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詹姆斯手里紧握着之前被埋在玫瑰水公园圣女像脚下的古老青铜钥匙,朝位于内森大街西侧的历史资料馆走去。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劳拉的事情了,因为已经得到了新的线索——剐才那封信中的内窖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自己将会在其引导下揭开事件的真相。是的,他非常确信。
脚部的麻痹感已经减轻了不少,新的线索给詹姆斯的内心注入了活力。虽然偶尔出现在路上的怪物还会让他感到暴躁,但扭动怪物和人体模特可以算是「老朋友」,詹姆斯已经见怪不怪,并习惯了战斗,应该说它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充满危险的对手。虽然那种厌恶感并没有改变,但随着手中的铁管每次挥下,他的心情也在逐渐好转,甚至能体验到一种麓虐的快感。
詹姆斯终于走进历史资料馆。
穿过狭窄的接待前厅,紧接着就是绘画展示厅。在挂满了旧时期寂静岭风景画的墙上,只有一张作品显得与众不同。
之所以能够吸引詹姆斯的注意力也是很正常的。
这张名为「雾之日裁判之迹」的画,描绘的是一个如同巨人般的高大男子用长矛刺穿人类的场面。
「那个家伙……」詹姆斯小声说道。
在灰色天空的背景下,巨人被描绘成一个黑色的人影。这个独特的人影肯定就是那个三角头的怪物。
这个该如何解释昵……其他的作品旁边都有注解,但惟独这幅没有任何说明。
詹姆斯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下一个房间,这里除了绘画之外,还有一摄影作品。
那些变成深棕色的黑白照片正在静静地讲述着寂静岭的历史。
其中有一张照片吸引了詹姆斯的注意力,虽然与现在的样子不同,但那的确是布鲁克海温医院,照片下面还有几行说明性的文字。
「布鲁克海温医院(一八八零年)
这间医院的历史古老,是在移民时期为了防止当时传染病的流行而建造的。最开始时并没有大型设备,只是个简陋的小屋,之后逐渐曾建才有了现如今的规模。」
旁边还挂有之前布鲁克海温医院院长的照片,挨着院长照片的则是一个神秘的洞穴照片……好像和医院有着某种联繫,但并没有说明。
向着馆内深处走,詹姆斯再次看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的照片。
在一张名为「被刺穿的受刑者」的照片下面,写有这样的说明文字——「这是在监狱进行的处刑场面。允许犯人自行选择刺杀还是绞杀,这是他们最后的自由。」
旁边还挂着一张名为「托鲁卡俘虏收容所」的照片,说明上写着「在南北战争拾起建造的收容所,即之后的托鲁卡监狱」。
虽说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但实在是太残忍了。
类似「穿刺之刑」的惩罚手段即便是在西部开拓时代的历史中也没有听说过。虽说是选择自由,但真的有受刑者全会去选择选种东西吗?
还是说被情况所迫不得不选速呢?
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还有展示斤里的那张画……总觉得这二者之间有着可怕的联繫。
不一会儿,詹姆斯来到尽头处的最后一个房间,房间正中的那个东西让他哑然地站在当场。
终于能够理解刚才那张洞穴照片的含义了。
「这到底是……」他只有不住地摇头。
一个深不可测的四角形洞穴,彷彿通往地狱的深处,看上去这并不是水井之类的东西。
……在凝视着黑暗时,一种想法突然在詹姆斯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洞穴底部的黑暗就是我的心。
也许是我的未来。
詹姆斯还没有产生目前身处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妄想世界中的怀疑,虽然之前听说过疯子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疯子的说法,那些都是正常人的猜测,根本没有保证。就像有时即使在梦中你也知道自己是在饊梦一样,有些疯子会知道妄想为何物也很正常。
放在林治大街住宅的玄关楼梯上的信就
是证据。
那明显是给我的信。
从精神科医生那里传未的信息?
为了治癒沉溺于妄想中的患者,医生的语言变成了信件出现在妄想世界中?在医院办公室读过的住院患者的记录也好,掉落在楼顶上的日记内容也好,实际上都是和我相关的……全部都是医生的引导吗?
「害怕凝视深渊的人,
量无法看透深渊的。
只有前进才能得到真相。」
詹姆斯突然回想起写在院长办公室中邢张地图上的话,然后低头看了看四角形的洞穴。
试着下去看看吧。
不管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内心中的黑暗,就应该下去看看。
詹姆斯打定主意,于是纵身跃入洞中。
②
落下的地方是一口井的底部。
用砖围成的圆形墙壁将詹姆斯圈在当中,在他的脚下还有一些积水。
真扫兴。
虽说也曾经设想过内心的黑暗会是什幺样的地方,没想到最后只是个水井……
詹姆斯觉得有些着急。
如果不是妄想而是现实中的水井,那自己不就回不去了吗!
自己怎幺会做出这种蠢事!
……但是,等一下。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全身竟然没有受到类似骨折之类的伤害。白己竟然用麻痹的脚平穗着地……
詹姆斯试着用铁管敲击周围的墙壁,如果这口井是引导自己的通道,那么就一定会有出口。
一个地方,声音有些不一样。
与其他地方相比,只有这里的声音很轻。
听上去后面应该是空的。
詹姆斯用铁管使劲地敲打下去,反覆几次之后终于敲碎了一块砖。
在墙璧的后面果然出现了一个黑暗的洞穴。
好像是下水道。
詹姆斯连忙把洞口扒开,然后小心地钻进去,里面的水位一直淹没到他的膝盖部位。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好像能够听到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呻吟声。那是……扭动怪物发出的声音。詹姆斯紧紧地握住铁管,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他小心翼翼地在水中前行,终于在前面的一个拐角处发现了那个怪物,接着对準那家伙的脑袋就是当头一棒。
扭动怪物一下子被打翻在地,从它的脑袋里涌出的大量鲜血在水中渐渐扩散开来。根本没有感到悲伤的必要。反正是污水,只不过稍微变得更加骯髒而已。但是只有一击是不足以将怪物杀死的,扭动的怪物正在逃跑——它保持着倒在水中的姿势,双脚像是青蛙一样在灵活地划水。
如果没有给它致命一击,怪物会在复活之后再度对自己发动攻击,虽然詹姆斯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并没有追赶对方。因为在及膝深的水中,自己根本追不上怪物,而且盲目地前进会更加危险。
詹姆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像是终点的地方。一条小路从水中向着地势高的地方延伸出去,尽头处有一个房间。
一个门被开在地上的小房问。
那是一扇类似地下室的舱董一样的,带有把手的门。詹姆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拉开了那扇门……门的后面再次出现了一个手电筒光都照不到底部的漆黑空间。
詹姆斯不由地苦笑。
看起来我内心的黑暗好像藏地很深的样子……连我都不由地讚歎自己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詹姆斯再次纵身跳下。
我觉得应谊会掉到很深的地方去,可是却一点儿下落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都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已经着地。莫非,我已经死了……詹姆斯感到有些惊讶。之所以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难道是因为我已经变成了幽灵?
但是在手电筒的照耀下,眼前的景象好像与天堂相距甚远,要说是地狱也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在那里有几张桌子和椅子整齐地摆放着。那都是些古旧的木製家具,上面还布满了灰尘。
这次看来不是井底,对面看上去像是个厨房,也有可能是个食堂。总之就是那种给一个胖子蹲在尸体旁边的地上,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抬头说道。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枪口对準了自己的太阳穴,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艾迪。
「是你杀的吗?」詹姆斯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小声地问道。
艾迪一脸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没办法,不是我的错!」「你冷静一点,艾迪!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发生什么事了?」詹姆斯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说道。
对方拿着抢,自己只有铁管,如果艾迪把枪口时准自己的话,我根本没有一点儿胜算。
「因为,这个家伙……被杀死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什么都没做,他想要杀了我。
他的眼神完全把我当成白痴……和那个人一样。」
「是啊。」詹姆斯点头附和道,「不过,艾迪……儘管如此,杀人……」
「这是很充分的理由吧!」艾迪站起身来,沖着詹姆斯大声喊道,「我只是之前没有这么做而已!一直都像是那个家伙的狗一样!我以前一直原谅他!我早就想杀了他!」
艾迪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神里有一种憎恨。
由于害怕刺激到他,詹姆斯只能选择沉默。
这时,艾迪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像是小孩子一样露出了笑窖。
「开玩笑的,詹姆斯。吓到你了吧?其实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说着,他朝房间的出口走去,「我走了,再见。」
詹姆斯并没有挽留他。
能够从一个拿着武器的狂人手中被解放出来,老实说,真的是鬆了一口气。
忽然一个奇怪的想法浮现在詹姆斯的脑海中。
艾迪显现出了我内心中的疯狂,可以看作是另一个我……另一种人格?
我在现实世界中所表现出来的自杀以及自残行为,也许是艾迪或者是我内心中采些憎恶情绪在作祟……
那种可能性甚至连詹姆斯都无法否认。
詹姆斯来到食堂出口,悄悄地探出头向外面窥视着。走廊向手电筒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处延伸,并没有艾迪潜伏在那里的感觉。但是却能隐隐地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可怕的声音,好像这里也有怪物徘徊。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詹姆斯沿着走廊战战兢兢地向前走去,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推开第一扇门后又出现了一条通道。
一排已经生鏽的铁栅栏排列在通道的一侧,栅栏后面被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房间……那是单身牢房。
这里是监狱!
詹姆斯眉头紧锁。
这里是和我相称的地方吗,难道说我应该被投入监狱?莫非是名为「艾迪」的另一种人格犯下了杀人罪?
历史资料馆中的那张名为「托鲁卡监狱」的照片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也许是在那张照片的触动下所出现的妄想吧7或者是寂静岭暗黑历史的残留就在这个地方?詹姆斯回想了一下刚才来历史资料馆的路,确认了自己目前的所在地应该是托鲁卡湖的底下。
怪物晃动着监狱的铁门发出了呻吟声。
有几个怪物被关押在牢房中。
詹姆斯背过脸去,虽然讨厌的东西被隔离起来,让他感觉很好。可不知为什么还会觉得它们有些可怜……这种可怜又使得他感到不愉快。但是心理却没有任何想要帮助它们的想法,于是詹姆斯快步离开了这条通道,来到了另一侧的走廊中。
长长的走廊正中间有两扇相对的门,一边的房间好像是更衣室,另一边好像是个大厅。在大厅中央矗立着一个很大的东西,詹姆斯走上前去仔细观看。
是个处刑台。
一条粗大的绳子打威一个环状,明显是为了绞刑準备的,绳环垂在半空中好像在诱惑着什么人。
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的詹姆斯看到了幻影。
双手被绑在身后,站在处刑台上的自己……
看守们装成法官的样子在宣读判决书逐条检举詹姆斯的罪证。
「你欺骗自己,并逃亡。特此在这里宣判死刑。」
行刑者出现了。
一个头藏沾满了铁鏽的三角锥型头盔的高大男子,快步上前将绳环套在他的脖子上。
詹姆斯踉踉跄跄地摇了摇头,想要将眼前的幻影赶走。
好可怕……当圆形的绳环套在脖子上时,又觉得很安心……就像希望自己走向灭亡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救命啊。」微弱的求救声从唇齿之间发出,「救救……我。」
詹姆斯好像在向现实世界中治疗他的精神科医生或者别的什么人呼救。
如果在现实世界中,我是一个满脸獃滞表情的患者的话,拜託你们不要再慢吞吞地进行观察治疗了,药物疗法也好,或者其他什么都好,就算是使用暴力也无所谓,让我恢複正常吧。我所看到的不是什幺愉快的幻想,而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像是要剋制想要呕吐的感觉一样,詹姆斯将这些从喉咙深处向上翻涌的语言压制了下去,并像逃跑似的从广场退回到走廊中。
他四处徘徊,想娶寻求帮助,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监狱管理人员的休息室。
在休息室的深处是一个武器库。武器库中并没有救赎之道,但是却有能够安抚人内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