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空,夕阳西下,夜色垂临。
两个人从锁着的后门旁边走过,爬过铁丝网。
一个人拿着玩旧的排球,另一个人捧着一束花。
她们向校园走去。
「说是加强了防範,可是这么容易就进来了……这方面你应该最有感触,对吧?那件事没有在你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吧?」
「没有。你呢?今天眼睛看得见吗?」
「谢谢关心。但我不敢说一次就能成功地连续传一百下。」
「那就多试几次好了。就像那天一样……」
两个人把东西放在脚边,面对面,摆好传球姿势。
白色的球在两人之间穿来穿去。
一、二、三……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九十一、九十二……
「九十三……哎呀,对不起!」
球弹了出去,滚远了。
滚远的球。追球的五个孩子。
身穿工作服的南条弘章捡起球。
叔叔来检修游泳馆更衣室的换气扇,忘了带梯子。只是拧个螺丝,你们能不能帮个忙?如果够不着,我会把你们扛在肩膀上。
个子最矮的孩子接过球。
如果扛在肩上,我个子矮,应该最合适。
个子最高的孩子上前一步。
够不着换气扇就不好办了。我个子最高,我去吧。
戴着眼镜的孩子从后面插嘴。
你们俩会拧螺丝吗?这方面我可是很擅长。
最壮实的一个孩子也开了口。
螺丝太紧怎么办?我最有劲,应该没问题。
南条把五个孩子挨个看了一遍。
太高太矮都不行……眼镜掉了也不好办,你看起来有点重……
他抓起显得最伶俐的孩子惠美理的手。
你最合适。
惠美理不安地回头看看另外四个人。
个子最高的孩子拍了一下手,大声提议。
那我们一起去吧!
其他三个孩子都表示赞成。
南条很为难。可是,他露出笑容。
谢谢大家。但更衣室太小,去很多人的话会妨碍工作,伤着了也不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马上就干完了,之后,叔叔给大家买冰激凌。
四个孩子很高兴。
南条拉着惠美理的手走远了。
他不知道他们是有血缘关係的父女。
两个人捡起球,又开始传。
「……一百!」
大舒一口气。
她们拿起东西,走向体育馆,在入口前面的台阶上并排坐下。
「对我们来说,那件事到底算什么呢?」
「是啊,之后的十五年我们一直没能解脱。」
「那个人的信写得那么长,可以算手记了吧。读那封信的时候,我不由得想,我的人生算什么呢?」
「或许我们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那个人的话才一直压在我们心头,几乎令人窒息,实际上我们只是被卷进案件而已。」
「一般来讲,如果曾经犯下那么大的错,过后应该马上就会反省。」
「或许这就是那个人的处世方式吧。如果她很快就反省,过去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是啊,可是,也不能过于责怪她,毕竟最伤心的人是她。至少如今我还可以过正常的生活,这都多亏那个人。」
「最后判定是伤害罪,缓期执行,对吧?」
「地,断定那个男子死于大量出血,而且是自残。我没有碰一下刀子,踢他的脑袋并不是直接导致其死亡的原因,所以被定为伤害罪。学生家长为我写了请愿书,并呼吁集体签名,虽然辩护律师鼓励我继续坚持,直到被判无罪,我说能判缓期执行就可以了。况且,我已经辞去教职。」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有定。我可能会静下心来好好想一些事情,包括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我会度过什么样的人生。还有,我也很担心另外两个人的情况。」
「她们俩的事解决起来好像还需要一段时间。」
「要判定为正当防卫和精神失常有一定难度,但有自首情节,而且没有杀人意图,还有名律师替她们辩护,应该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如此,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她们俩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听从律师的安排,结果大概不会太糟。对了,你说你接受了那个人给你介绍的律师,我很意外。」
「你认为我应该拒绝吗?」
「如果是我,我会拒绝。」
「……怎么说呢,对于别人表示的善意,我选择了坦率接受,我承认自己没有能力,放弃了没用的自尊。你不也一样吗?你的事情最后被认定为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反感那个人而拒绝她提供的对你有利的证词,故意说是你自己推下去的。」
「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人,我是单身妈妈,如果成为嫌疑人,孩子就太可怜了。」
「你也开始改变想法了。」
「不止这个,现在我似乎能够理解案发时那个人的心情。如果我处于同样的境况,或许也会对一起玩的孩子说出那种话。」
「母亲真可怕,不,是坚强。现在你住在父母家,对吧?孩子再过几年来这里上学吗?」
「你不知道吗?这里明年三月就停办了。如今少子化现象严重,听说这个小镇的孩子都要坐校车去邻镇的小学。这里的校舍已经很破,好像要被拆掉。」
「所以你才联繫我来这里?」
「不好意思,原本想四个人一起。」
「没什么,能在被拆掉之前来一次也不错……就我们两个人给那件事画上句号吧。」
「是啊。全部都结束了……以后也许会合併,到那时候连这个小镇也不存在了。」
「空气如此乾净的小镇,真遗憾。」
「空气依然会很乾凈,这一点不会变。」
两人相视一笑。
《绿袖子》的旋律缓缓地响起……
「我们走吧。」
两人站起来。
她们盯着那束花。
「很像当时的那个蛋糕。」
「真的很像。我拜託花店的人要把花束做漂亮些,能让十岁的女孩子看了很高兴。」
在诉讼时效内,你们必须找出兇手!否则,就必须赎罪,直到我满意为止!
两人向泳池走去。
「怀念惠美理,为惠美理祈福。为什么当时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这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我们用了十五年的时间。」
校园里,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小镇笼罩在晚霞的余晖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