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小汽车从门前疾驶而过,朝着天狗山的方向奔去。秀介忐忑不安地问: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优希也察觉到了,马上接着说:
"这情形很奇怪啊。会不会是外星人从天狗山上下来了呢?"优希的话里有点儿恶作剧的成分。
秀介有些吃惊,虽然认为不可能可是,如果万一是真的呢!他忍不住问道:
"明日香,去看看可以吗?"
"啊?"明日香吃了一惊,
"秀,当真想去?"
"当然了。就在身边发生的人类和外星人接触的历史性的瞬间,怎么能错过呢。"
"挺有意思的。去看看,去看看。"曾经嘲笑过秀介,说UF0啦外星人啦根本不存在的优希嚷嚷得挺起劲儿,她只是想藉机晚上出去散散步吧。明日香看了看手錶说:
"九点半了,出去太晚了吧。好吧,现在是暑假,你们两个又这么喜欢凑热闹。"
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明日香自己也挺好奇。夜晚的气温下降了,她披了件薄外套,钻进车里。车子已经开动了,秀介后悔没把照相机带来。
"好多人聚集在那儿,那不是篷本家吗?"
篷本家位于山脚下比较高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得挺清楚。他家门前停着四五辆车,来来回回有好些人。难道是有人得了急病?
不像,那么点儿事儿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和车来的。这么说,也不像是外星人来袭
"出事了。"优希满脸严肃地说道。
"优,你说的没错。派出所的小室也在场。"明日香把车停在现场的一边,没下车。她可能是担心秀介他们会被捲入这场骚动吧。
可是,未来的女刑警不乐意了:
"姐姐,下车去近处看看呀。待在这儿什么都搞不明白。"
"不行。如果真是出了事的话,局外人会影响办案的。"
优希正一个劲儿地嚷嚷"没意思、没意思"时,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姐姐,快看,光也在NJD呢!"
"在哪儿,在哪儿?"
大门口站着的正是岛谷光,只见他神情肃穆,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再仔细看看周围,有好几张秀介曾经见过的脸在光旁边的是绿色叔叔,他也神色慌张。再旁边是表情木然的摄影师风间春彦。正从打破了的窗户玻璃往里边看的,是傍晚来访的记者新堂连太郎。
国松正隔着新堂想往屋里瞧。
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打转儿的中年男子,多半就是派出所的警察小室吧。
还有三个人不认识。人们有的显得惊慌,有人看起来很吃惊,也有人挺紧张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在笑。
"我去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日香下了车,像被拽过去似的沖着光走去。
"姐姐太狡猾了。"优希边说边跟在明日香的身后。当然,秀介也追了上去。
"啊,是在明神池见到过的——藤泽明日香吧。"光打完电话后,转过身来对着明日香说。他脸綳得紧紧的,和白天见到时判若两人,那种清爽的感觉全无了蹤影。
"是笸本出什么事了吗?"
"他死了。"
"啊?"三个人齐声惊叫。
这时,光大声训斥小室:
"小室,你干什么呢,快叫那两个人走开!"
小室连忙把新堂和国松从窗户边拉开。秀介觉得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对警察发号施令呢?
"发生事故了吗?"明日香紧张地问。
光摇了摇头:
"不是。看样子是被什么人给杀死的。"又是一声"啊!"的三重奏。
"要叫警察吗?只靠派出所的巡警应付不过来吧。快点儿叫警察!"优希很兴奋地说。
光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说道:
"已经打过电话了,不过"光将视线转向了本钿镇的方向。
"太不凑巧了,这个时候发生了泥石流,通往彩虹村的交通好像被阻断了。这一带一星期之前下过大雨,地基鬆软了。等应援的警察赶来,估计怎么也得要一天多的时间。"
""三个人都没出声。
沉默了一会儿,优希有些着急了:
"那怎么办呢?发生了杀人事件,警察又来不了,那可麻烦了。兇手会逃跑的!"
"错了。"秀介答道。
优希搞错了。惟一的道路被阻断了,兇手无法逃走,现在还在村里。
"秀,怎么错了?"
"要紧的不是怕兇手逃跑,而是我们和兇手一起被困在村子里。是吧?"秀介说着,把头转向了光。
光点了点头说:
"是啊,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明日香和大人们会保护你们的,另外还有派出所的巡警呢。还害怕吗?嗯,你是"
"我是二宫优希,这是上月秀介。像这么安静的村庄,派出所的巡警处理杀人事件肯定是第一次。如果不抓紧时间请刑警来的话"
"所以说你们不必担心。你们可能没看出来,我是县刑警大队搜查一科的刑警。"
"啊——啊?!"又是三人大合唱——明日香用双手捂着嘴;优希像金鱼似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秀介的心情,则好似读了一本情节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推理小说。
"我虽然涉世不深,不过也处理过杀人事件。所以,在应援的警察到来之前,这里就交给我了。"
明日香和优希轻轻地拥抱在一起,而且用一种带着叹息的声调说:
"太棒了"
这时,有人从大门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扁平的提包,头上只剩下一缕白头髮——是村里惟一一家诊所的医生。医生说:
"大概已经死了一两个小时了。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所以,推定死亡时间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
"正好是下雨的时间段。雨是在九点之前停的。"岛谷光刑警拿出笔记本开始作记录。
医生继续介绍着情况:
"是啊,兇器就是留在现场的那根金属棒,上面还沾着血迹呢。你也知道吧,一棒下去,正好打在了致命处。"
"立刻就死了吗?"
"不是。不过,就算打伤后马上喊医生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总之我是无能为力。"
"在县里的警察赶来之前就全靠您了。还注意到什么了?"
秀介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当刑警的优希一定听得更专心吧,可是不见优希的影子,她跑到哪儿去了呢?找来找去,发现她正从杀人现场房间的窗户往里看呢。秀介弯着腰悄悄地靠近优希,小声说:
"喂,走吧,会挨骂的。再说看了尸体说不定晚上会睡不着的。"
优希却不听:
"我将来是要当刑警的,胆子比推理小说作家大好几倍。哎,快看,沾着血的棒子掉在那儿。篮本就是被人用那根棒子打死的,太残忍了。"
秀介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头都被打破了的尸体才不看呢。
"没事儿,尸体只能看到腰部以下。快,秀,你看啊。能看到死去的篷本的右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能看清楚书名吗?"
秀介的视力比优希好。被优希缠得没办法,秀介很不情愿地往里看去。
透过薄薄的窗帘可以看到,屋里杂乱无章。正面是门,旁边是一个大大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有关日本史和战争关係的书。从书架上掉出来的书、杂誌、笔记本、文件等像小山一样堆在地板上,篷本的尸体趴在书堆中。正像优希所说,腰部以上,从这里看不到。沾有血迹的金属棒掉在他的脚下。另外,现场还有一个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望远镜。
"秀也看不清楚吗?"
尸体右手上拿着的是一本红色封皮的文库本书,书名是白色的字。
"字很小,不过能看清楚。是《热歌》,"热"是"热带"的"热",下面是用英文不对,是用罗马字写的书名,可是作者看不清楚呀。"
"《热歌》,那是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主唱写的书。那支乐队在像篮本这样三十来岁的人中间挺有人气。"
"优也喜欢吗?"
"那种臭乐队我怎么会喜欢呢。"优希的话可不怎么文明,
"为什么死的时候会拿着书呢?"
秀介来了灵感:
"那一定是一种临死口信。"临死口信是被害者在临死之前留下的口信,意图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告诉别人兇手的名字。
"那是很重要的证据。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主唱的名字叫什么?"
"我都懒得说——Hide日。真没品位。"
"那家伙的真名呢?"
"早乙女英树。啊,我根本不想知道他的名字,朋友们整天唠叨,所以就记住了。"
"早乙女英树——真名比他的艺名Hide日强多了。"
"所以说那是个獃子嘛。"
"Hide日,早乙女英树。也许兇手也叫这么个名字。问问明日香不就明白了?"秀介正说着,脖颈猛然被人抓住,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看到光正怒目而视。
"你们两个,这是杀人事件的现场。有没有脑子啊,也许脚底下留有和兇手有关的重要线索呢。"
秀介马上就道歉了,而优希却顶撞道:
"窗户底下都是水泥,不会留下脚印的。"
"只靠肉眼是看不出来的。通过鑒定,也许能查出兇手鞋底上沾着的泥土或沙子呢。好了,回到明日香那儿去,老实待着。"
"优,上月。"明日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两个人的手,不住地向光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大意了,马上带他们回家。"
优希不甘心就这么回家,开始争取:
"我将来想当刑警,保证不影响你们。所以,请让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想见习见习你们会怎样做。"
"那会影响光办案的。"
年轻的刑警有点愕然:
"你们说的光,是我吗?听起来好亲切。"
"啊,失礼了。"明日香马上道歉。她的脸又红了。
"你想当刑警吗?"
被光这么一问,优希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是!我的梦想,是成为全日本第一的刑警。因为我很讨厌破坏别人幸福的人,所以,我长大了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逮捕犯罪嫌疑人的工作中去。为此,我要学习很多东西,上了中学我还要去练习空手道。我是认真的!"
光摸了一下鼻尖:
"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可不够,还缺一样东西。"
"啊,是什么?"优希保持直立不动。
"是脑子呀。"光用手指了指优希的脑袋。
是啊,也许真是那样。他儘管年轻,说话挺有道理,秀介听了很佩服他。优希更是感动得不得了,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我会牢记的!"
一瞬间,光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不过他马上就收了笑脸。接着,向那个绿色男子——自己的叔叔走去,并向他询问着什么。绿色叔叔好像很紧张,他的肩膀直发抖。两个人在屋旁花坛的边上坐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察觉到天狗山山麓发生了变故,都赶来了。有步行来的,有开车来的,也有骑着自行车来的。在彩虹村,这样的事情不常见。自三年前UF0骚动以来,这是最大的一次。那情形好像紧急搞什么夏季庆祝活动似的。
开车过来的人里面有国松,他看见记者新堂就招呼他:"新堂,原来你在这儿呀。这乱鬨哄的是怎么了?这么晚了,签本召集这么多人来,是在搞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的集会吗?"
那位梳着三七分头、系着领带的记者以一个夸张的动作否定了对方的问话:
"国松,已经不是考虑那件事的时候了。笸本被人杀了。"
"不会吧?!"
"我没有瞎说。他在屋里被人用棒子打中了头部"他连忙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说了一遍,接着,他开始反过来问国松。
"篮本这个人,有人记恨他吗?围绕修建高速公路的事情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形成对立,会不会和杀人事件有什么关联呢?"
"我相信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他的新堂,你可别瞎联想。如果说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的对立是杀人的动机,那不就是说兇手是赞成派中的一个了吗。我们的伙伴中可没有那样的人!"
"抱歉!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可从篮本家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怎么富裕。所以,这件事不像是强盗所为。"
"强盗?不可能的事情。在彩虹村根本就没有小偷。这里的派出所警察是日本最轻閑的警察。"国松大声说,看到小室巡警走过来,他赶快转换了话题。
"失敬失敬。辛苦了。西尾怎么样了?你不是去採访他了吗?"
"打过电话之后,八点钟去了他家。他正在喝酒,还说:"我呀,太阳一下山,不喝酒说话就找不到感觉。"于是,我就边听他说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理由,边陪着他喝了一点儿。可是,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就醉了,倒头便睡,鼾声如雷。我可是服了他。我当时很为难,该怎么办呢,看来西尾是不会起来了。正犹豫是不是要回住处的时候,就听说天狗山这边出事了。既然这样,作为记者不马上赶过来怎么行啊。于是,我就从土路上趟着水跑过来了。"
"啊啊,我正觉得奇怪呢,怎么没看到西尾的影子呀。那个人,平时什么地方着火了或者是有人吵架了,他总是第一个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