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将会举办结婚仪式前一天的庆祝晚会。虽然规模不及结婚仪式当天,但正因为两位主角不在场,从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为了可以专心进行「外交」的时间。
蕾蒂带着库雷格,走进了社交场。这一次完全没有什么麻烦的交涉。是微笑着亲切地与人交流就能够完成的工作。也就因为是这样轻鬆的工作,让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发展自己的人脉。
首先从问候伊尔斯托国王夫妻开始。儘管了解内情的二人露出了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但蕾蒂只是微笑着对他们说「愿明天能成为美好的一天」。这样一来对方就能明白她的态度了吧。
之后是与伊尔斯托国的王族,以及入赘他国的第二王子若无其事的谈笑。
接下来就是与被邀请的宾客们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了。主动去和他人搭话,被熟人介绍给他的熟人,向在场的人宣传自己是下一任索鲁维尔国王这件事。然而,这样无计画的行动效率很低。
「蕾蒂丝雅公主,诺兹尔斯公向您求爱的事……」
「那件事是真的吗?区区一个地方的领主而已,真是应该掂掂自己的分量呢。」
「听说您身边侍者很多被传染了感冒,如果您愿意的话让我借您一些护卫吧。」
处于当前最为引人注目的话题中心的蕾蒂,不断重複着微笑原谅诺兹尔斯公的恶行这样的演技。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不得不对对方说「说起来……」这样的话来切入正题。
「回到久违的社交界,感觉如何?」
和一位宾客的交谈结束后,蕾蒂向大厅边缘的墙壁处走去,并询问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库雷格今晚的感想。
「……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现在的我已经彻底习惯了一直握着剑的生活。」
库雷格出身于伯爵家。儘管曾经在这样的场合露过面,但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回过王都,远离了这样华丽的场合。
「有一种只有自己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的骑士也说过同样的话呢。儘管如此他还是很快就习惯了,所以你也应该很快就可以做出与这个场合相符的行动哦。」
在大厅中遍布着随处都可以听到的私语声,以及故意做出的笑容。
对库雷格来说这一切都远离了现实,这个世界看起来十分朦胧。
「……殿下。」
然而在此时此刻唯独有一个现实是清晰可见的。
闪亮的银色再加上透出强烈红色的紫色双眸。色彩鲜明的银狼公一副正在寻找些什么的样子。
「诺兹尔斯公他……」
「在哪?……他惹眼到立刻就能被找到的这一点还真是方便呢。大概是正在寻找维克托殿下吧。」
但诺兹尔斯公在捕捉到维克托的身影后,安静地开始行动起来了。
他是打算趁着没人在旁边看守的时候,去和妮可拉见面。
「我想办法绊住他,你趁这段时间去找维克托殿下让他小心行事。」
「可是,殿下与诺兹尔斯公单独相处有些不妥当。请让我来做诺兹尔斯公的对手。」
「你去的话大概被他说一句『就凭你』就全都结束了。放心吧,诺兹尔斯公并不是会在敌阵当中做出可疑行为的愚蠢之人。」
接下来的行动就变得迅速起来。蕾蒂在人和人之前彷彿滑动一般穿行着,出现在了诺兹尔斯公的面前。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在走近他的同时一步又一步地断掉了他的退路。
「这么晚才来问候您真是抱歉。如何?在今天的晚会上成功地消除掉那个传言带来的影响了吗?」
蕾蒂这样说着的同时,知道了他没能做到。
「我是真的觉得您很可怜呢。所以为了消除那个传闻我可以稍微伸手帮您一下哦。如果您愿意向我伸出手,低下头的话。」
也就是提议让眼前的人做出邀请她跳一曲华尔兹的动作。
诺兹尔斯公只考虑了一瞬,判断出这是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之后,翩翩有礼的执起了蕾蒂的手,引领着她走向大厅的中央。
作为当下最盛行的传闻的主角,两人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场目光的焦点。无论是蕾蒂还是诺兹尔斯公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视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保持着微笑跳起舞来后,就渐渐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当中。当身边人的视线开始从两人的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蕾蒂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说出了辛辣的话。
「你明明有那么多位妻子,追求女性的方法却让人失笑呢。」
蕾蒂首先选择从这里切入话题。
而听到了这句话后,诺兹尔斯公险些略过了华尔兹舞步的三个节拍。
「……用美丽这样的辞彙来称讚公主,哪里让人失笑了?」
「因为我早已习惯了美丽这样的讚美之辞啊。希望你在恭维我的时候可以换一种方式。」
给了他一些建议之后,诺兹尔斯公立刻改变了策略。
「既然如此,我就放弃正面追求这个方式好了。公主,你是在我遇到过的所有女性当中,最聪明的一位。不只是知性,还有着冷静的判断力和观察力。甚至到了让人觉得仅仅作为一个『公主殿下』有些可惜的程度。」
话语自然而然地就流淌了出来。毫无停顿罗列而出的讚美之辞,比起用美丽来讚美她的时候明显熟练了很多。
(原来如此,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攻陷了那些去往诺兹尔斯的女性吧)
只因身为女性这样的理由而无法参与国政的她们,遇到了能够认同自己的主君。
这样的主君,哪怕是在全世界当中大概也就只有这个男人而已了。理所当然的,心醉于诺兹尔斯公的女性,会有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诺兹尔斯公国的觉悟。
诺兹尔斯公的伟业不仅仅只是採用女性这一点。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早的将目光放在了技术与品质上,以此来侵蚀他国的市场。明明继承了国公的位置只经过了短短数年,就做到了这个程度。他绝对是在还是国公之子的时候就开始着手準备这一切了。
——和蕾蒂同样。
「不认真的考虑一下和我结婚这件事吗?当然,只做假夫妻也可以。就算你想让那个库雷格•巴德做你的情人,我也不会说什么的。虽然不得不为我诞下一位继承人,但除此以外就再无其他了。」
蕾蒂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没有情趣的求婚。甚至到了让她感到神清气爽的程度。
「那个时候和现在状况不同了啊。我们彼此都已经成为了需要背负一个国家的人。难道你觉得仅凭一句『和我结婚吧』、『好啊』就能够让我们两个人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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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诺兹尔斯原本就是属于索鲁维尔的领土。民族和语言都是相同的。比起共同统治伊尔斯托要远远现实很多。在结婚的同时,就把我们的国家更名为索鲁维尔•诺兹尔斯王国吧。」
「或者让诺兹尔斯重新变回索鲁维尔的一部分领土也可以」这样说着诺兹尔斯公做出了让步。
「甚至连捨弃诺兹尔斯,和我共同统治索鲁维尔这样的事都能做到吗?请恕我拒绝。你是诺兹尔斯人,而并非索鲁维尔。」
「然而我有足够的能力。」
引领她的那双手有些用力。
「无论公主有多聪明,仅仅因为是女性这一个理由,就会成为政治的足枷。像你这样的人,对理想中的索鲁维尔国应该有着很高的要求吧。而且也明白这是无法做到的。——所以,不考虑一下和我结婚么。」
「难道你想说和你一起的话,就能实现我的理想吗?」
「没错,我会成为一切矛头的指向。公主在内部和我共同以改革为目标,在外人面前只需要微笑着就可以了。在政治层面上,这样的方法会进行的更加顺利。」
由于正在专注地和诺兹尔斯公进行交谈,导致身体几乎是在凭「习惯」随着音乐做出动作。即使这样看起来舞步依然优雅,是多亏了一直以来积累的经验。
「别看这样我对你的政治手腕还是有着很高的评价呢。对于那个连异国的女性都会任用的制度,即使被称讚为化不可能为可能也毫不过分。」
如果他是索鲁维尔的国王的话,大概会获得改革王这样的謚号吧。
「然而,你忽视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我要选择自己的丈夫的话,肯定会选择对索鲁维尔国有益的对象啊。无论是从军事力、经济力方面,还是在个人的能力方面。」
「你的意思是和我结婚对索鲁维尔国没有利益吗?」
「这是当然」,蕾蒂微笑着这样对他说。
「得到诺兹尔斯又会有什么利益呢?也只会成为一个地区的领土而已。并没有什么有利的资源。而且还和那个基尔夫帝国接壤。」
那位革命王将诺兹尔斯地区分割出去设立缓冲国的理由也就在于此。那是一块不仅没有佔据的价值,而且不得不给予支援的土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诺兹尔斯公国不会受到索鲁维尔国和基尔夫帝国的侵略。
「而且你也只能是『在我之下』的男人。和我有着『相同思考方式』的人即使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意义。」
和自己同等,这在蕾蒂的评价标準中已经接近最高评价了。
但诺兹尔斯公却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
「如果想要和我结婚的话,就在夺来一个国家,冠上皇帝这样的名号之后再来求婚吧。到那个时候哪怕让我来求婚也无妨哦。」
和诺兹尔斯公结婚是「并不坏」的事。而并非那么「好」的提议。
蕾蒂用没有比这更坚决的态度表示出了自己的拒绝。而就在这时,恰好舞曲结束了。争取到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吧,这样想着,她优雅地行礼致意后回到了库雷格的身边。
「公主殿下,维克托殿下说他等下会用讨论关税问题这样的方式做诱饵,来拖住诺兹尔斯公。拜託您在这段时间将妮可拉小姐带去祈祷之塔。」
「谢谢。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维克托如同交接一般的捉到了诺兹尔斯公。
两个人用一副认真的神情交谈着,一同走向露台。接下来大概要进行不想为外人所知的谈话吧。
「……您和诺兹尔斯公谈了些什么?」
「被求婚,之后拒绝了这样的事哦。……很遗憾但我并没有让他成为『丈夫』的打算呢。」
「那么你打算让他成为什么呢」,如果是杜克的话一定会这样向她刨根问底吧。因为他很清楚蕾蒂若无其事说出的话总会隐藏着某种深意。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请您趁现在前往妮可拉小姐那边吧。」
蕾蒂将状态从针对诺兹尔斯公切换到了面对妮可拉的模式。终于明天就是结婚仪式了。如果夏洛蒂依然没有回来的话,妮可拉就要继续维持替身新娘的身份。
「虽然诺兹尔斯公今晚被维克托殿下拖住了,但明天是绝对会来妨碍结婚仪式的。」
「稍后拜託他们增加祈祷之塔的侍卫人数吧。」
「就这样做吧。」
但对手是那个诺兹尔斯公。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背后暗地行动,被诺兹尔斯公折腾得够呛。之前总算是想办法矇混过关了,但无法保证明天会是怎样的状况。既然如此,也可以选择由她们这边来先发制人。
那么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到达了妮可拉的房间。
带着身披白色外袍的同时用白色头纱将脸遮住的妮可拉一起,蕾蒂一行人前往地处于往城边缘的祈祷之塔。
「终于要到明天了,加油。」
今天一整夜,扮演新娘角色的妮可拉要代替夏洛蒂,在祈祷之塔最上面的小房间里进行祈祷。
——说是这么说,近年来这个习惯已经变得相当形式化,并非是祈祷一夜,而只是在上面的小房间睡一夜而已。房间里也早已準备好了一张床。
「已经不会被裙摆绊倒了,看样子应该能很好的完成任务呢。」
「都是多亏了蕾蒂丝雅公主殿下的悉心指导。……但是哪怕是勉强赶上也好,还是希望夏洛蒂公主殿下能够回来啊。」
「嗯,这个就让我们期待伊尔斯托的军人和索鲁维尔的骑士们吧。」
狭小的房间中除了一张朴素的床之外,还有一副小小的桌椅。上面摆放着水瓶和神圣的红酒。蕾蒂用手拿起了那瓶红衣主教派人送来的红酒。
「里面可能会掺杂某些可疑的药物,不要喝这瓶红酒。请把瓶里的酒倒到窗外,装作已经喝下的样子。」
「好的。」
之后就只剩下迎接结婚仪式当天早晨的到来而已了。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总算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晚安,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会和维克托殿下一起来迎接你。之后就是费时到让人厌烦的更衣时间哦。」
「好的,公主殿下也晚安。」
库雷格想要为蕾蒂打开小房间的门,然而门把手却一动不动。
「锁上了吗?」
在库雷格告诉了蕾蒂门打不开之后,在门外等候的侍女慌忙开了门。她们说着「真的非常抱歉」并一齐低下了头。
「因为这座塔已经很旧了,门的开合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旦门被关上就只能从外面打开了。我们应该一直开着门才对的。」
「没事的。在索鲁维尔的王城中也有这样的门。看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呢。」
蕾蒂一边缓缓的走下楼梯,一边考虑起明天的事来。
(全都到了只剩下最后一步的阶段呢……无论是诺兹尔斯公的事,还是库雷格的事)
男人对于夸张的表演没有抵抗力。遵从这个提议,她考虑了很多种策略,但不管哪一种都不太合适。
(……不急,在结婚仪式平安结束之后,还有时间。当初的计画也是这样的)
只要这件事结束了……这样想着,蕾蒂朝身后的那座塔回望过去。
成败就在明天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妮可拉并没有醒来。
清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彷彿在祝福这场婚礼一般。
蕾蒂和库雷格一同走向祈祷之塔。然而无论已经上到楼梯顶端的维克托怎么敲门,里面的妮可拉始终没有反应。但毕竟男性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不可以擅自进入淑女的房间,因此蕾蒂代替他轻轻的推开了门。
「妮可拉,已经是早上了,请起来吧。……妮可拉?」
依然睡在床上的妮可拉对蕾蒂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蕾蒂向她伸出手,首先确认了还有脉搏和呼吸。妮可拉有规律的呼吸昭示着她并非昏倒,仅仅是睡着了而已。
「可以进来哦。妮可拉只是睡着了。但很有可能是被下了葯或是别的什么……」
被摆了一道,这样想着蕾蒂紧咬住嘴唇。
桌子上放着红衣主教送来的那瓶红酒。虽然已经告诉了她不要碰,但还是喝了么。还是说有别的什么……
「难道是水壶……?」
本以为由伊尔斯托那边準备的饮用水是安全的,但恐怕诺兹尔斯公连她不会碰红酒这件事都早已预料到,于是又布置了另一个陷阱。
(还挺能干的嘛,那个男人……!)
到处都坚持不懈的插手找碴,甚至已经到了乾脆想要夸奖他的程度。有机会简直想要问问他秘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