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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田衣良 字数:8431 更新:2022-11-09 07:45:57

夜晚的天空,温暖的和风,弦月与群星耀眼的光芒逼得人无法直视。

这里是哪里?

纯一无法感觉到如先前般确切的肉体存在。

他缓缓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在他的脚下,层层山峦一直连绵到地平线,夜晚的绿叶在风中波涛汹涌。

这里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他又回到了起点。

我为什么会被杀?是谁杀了我?用什么样的手段杀害?这一切目前仍旧无法解答。他原本期待追忆的过程能够替他解开自己的死亡之谜。

纯一飘浮在温暖的夜空中,对失落的结局感到怅然,并确切无疑地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在重温人生的各个片段之后,他终于领悟到了一点:自己的人生无趣且毫无价值。大概没有人会为了纯一的死而落泪吧?他没有家人、朋友、恋人,甚至也没有以契约关係结合的情妇。他不爱任何人,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自然不会有人为他哭泣。

纯一併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能够选择更充实的人生。结论很简单——他这种人还是死了比较好。纯一俯瞰着夜晚的森林,动物、昆虫的鸣叫声有如交通高峰时段般嘈杂。他大概再也无法接触那属于生命的世界了。为了求生存而彼此厮杀,永无止境的排名与夺位——文明的人类社会其实也没有差别。

纯一摇摇晃晃地降落到森林中的空地。这是那两个兇恶的人埋葬自己尸体的地方——我的尸体现在大概已经腐烂成白骨了吧?

他停在墓穴上空,希望之前的一切能够如梦境般不留痕迹。也许是因为仍未摆脱生前的习惯,他飘浮的高度和以往的视线同高。他检视地面,掺杂着砂砾的泥土上,有铲子划过的痕迹,还有橡胶长靴的脚印。这果然不是梦。他再度回到高空,沿着当晚白色休旅车驶离的产业道路移动。

夜晚的空气瀰漫着浓厚的绿色植物气味。除了光与声音之外,纯一对气味的敏感度似乎也提升了许多。他能够分辨出空气中重叠好几层的各式各样不同气味。花与叶与茎具有微妙差异的气味、泥土又酸又甜的气味、沾满尘埃的石头乾燥的气味——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的新鲜气味,彷彿在夏日夜空中飘扬着色彩鲜艳的气味彩带。

他飞翔的速度顶多时速数十公里,小型汽车只要一踩油门就会超越他了。虽然比拖曳着左脚行走快了许多,但如果要从如此偏僻的深山移动到东京,想必得耗上很长一段时间。

纯一从来没有把东京当做过自己的故乡。在这座城市当中,聚集着无表情的陌生人,水泥与玻璃构成的街道枯燥无味,行人毫无顾忌地彼此擦撞,汽车废气与垃圾堆发散着臭味。纯一列举着东京的缺点,嘴角自然而然浮现出微笑。

然而当他宾士在夜空当中,不知为何脑海里便自然而然浮现出从位于佃区的大厦阳台俯瞰的东京街道——矗立在隅田川中州上的大川端RiverCity21,撒了无数颗小灯泡的东京夜景一稀疏的几颗星星在朦胧而明亮的夜空中发出微弱的光芒。脑中的影像逐渐清晰,彷彿是睁着眼睛在做白日梦。

我想回到那座城市!东京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这时一阵完全的空白突然袭来,大约持续了秒针移动一格的时间。

场景的变化相当突然——纯一张开眼睛,便看到铅色的隅田川在遥远的下方地面上摇晃。胜哄桥的栏杆反映着蓝色与绿色的照明,圣路加双塔的每一层几乎都还亮着灯。河面传来的水声,汽车的喇叭声,月岛商店街将近百家的煎饼店热闹的喧哗——街道上充满活力的杂音混在一起,犹如海啸般自底下捲起,将纯一的灵魂弹到高空。

受到喧闹的城市噪音冲击,反而让纯一感到很高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瞬之间回到东京的。或许就像幼时热衷的科幻小说所描述的,他体验到了瞬间移动的特殊现象。他搞不清楚状况,但仍高声欢呼,飞翔在分隔隅田川与晴海运河的光之塔周围。

当心中的兴奋平息,他再度尝试刚刚的「瞬间移动」,心想这或许是死者所拥有的自然能力。他飞向自己居住的大厦,停在距离三十六楼的房间数十米的半空中,集中注意力专心思念着自己的客厅——

浅褐色的布沙发、每次扫地要移动时都觉得麻烦的重量级玻璃桌、塞满杂七杂八书籍CD的柜子、代替书挡的沖绳土产石狮——巨大的音响与人同高,音响中间的专用架上放了一台三十六英寸的宽屏幕电视机和所有型号的家用游戏机,白色的墙壁上没有贴任何海报或图画——排除一切生活气息的空虚房间与空虚的屋主相当搭配。

接着又是一秒左右的完全空白。

当纯一恢複意识,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当他回到熟悉的房间,不禁难以想像自己早巳经失去肉体。空调发出平稳的嗡嗡声。室内整理得相当整齐,没有争斗的痕迹,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他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间是九点十五分。

纯一从沙发走到桌子。从温暖的气温来看,季节应该还是夏天吧。不知道现在是公元几年。在他最后一次的追忆当中,他父亲纯次郎因车祸死亡,那应该是在一九九六年发生的。他检视了桌曆的年份。

一九九八年!

他失去了整整两年的记忆。在失落记忆的两年当中发生了某件事,导致他遭到杀害。解开自己死亡之谜、求得真相的慾望有如肉体般真切地在纯一心中涌起。

这天晚上,纯一在自己久违的房间当中度过。他立刻开始展开调查。他到了地下停车场,看到莲花仍旧停在同样的停车格中。车子似乎有一阵子没有使用,引擎盖上积了很厚的一层灰尘。

他窥视了一楼的邮箱,看到数封邮件,但箱子几乎是全空的。他无法转动邮箱上的旋转钮,也无法将信件拿在手上。纯一没有任何属于物理性质的力量,甚至连一张宣传单都无法移动。他虽然能够瞬间到达目的地,但却完全没什么力量。

这间大厦的租金、水电费及管理费会自动从银行户头扣除,因此即使屋主不在也不会立刻造成影响。这样的房间虽然适合失去肉身的屋主居住,但同样也对杀死自己的犯人相当有利。

朝西的客厅看不到东京湾的日出,不过到了黎明时分,纯一仍旧在不知不觉当中被金色的光之旋涡包裹。

寻回记忆的探索行动从隔天晚上开始展开。纯一以瞬间移动的方式探访了所有他记忆所及的地点——吉祥寺父亲的房屋、深夜的学校、数家游戏製作公司、银座的天使基金融资公司……然而纯一的失忆症相当严重,人生最后两年的空白造成的障碍仍旧不可撼动。

某天晚上,纯一踏上了感伤的旅程。他想要去看看那家让他品尝苦涩的第一次性经验的宾馆。在一个晴朗的夏夜,他从佃区的大厦出发,没有使用瞬间移动,而是在残留着热气的空中飞翔到涩谷。

加班后準备回家的上班族、等候乘客的计程车司机、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构成夜景的所有人事物都让他感动。他以舒适的速度宾士在夏季的夜空中,地面上排列整齐的街灯所投射的光之节奏几乎令他晕眩。以深蓝色夜空为背景的行道树、线条模糊的绿色交通标誌、在高楼大厦的一角闪烁的红色航空障碍灯——东京的夜晚到处是美丽的景观。

到了涩谷,纯一轻轻扫过人群上空,飘上道玄坂的坡道。他绕过熟悉的咖啡厅转角,前往记忆中的宾馆。纯一曾听说大泷依子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纯一在脑中画出红砖房间的影像,準备进行瞬间移动。

转眼之间,他已经飘浮在附有天盖的床上。隔着纱质的帘幕,他看到一对十来岁的情侣叠合在一起。在微暗的床单上,瘦削的少年背上的肌肉影子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彷彿皮肤底下生存着另外一只生物。少年左耳上的一排银制耳环显现出朦胧的光泽。少年底下的女孩晒了一身完美的小麦色肌肤,甚至连泳衣的痕迹都看不到。她边嚼口香糖边张开着双腿。

「喂,百合,你帮我舔一下增加硬度。」

「好啊。」

被称做百合的少女将口香糖取出,黏在床架侧面。她绑起接近金色的头髮,以惯练的动作抓住少年阴茎根部。飘浮在上空的纯一好奇地观察着两人的行动。过了一阵子,少女将嘴巴移开。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少女面朝上方躺下,张开双腿。少年再度爬到少女身上。节奏不协调的笨拙动作持续进行,纯一开始感到无聊,在房间中巡迴检视家具。沙发和电视机都换成了新品,立拍得已经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点唱机的麦克风和游戏机的遥控。纯一在生前的职业习惯驱使之下,看了一眼游戏机里放的软体——令人怀念的《黑暗迷宫Ⅱ》——谢谢惠顾。

在床上,少年的呻吟声突然变大了。

「不行,今天不能射在里面。」

「可是……百合……我忍不住了……」

少年白色的臀部痉挛了一下之后终于停止,接近纯一的左半边上有两颗颇大的青春痘。大家都一样——纯一不禁露出微笑。

然而就在此时,彷彿有数千只闪光灯在他眼前同时发光,视野被白色的黑暗完全佔据。贯穿一切的锐利光线照亮了宾馆老旧的房间。就连红砖墙上积了灰尘的缝隙都反射着光芒。过了一阵子,光芒逐渐后退,收缩为一个白点。剩余的球体只有一颗粒子那么大。这颗粒子飘浮在少女没有泳衣痕迹的光滑腹部上。粒子的大小大约和弹珠相同,似乎正缓缓地在旋转。包裹着光芒的白色球体当中,偶尔会有光线刺破外壳透出来。纯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

「你在搞什么!不行啊。今天是危险的日子。」

少女若无其事地抽出卫生纸。少女擦拭腹部的手穿过光球,但光球仍旧停在原处闪耀。这两个人是不是没有看到刚刚的亮光呢?

「抱歉抱歉。百合,刚刚真的很棒。」

少年也拿了卫生纸。光球并没有出现在少年的腹部上方。接下来两人继续聊些学校、打工等天真无邪的话题,但纯一却完全没有听进去。

那道白光一定就是新生命诞生的光芒。纯一飞跃到涩谷车站忠犬八公雕像前的广场。广场上挤满了等候约会对象的男女。他飘浮在广场上空观察女人们,偶尔会看到腹部上方飘着白色光球的女人。怀孕后期腹部明显突出的孕妇所带的光球并没有特别大,却格外明亮。他也曾在怎么看都还只是中学生的年轻女孩制服裙子上方看到过白球,并为之惊讶不已。

街上原来充斥着如此之多的生命之光。纯一飘浮在忠犬八公前的广场高空,望着来来去去的人潮不禁感觉有些噁心。

除了在夜空飞翔、偷窥他人的生活之外,死后的世界还有许多吸引人的乐趣。对纯一而言,那就是电影与音乐。

当他因连日的探索而感到疲倦,黑暗的电影院就成了最佳的休憩场所。他飘浮在白色椅套的指定席上方数公尺之处欣赏电影,对孤独的纯一来说,这是最好的减压方式。光线穿透自己映在屏幕上,成了美丽女星的眼泪,或是怪物流下的强酸唾液。他生前喜欢耗费巨额製作费的动作片或科幻片,但死后却迷上刻画纤细感情的爱情片或家庭片。

这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拥有比生前更为敏感的视觉和听觉——枪击与爆炸场面造成的强光与噪音几乎给予他实质的冲击。而在经历过实际的死亡之后,电影中虚构的死亡也不再能吸引他的注意。纯一逐渐疏远以伪造的死亡与残酷为卖点的作品。在周末的夜晚,巡迴各家艺术电影院的午夜场成了他死后的新习惯。

看电影或许是作为阅读的替代品。纯一在生前是重度的文字中毒者,但现在即使到银座的旭屋、Kumazawa书店或Jena外文书店等先前常去的书店,他也只能观望书籍的封皮;面对如洪水般众多的书籍,却连一本都无法翻开。他多么希望能够拿起喜欢的书,在掌心中感觉书的重量,充分享受内页的纸质与文字组合。即使是讨厌的作者照片也让他感觉怀念。如果能让他像一般的顾客那样故意慢条斯理地挑书,买下几本带到咖啡厅慢慢阅读,不论要他付多少钱他都愿意。

不过在死后的乐趣当中,论深度,音乐或许比电影更吸引纯一。在死后的「生活」当中,最伟大的艺术是音乐。不,或许正确地说,音乐是为了死者而存在的艺术。纯一每晚都以瞬间移动造访他记忆所及的所有演奏厅。

古典乐、爵士乐、摇滚乐、灵魂乐、流行音乐、民歌、民族音乐、艺术歌曲、日本传统民谣……不论是哪一种音乐,只要听到好的作品,音乐就会扎扎实实地震撼纯一的灵魂。音乐优雅的声波或许会直接摇动死后如空气般没有实体的灵魂吧。音乐的力量可以深深地渗透他没有肉体的心灵。

即使是爱好音乐的纯一,也没有想到过音乐竟然会如此美好。钢琴的一个和弦、小提琴的一个拉弓、电吉他的一个拨弦、有如地震般低沉的低音鼓——单单一个音,就足以让纯一迅速到达悲伤或喜悦的巅峰。

死后的音乐聆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被绑在自己的席位上。有时他会在高耸的管风琴尖端俯瞰百人交响乐团,有时则躺在演奏弱音的平台式钢琴底下,有时则在舞台上与伴舞者共同狂舞。每一次的演奏会都是极棒的音乐祭典。

他现在只有一个不满,那就是无法在自己的房间内舒服地听音乐。架上的数千张CD现在只能供他浏览。音乐会的缺点就是无法自行选曲,而纯一很喜欢打破音乐种类的藩篱,凭自己的喜好放CD。从巴赫、巴尔托克的音乐到海滩男孩、布莱思·费瑞,再到西非的民族音乐和沖绳民谣。如果能够阅读新出版的书,从自己的音响听喜欢的音乐家出的新专辑,他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在连续造访音乐会的某个夜里,纯一首次碰到除了自己之外的死者。

那天晚上的演出项目是室内乐,地点是池袋的东京艺术剧场中厅。圆形的一楼观众席大约坐满了六成,二楼的席位则没什么人。乐队演奏完海顿和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曲之后,进行到最后的曲目——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六号。在最后一个乐章当中,纯一配合着第一小提琴的旋律在空中起舞。旋律犹如被北风捲起的枯叶般不断向上翻升,纯一随着音乐试图在演奏厅挑高的天花板上画一个逆向的抛物线。生前的纯一因为左脚不灵活而个性内向,从没有跳过舞,现在却能够随着肖斯塔科维奇複杂的旋律在空中上下起伏,急转弯之后又曲折盘旋,彷彿无重力状态之下的芭蕾舞者,任凭灵感驱使自由舞蹈。

「你好像很自得其乐。」

听到沙哑的老人声音,纯一的空中芭蕾突然停止了。他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背脊感到一阵凉意。

「请继续,别停止。」

纯一只能听到声音。他停在空中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恐惧感缓缓地自脚尖攀升。纯一做好瞬间移动的準备之后,终于勉强挤出一句话:

「……可以请你……现身吗?」

他在死后首次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沙哑,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舞台角落的阴影当中,一个宛若以半透明塑料袋製成的人形物体站了起来,迅速演变为男人的形态。他身穿白衬衫及接近全黑的灰色西装与领带,皮鞋则是黑色的。他身上的每件衣服都像是大了两个尺寸,铁丝般的身材在宽鬆的布料当中游动。这名六十多岁的男子身材瘦小,看起来有些疲态,一双诚实的小眼睛在下垂的白眉毛下方闪烁。

「很抱歉吓到你了。我叫小暮秀夫。如果冒犯了你,我就马上离开吧。」

老人在空中微微点了个头。四重奏乐团成员们仍旧摇晃着身体热烈演出,而两人就在舞台上方三米的地方彼此相对。纯一低着头自我介绍:

「不,这样就行了……我是第一次碰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应该说是幽灵吗……所以才会感到惊讶。……除了小暮先生之外,还有别的幽灵吗?」

「多多少少有一些。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二楼的观众席坐下来吧?」

小暮飞在前方,在二楼的特等席找了位子坐下。从这里可以越过扶手看到舞台和观众席。

「灵魂虽然不像活人那么多,不过只要仔细观察一定可以找到。他们多半是对人世残留着强烈思念的人。你之所以没有碰到过别的幽灵,是因为你在无意识当中刻意保持与其他幽灵不同的波长。有不少幽灵因为怀抱着过度的怨恨而神志不清,所以大家都不会去接近单独行动的人,免得一不小心惹上麻烦。我在音乐会中见过你好几次,今天才鼓起勇气和你打招呼,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穿透小暮皮肤斑驳的手,可以看到观众席的红色布面。

「谢谢你。我并不是不想和其他人碰面,只是当我恢複意识以来,就孤零零地回到了这世上。」

「这种情况也不罕见。不过只要过了一阵子,就会发现其他幽灵的存在,并且开始彼此交流。看样子,你连自己的潜能是什么都不知道。」

纯一别开视线默默不语。提到潜能,他就会联想到测验。难道死后还要做潜能测验?

「与其说潜能,不如说是特技。譬如我的特技就是……请你看看吧。」

小暮秀夫举起右手,以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画了好几个圈。这时原本无风的大厅中形成了小型的旋风,将演奏会的传单高高捲起到天花板。有几名观众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二楼的方向。

「好厉害。」

「不,这没什么。每个幽灵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技能。有的能够控制光线,有的可以影响降雨,也有像我这样能够操纵风的。比较特殊的潜能,则有办法和动物、昆虫或植物对话。」

「要怎么做才能知道自己的潜能是什么呢?」

纯一探出上半身询问老人。

「潜能是先天注定的,无法自行选择。当你最初苏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徵兆呢?这通常是自然现象,你想到什么就儘管说说看吧。」

听老人这么说,纯一便开始叙述不知在何处的森林当中看到的墓穴,以及当晚有如噩梦般的所有场景细节。小暮秀夫以悲伤的表情倾听他的描述。

「——你是说,那辆汽车的转向灯配合着你的心跳奇异地闪烁吗?我苏醒的时候,则是周遭突然颳起一阵强风。原来如此。这样看来,你的潜能也许是与电力有关吧。最近有越来越多的幽灵会使用电力。」

「使用电力可以做什么呢?」

「可以改变电流方向、使用电气用品,也可以作为沟通的手段。或者……」

小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一瞬间露出如木雕面具般的僵硬表情。

「……也可以作为复仇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纯一心中震了一下。就像是长满苔藓的岩石突然被翻起来,他感觉到埋藏在心底的黑暗情感同时涌起,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要怎么做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呢?」

「这要靠永不鬆懈的意志力与锻炼。每个人的练习方式都不同,所以我也不能给你任何建议。」

纯一感到很失望,但还是很自然地回答: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试试看吧。」

小暮秀夫恢複了温柔的笑脸。他再度以指尖製造旋风,在观众準备篙席的大厅中製造出波浪般的微风。有几个女性观众连忙以手压住裙摆。

「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有办法做到这个程度。不过我算是进步比较慢的吧。你年纪还很轻,应该可以很快就提升自己的能力。」

「要怎么样才能再和你见面呢?」

「我常常会去听室内乐的演奏会,你可以到各地的音乐厅来找我。」

纯一道谢之后,便集中精神準备移动到佃区的大厦房间。他不知道凭电力可以做什么事,但是他还是决定今晚就开始挑战。

这是纯一在死后首度找到可以投入的课题,他今晚很单纯地为此感到喜悦。

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听得到空调运转的声音。纯一心想:既然能够让转向灯明灭,那么应该也有办法操纵家电用品的开关吧?他的能力大概无法移动物体,因此他决定以电子式而非机械式的开关作为挑战对象,成功机率会来得高一些。

他最先选择的是苹果电脑。他凝视着灰色的画面,心中不断默念:打开,打开。注意力持续不到十五分钟就分散了。接着他转念一想:对计算机主机下命令或许会比较有效,于是他便坐在桌旁,再度对计算机主机下达命令。当他感觉厌倦,便将命令化作声音。

打开!开机!工作!联机!启动!通电!醒醒!

他的声音从低声细语到最大音量的大吼,尝试了自己想得到的所有辞彙命令甚至哀求苹果电脑。然而即使他努力了好几个小时,屏幕仍旧维持毫无表情的灰色,主机的开机灯也始终没亮。

到了凌晨,纯一的耐力终于达到极限。没关係,明天晚上再来试试看吧——他如此鼓舞自己,并消失在黎明金色的旋涡当中。

隔天晚上,他再度投入操纵电力的练习。他相信至少会找到一项和自己波长相近的机器。除了计算机之外,他也尝试了家中各式各样的家电用品,包括所有房间的照明、电视、录像机、音响、电动刮鬍刀、冰箱、电饭锅、时钟、相机、果汁机、浴室的水温调节器、咖啡磨豆机、通风扇、装有小型马达的电动磨芝麻机,甚至连厕所马桶的电暖椅垫开关都试过了。电器用品存在于意想不到的地方,但没有一样乖乖听从主人命令。

当天晚上,纯一到后来只要一看到电器用品,就会在心中反射性地默念:「打开!」他虽然感觉厌烦,但仍旧不放弃。毕竟他才尝试了两个晚上。小暮秀夫曾说过,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毫不鬆懈的意志力和耐心。

纯一抱着长期战斗的觉悟,从隔天晚上开始,除了练习之外也恢複出外看电影、听音乐会的习惯。他曾在涩谷的OrchardHall又碰到小暮一次。他向对方报告自己的练习方式和毫无进展的困境。小暮听了只是笑着告诉他:

「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在这个阶段就只能靠毅力撑过去了。」

出外散心之后,纯一回到家中便继续对着电器用品下达命令。他每天晚上都重複着如此单调的生活,凭着意志力设法撑了两个礼拜左右。然而不论他如何集中注意力,机器仍旧对他的命令毫无反应。

在开始练习操纵电力后的第十七天,深夜三点多,强烈的怀疑终于在他心中升起。

自己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没有操控电力的潜能呢?

一开始只是很小的疑问——这会不会只是徒劳无功?自己是否只是凭藉着微薄的意志力和愚蠢的信念,耗费了两个礼拜在死巷中徘徊?然而对自己的猜疑一旦产生,就如同暴风雨的云层般迅速扩散。

而且就算能够操纵开关又如何呢?他现在没有刮鬍子的必要,也没有想看的电视节目。纯一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又不是自己想死才死掉的,他根本不想当个幽灵。如果真的要死,他宁愿死得乾脆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自己不论生前或是死后,都是个没有必要的存在,是个毫无价值的人,在度过没有意义的人生、莫名其妙地死亡之后,现在又成了可悲的幽灵。

黑暗的客厅当中持续传来空调平静的运转声。然而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声音,纯一仍旧感觉相当刺耳。他憎恨周遭的一切。他忍不住高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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