?」
「你先别吭声,听我把话说完。」伯爵斜眼看了我一下,「那是一个暴风雪的夜晚,周围没有一户人家,连狼的嚎叫声也听不到。」
我突然觉得很滑稽,拚命地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新太,你听说过密室这个词吗?」
「知道,知道。那是一般常识嘛。电视里经常出现。」
「是吗,现在这种词已经很平常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比如屋子里有一具尸体,但是门却从里面锁得好好地,撞开门一看,里面没有罪犯的蹤影,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嗯,基本正确。」
「罪犯一定设置了某种特殊的装置,从外面把门内侧的锁给锁上的。」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做这么複杂的事情呢?」
「嗯,大概他想令警察感到不可思议,故意困扰他们吧。」
「不仅仅是为了困扰他们。如果警方不能确切说明作案的具体手法,就无法对罪行进行佐证。」
「哼。那,那个指挥基地里有一间密室?」
「对。你理解得不错。」
「顺着你讲的话,大体可以推测出来。」
「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有人被杀死了吗?」
「没有,没有人被害。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很遗憾,怪盗男爵已经离开了基地,我们没能逮到他。」
「这种事常有。」
「但是,我们从基地的一个房间里救出了那两个被囚禁的人质。」
「密室在哪儿呢?」
「那个房间就是密室。那是一间像大厅一样宽大的餐厅,从外面的通道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那两个人质被五花大绑着,歪倒在桌子上。房间里没有其它的人,可是房间的门锁得紧紧的,进不去。」
「是什么样的锁?」
「无法从外面锁上的那种,门内侧有一个类似门桿的东西,把它像门闩那样一拉就可以锁上门。房间里有几个窗户,但都和门一样,从里面锁上了。另外,还有一个排气扇。但是人无法从那里逃出来。怪盗男爵把两个人质捆绑起来,放的桌子上后,他是怎么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呢?」
「把门闩的门桿上拴上一根线绳,然后拽那根线绳,不就可以锁上门了吗?」
「从什么地方能拽动呢?」
「线绳很细,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穿过。如果用图钉什么的钉在墙壁上,就可以很容易改变线绳的方向。那样,就可以从相反的方向拽动线绳,移动门桿,锁上门。」
「但是,门桿上并没有留下线绳。」
「他锁上门后,使出全力拽断那根线绳,拴在门桿上的部分自然就脱落了。」
「原来如此。」伯爵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盯着我说。
「那,我猜对了?」
「没有。」伯爵摇了摇头,突然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因为门紧紧的,根本没有可以容线绳通过的缝隙。」
「你太狡猾了。」
「不过这是事实,我也没有办法。」
「那、那……」我拚命地绞尽脑汁。
接受上次的教训,想得太多反而不行。他说不定会说,其实那个房间里有只吉娃娃狗,罪犯特意训练它,让它来锁上门。
想像着吉娃娃从里面锁上门的情晶,无意间我笑了起来。
「是不是利用动物呢?」
「不,里面没发现动物。」
「我明白了。」我弹起身体,「被绑在桌子上的那两个人质其实是怪盗男爵的部下。」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伯爵撅着嘴,像要吹口哨似的,他点了点头说,「不过,他们可都被绑着呀。」
「那只是一种掩饰。不是有两个人吗?即使被捆绑着也能锁上门吧。然后,他们两个人再一起自己坐到桌子上。」
「不过,他们俩不仅手脚都绑住了,而且绳子还绑在了桌子上。他们根本没办法离开桌子,更不可能锁上门,然后再坐到桌子上。这一点,一看现场就可以明白。」
「那他们不是他的部下?」
「不是。」
「那,是不是使用了无线电遥控车?房间里有没有无线电遥空车?」
「你是说用无线电遥控车拉动线绳吗?」
「对对。」
「这个想法挺有意思。」
「不对吗?」
「房间里没有无线电遥控车。」伯爵又笑了笑,「不过,这个思路不错。」
「思路不错?」
「就是说,虽然不是正确答案,但已经离正确答安很近了,路线不错。」
「思路正确。」我心里窃喜不已。
我心想,思路正确这个词如果能出现在语文考试的试卷里就好了。不过,伯爵用的词大概已经很古老了吧,现在也许已经不再使用了。
「没有什么启发吗?」
「启发?」伯爵皱着眉,翘起了下嘴唇。
「伯爵当场就看穿他的手法了吗?」
「那当然。」
「可是,我又没亲眼看到现场是个什么样子,只听伯爵这么讲讲,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你可以问我,什么都行。」
「比如,那个门附近是不是湿的?」
「你认为他使用了冰吗?」
「不对吗?」
「怎么个用法?」
「不对的话,就算了。」我双臂抱在胸前,闭目沉思,「嗯,想来想去,应该就是使用的线绳。」
「思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