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的骑士杜克、库雷格和阿斯翠德三人围着桌子,盯着放在上面的四封信。
昨天刚在晚宴中发生的「绑架第一公主未遂事件」瞬间在王宫中传开来了。
对伪装成情书叫出公主的犯人完全没有头绪。既然是这样,大家愤怒的矛头便直指离开了主人身边的三个骑士。
「国王陛下、第一王子殿下、第二王子殿下、王立骑士团骑士团长阁下……哪个好?」
信纸的内容是简洁的「叫出来」的话语。叫出来要做什么,这是摆明的。
就是因为被决定要当未来的圆桌骑士而趾高气扬,才会让主人暴露在危险之中、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肯定会受到这种说教没错。
「……这可能也是无法迴避的命运啊。由我来到陛下那里去吧。」
库雷格伸出手,拿起最雍容华贵的信封。
阔别二十多年以来除了报告以外的「对话」居然会变成这样子……他叹着气低语。
「即使不去之后也会被个别叫去的,所以我去让骑士团长责备吧。」
接下来阿斯翠德拿起从骑士团长送来的信纸。
「那么我就去两位殿下那里。」
杜克拿过剩下的两封,顺利地完成了分配被责骂的工作。
「……在不得不保护公主大人的时候,为了被责骂而离开她身边,感觉好像哪里弄错了呢。」
阿斯翠德罕见地说出非常正常的话。
「当然去被教训也是轮班制的。虽是这样说,但现在殿下身边的人多得即使三人同时去被骂也没问题啊。」
现在,蕾蒂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但被保护的当事人无奈地说「这是软禁呢」。
「公主,榭岚公主来访。」
「我知道了。让榭岚进来后,你们就退下。」
以保护蕾蒂为名的软禁,是从绑架未遂骚动的第二天早上开始的。
当她想要出席早上的会议时,就接到国王的命令,说现在没能找出犯人是谁,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所以别走出来。
但蕾蒂无法接受。明明她身处下任王的立场,如果传出流言说她害怕被绑架而闭门不出,她逐少建立的「明明只是遗落的公主」的这种评价就会被破坏。
「您还好吗,蕾蒂。走廊中有很多人哦。侍女逐一为我介绍,所以花了许多时间才到达蕾蒂这里。」
「……司掌国家军事的圆桌骑士在干什么啊。」
现在,蕾蒂这里来了三个现任圆桌骑士。
圆桌骑士并非总是所有人都待在国王身边的。也有成为只挂名的名誉骑士的贵族,他们只会参加典礼,平时待在自己的领地里。
常驻王宫中的现圆桌骑士有五人。蕾蒂的父亲把五人中的三人跟着蕾蒂。
「因为保护要继承的蕾蒂,也是王的一件重要工作呢。」
在榭岚眼中蕾蒂一定是「没有能保护自己的方法的公主」。看见深严的警备,反而安下心来了吧。
「对呢……现在不老实地完成被保护这件工作不行呢。」
「如果要说话就由我来担任对象吧,所以请随时叫我。……那个,我有一件事想先报告。」
榭岚的声音低了下去。
心想是对昨晚的绑架事件回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吗,蕾蒂切换意识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公主,弗莱德海姆殿下……」
「我进来啰——。我把今天会议的会议记录拿来了。」
遮盖了女僕的声音,麻利地自动进入蕾蒂房间中的是弗莱德海姆。
看见他的身影,榭岚马上站起来。
「贵安,弗莱德海姆王子。打扰了。」
「……哎呀这不是,榭岚公主吗。让您看见这幅杂乱的样子真是抱歉。」
切换成「公主」的榭岚和善地微笑,回答说「没有的事」。
「看来是重要的话的样子,我先失陪一阵好了。」
「不,既然榭岚公主在就刚好了。请问能让我同席吗?」
被弗莱德海姆留下,榭岚虽困惑,但仍再次坐到椅子上。
「今天的议题中也提上了蕾蒂丝雅公主的绑架未遂事件。我看了王立骑士团写成的详细报告,但有几个疑问。」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事,我尽量回答。」
昨晚沃哈尼斯来到蕾蒂这里,讯问了发生的事情。基于那对话——只凭那对话而写成报告。
「首先是第一个。榭岚公主和雷恩哈路德在哪里做什么?」
「昨晚,榭岚因为晕马车而身体不适。虽然抵达了侯爵屋邸一次,但马上就要回去,我就让阿斯翠德作为护卫跟着他们回去了。」
「那在报告中也写到了。但没有任何人看见『榭岚公主和雷恩哈路德』。起码也会有一个人看见马车到达或是身体不适的情形吧?」
「只是偶然地没看见吧?」
蕾蒂紧绷精神。诱骗这个人是至难的事。但不这样做不行。
「第二个,从昨晚起就没看见雷恩哈路德的身影。好像对骑士学校的修养课程说是『有事而暂时停课』。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找到珍贵的研究资料之类的,就走了。是常有的事呀。」
的确,弗莱德海姆点头。一个一个地解答,事情就没不自然之处。
「第三个,你并不愚蠢。即使被情书叫出去也不该会自己一人去。」
「我刚好厌倦了愚蠢的决斗骚动罢了。有关我没警戒心地去出去的事,就像这样子我有在反省。」
虽然她一副绝对没有在反省吧的态度,但弗莱德海姆没有提及这点,毫不犹豫地切入主题。
「那封信虽然没有寄信者的名字,但你,对此有头绪。或者是有某种设计让你知道。所以回应了被叫出的事,一人去了。」
蕾蒂没有做出像是逃避弗莱德海姆那像是打探、并且已经得出答案的眼神。动摇就代表肯定。
「第四个,榭岚公主受了伤回到王宫。虽说是从楼梯跌下来了……明明该造成大骚动,却果然还是没人看见。」
榭岚的伤口现在几乎被衣服和鞋子所掩盖。虽然先命令了女僕和侍女要对伤口的事缄口,但大概是某人随意认为这不是多大的事而泄漏了吧。
「那么,蕾蒂丝雅,我再问一次。雷恩哈路德在哪里?」
「我说了吧,他找到珍贵的研究资料就走了。」
弗莱德海姆点头说是吗。蕾蒂不会因这种程度的试探而动摇,这是预想範围以内的。
「那我改变对象吧。榭岚公主,请问昨晚,前去晚宴途中没发出什么事吗?」
「……诶?」
预想到比起难缠的蕾蒂,还是柔弱的公主比较容易被攻陷吧。弗莱德海姆把矛头转向榭岚。
「是和雷恩哈路德一起同乘马车对吧?」
「嗯……虽然,是这样。」
「中途,那马车没有被某些人袭击吗?」
弗莱德海姆不留情地踏进核心。
「停下这种像是审讯的行为!昨晚榭岚把能说的话都对沃哈尼斯说了!」
她拜託了榭岚说希望他就雷恩哈路德被绑架一事缄口。也教了他如果被人问起昨晚的事该怎样回答。可是如果被弗莱德海姆诱导,说不定会给出使事态变得无法挽回的答案。
「事实上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弟弟对我很重要。」
看见说着弟弟很重要的弗莱德海姆的脸,榭岚轻轻垂下视线。然后轻声地,「昨晚……」,开始说了起来。
「那个,我……那时候,其实……」
「榭岚!」
「不,蕾蒂,说出来比较好。那时候,我……」
看,很简单吧。弗莱德海姆确信自己的胜利后,榭岚大喊了出来。
「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在马车中做出缠着雷恩哈路德王子要求、接、接吻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雷恩哈路德王子被绑架了。在等着这句的弗莱德海姆,被完全不同的话摆在面前,呆了一阵子。
「呃……呃?」
「万分抱歉,弗莱德海姆王子……!都是因为我作出不知廉耻的请求,所以雷恩哈路德王子吓到了!」
「……是,这样吗?」
「我想要追上吃惊而下了马车的雷恩哈路德王子,在那时候跌倒了……。到了早上就留下字条说是暂时出外研究……我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子!」
羞耻地掩着脸的榭岚摇着头。
弗莱德海姆想都没想就看向蕾蒂。
(榭岚替我所作的谎言,就让我感激地圆下去吧!)
蕾蒂对着弗莱德海姆重重地点头。
「……不能揭穿、亲人的耻辱吧?被进攻,吃惊地逃了什么的。」
所以说了很像那么回事的谎来矇混过去,蕾蒂以谎言来圆谎。
榭岚所捏造的「真相」很有冲击力,加上弗莱德海姆认定了一脸率直的榭岚应该不会说谎,他似乎相信了这个真相。
「我开始对雷恩哈路德各方面担心起来了……」
「真巧,我也是啊。」
弗莱德海姆被蕾蒂拜託说「拜託了这件事别对别人说」,点头说「对」。一边低语说「总觉得很累啊」,一边把会议纪录放到了桌上,说「再见了」便站起来,走出去了。
响起了门关上的声音,榭岚便轻轻地笑了起来。
蕾蒂也被牵引,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常,心跳如雷……!」
「我也是哦。」
「我第一次自己捏造谎言。那样子就可以了吗?雷恩哈路德王子被绑架的事,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对吧?」
「嗯,这个『真相』非常棒。谢谢,榭岚。」
心想太好了,榭岚露出笑容。
蕾蒂有赖榭岚而顺利地把雷恩哈路德的事给矇混过去,想起了在弗莱德海姆来访前他想要说话。
「说起来,你说想报告的事……」
「是希枣的事情。」
最后一次见到希枣,是当榭岚看见他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一事、和犯人们一起乘上檐篷马车。为了不被周围的人起疑,总之现在先说他「去购买画上黑龙的画」。
「从凌皇国拿出来的国宝的剑不见了。」
「说是黑龙被封印在其中的,那把黑剑?」
「是的。如果是希枣就能轻易取出去。只有他才能办到。」
带走封印着黑龙的剑、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的希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是毫无意义的主人。」
希枣的行动中有很多谜团。但蕾蒂想到一个榭岚没有发现的可能性。
(该说吗……可是,这只是一个假说。不应该做出会让榭岚抱有期望的事。)
考虑了一阵子,蕾蒂决定说出来。但附上只陈述事实这个条件。
「……榭岚,你把自己想成是雷恩的绑架犯,从这个角度思考看看。」
「作为绑架犯,吗?」
「对。你想绑架雷恩。但不愧是王子,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如果是你会怎样做?」
「会收集情报。如果想要做什么,就得先从这一步开始做起对吧。」
榭岚思考怎样的情报是必要的。
护卫的人数、平时常去的地方等……只要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变高。
「另外间谍是必要的。」
「那么让谁当间谍?那是正因被信赖,才能待在王子身边的人们哟。」
「……如果有什么软肋就威胁他。如果生活贫困,说不定会因金钱而协助我这边。」
「我也会这样做。——我想说的是,绑架犯拥有能和希枣进行交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