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班长是女生,对吧?」 
诗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我点点头。 
「那个三浦老师应该是被附身了吧?被那个怨恨女人的意念附身。」 
正在看「大法师」录像带的佐藤先生说。 
「我也这么觉得。」 
一面看着「大法师」,一面吓得尖叫不已的幽灵麻里子也这么说。 
「果、果然大家都这么觉得啊!」 
我也怀疑是不是所谓的「被附身」。 
就算我想确认这一点,专业人士在这个时候却偏偏不在。龙先生和旧书商不知道又上哪儿去閑晃了,秋音则是参加了什么来着……住宿研习?就是外宿的远足啦!所以她也不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手机。 
「龙先生跟旧书商应该有才对,做生意的时候要用。」 
「不过我没看过他们在私底下使用。」 
「唉!我的手机也只有在公司用而已。」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手机号码?是因为「他们经常待在没有讯号的地方,就算打了也没用」?毕竟他们都是这栋公寓的房客,这么说来也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唯一能够用手机联络上的人,大概只有画家,但是诗人大笑着说: 
「就算你问深濑,『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也于事无补吧!」 
说得也对,他大概只会丢一句「谁知道」吧!不过要说没有手机,我也跟大家一样就是了。 
「我稍微有点了解长谷一直叫我买手机的心情了。要是能联络上秋音就好了,我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讲得好像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似的。」 
我被麻里子嘲笑了。 
「不、不是啦……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要是那个不好的意念真的寄宿在三浦身上的话,我也很担心三浦的安危,而且不知道该不该帮他驱邪,也不晓得怎么驱邪。」 
「没错没错,真的是一大问题。」 
佐藤先生稍微皱起眉头说。 
「就算三浦老师真的被邪念附身,在一般人的眼里看来,三浦老师只不过是变成『怪人』而已,就像夕士你们当初一样。即使要驱邪,也要当事人或是亲属答应才行。不过对于不清楚状况的亲属来说,就算没办法解决问题,他们可能还是觉得医学治疗比较好吧!」 
非人类佐藤先生的意见更是让我深深认同。 
「说得也是。」 
即使秋音或龙先生在这里,也不可能擅自跑去帮三浦驱邪。 
在食人宗教团体和州警的激烈枪战之中救出受困者而大大活跃的龙先生,却无法解救区区一名高中老师。 
「这就是『现实』,很奇妙吧!」 
诗人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深有同感。算了,反正现阶段也还不知道三浦是不是真的被附身了。 
「从前确实有『狐狸附身』的问题哦!只要有谁做了什么坏事的话,大家就说是狐狸出没,把那个人打死。明明那个人就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大家却还是这么认为,把那个人终生囚禁起来。只要哪一户人家出了精神病患,大家就把整个家族看成『有魔物作祟』的一族。」 
已经活了很久的佐藤先生说得好像他亲眼看过(应该真的是亲眼看过吧)。 
「结果呢,无论现在还是过去,这种问题多半还是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偏见或歧视所造成的。」 
「我很傻,因此一定会害怕,难免会心存偏见或是歧视对方。所以啊,学习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夕士。要多看、多听、多读,扩充自己的世界。」 
麻里子用罕见的认真表情对我说。 
「唉!不过现在啊,要那些过着平凡生活的人们去学习幽灵、妖怪的事,根本不可能。」 
诗人若无其事地笑了。 
「明明就能拍出这种电影呢!讨厌,丽根(注:丽根(ReganMaeil)是恐怖经典名片《大法师》片中,被恶魔附身的十二岁小女孩。)的脸好~~~恐怖哦!」 
一边看着恐怖电影一边起鸡皮疙瘩的幽灵就在眼前,我却对三浦的事情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唉……」 
我长长叹了口气,在起居室躺成大字型。 
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也许现阶段只能先观察而已吧!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小圆和小白凝视着我的脸。 
小圆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手上吃到一半的可乐饼塞进我嘴里。 
「唔唔唔唔啊?谢谢……唔唔!」 
在感谢了小圆的激励(?)以后,我更因为可乐饼的美味而整个人弹了起来。 
「这个可乐饼好好吃!」 
里面塞了马铃薯和少许的牛肉。再简单不过的料理居然拥有如此深刻的味道! 
真是细腻有深度的滋味!可乐饼里面明明塞满了馅料,口感却非常松,甜得像是要溶化了似的。 
「小琉璃的马铃薯可乐饼吗?这是今天下午的点心。」 
诗人摸了摸小圆的头。 
「可是到了现在,外皮还是很酥脆诶!」 
「冷了也很好吃哦,不愧是琉璃子的巧手魔法。想要吃点置夜的时候,只要把这个可乐饼放到微波炉里面热一下,摆在冷饭上,多加一些蘸酱,再配着黄色甘腌萝蔔一起吃,就是一道绝世美味的料理了。」 
我吞了吞口水,说: 
「用微波炉热过之后再放在冷饭上,是吗?」 
「就是用微波炉热过之后,放在冷饭上哦!然后配上黄色甘腌萝蔔,知道吗?」 
吃过琉璃子做的超好吃晚餐之后,我突然想尝尝这道彷佛穷学生会吃的可乐饼饭。我忍不住跑进厨房。 
「琉璃子,还有可乐饼吗?有没有冷饭?黄色甘腌萝蔔呢?」 
「我也要。」 
「我也要。」 
妖怪和幽灵们争先恐后地都要吃。这个时候,走廊上的黑色电话响了。 
「喂,这里是妖怪公……不对不对,这里是寿庄,等一下。夕士~~~田代打电话来找你。」 
「……田代?」 
一接起电话,我就听到了田代的抱怨声。 
「稻叶,至少也去买支手机好不好?跟别人说话害我紧张死了啦!」 
「田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 
「这不重要。我听说了,三浦被送进医院了?」 
「嗯,好像是。」 
「我知道三浦在上一所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她动用了自己的特别情报网。她到底是如何获得这些情报的、又知道多少呢?真恐怖。 
「很夸张哦!稻叶。我看过照片了。三浦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过去好像是个非常认真的人。」 
「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因为三浦待的上一所学校是白峰女高。」 
「女高……!」 
光是听到这句话,我就有种「够了!」的感觉。难道我有性别歧视吗? 
「白峰女高那所学校本身没什么问题。学力偏差值很高,运动社团和文艺社团都很厉害,那里的戏剧社很有名哦!」 
「嗯。这样子三浦也会工作得比较开心吧!」 
「可是白峰的学生很强势。」 
田代国中时期的一个朋友现在就在白峰念书。 
白峰女高在附近的国中女生之间是很有名的。能够考上白峰就表示头脑一定很聪明,而且那所学校学生的网球和弓道都很强,合唱团和戏剧社也是全国有名的。听说还有的学生是从那所学校直接进入演艺圈的。白峰女高真不是盖的。 
因此,峰女(白峰的学生)们都有独特的自尊。 
「该怎么说呢……有点自视过高,感觉有点像『我们可是白峰的学生哦』这样。」 
「就是高高在上的家伙。」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总是一副『你们是什么东西』的样子。制服也按照校规穿得一丝不苟,好像很讨厌违规,也无法容许违规的事情发生似的。」 
换句话说,就是她们对于自己是「白峰的学生」这一点有强烈的自觉。 
田代的朋友是因为头脑聪明才考上白峰的,不过现在却因为无法融入峰女而吃了不少苦。嗯,不过既然是田代的朋友,我也大概猜得出对方是什么样子。身陷在那群眼里只有地位和自尊的女生之中,一定相当辛苦吧! 
「刚当上老师没多久的三浦便到那里任教。那是前年的事,所以现在在学生们之间,『那起事件』还是众所周知。」 
那起事件—— 
三浦是个热心又满怀使命感的老师。他应该也觉得自己曾经参加过学生剧团的经验,可以为白峰女高的戏剧社带来不少帮助吧! 
可是,挡在他眼前的却是人称「峰女」的高中女生。 
「三浦是很那种……就是所谓的热血老师吧!会说什么:高中生应该要这样!理想!梦想!希望!……那种类型。不过我现在是很难想像。」 
「可是真的有这种家伙耶!为了当上老师而专心一志、死命念书的家伙多得是。三浦原来是这种人。」 
该说悲哀、恐怖,还是理所当然呢?三浦的这种尊严和自信被峰女彻底地踩碎了。 
峰女有峰女的传统和尊严。一个满口「不是这样吧?应该是这样才对!」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理想主义的毛头小子出现在学校里,一般高中女生或许不会把这个年纪比自己大的老师看在眼里,不过自尊心极强的白峰少女们就不是这样了。 
在白峰这个传统又中规中矩的大花园里,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冒失地闯了进去。而且是个还唱着「戏剧」、「青春」的稚嫩高调,披着「年长」和「教师」外衣的小鬼。 
峰女完全忘了自己也是重视地位和自尊的小鬼,开始进行对三浦的彻底反抗。她们用尽不回答、不听命等所有方式来忽视三浦,罢课。如果三浦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她们就会说「好脏」或是「性骚扰」,引发骚动。 
「女生联合起来真是恐怖。」 
「而且还是峰女。」 
单纯的国、高中女生就已经是很难对付的家伙了。她们甚至会因为「男生是男生」而群起排斥。我也被堂妹惠理子排挤过。 
更别说是深信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生了,她们对敌人的责罚就跟天神的惩罚一样。受到了峰女之间流传的欺凌之后,三浦马上就不行了。 
「那家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学生反抗吗?」 
「听说他后来就不敢去学校,好像还去看医生了呢!」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之后,就来到条东商校了。」 
「其实应该还没恢複吧!所以才会写下那种『女人全都去死』的字句……」 
我突然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浦遭受到女人残酷的对待。他自己或许也有错,不过总之,他的自信和尊严全都被踩在脚下了。来到条东商校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一副空壳。 
「稻叶?你怎么了?」 
三浦该不会碰到「命中注定的邂逅」了吧? 
那个小房间里积聚着那家伙诅咒所有女人的意念。身为戏剧社相关人员的三浦,会走进那个只有戏剧社社员进出的小房间是必然;三浦会因为对女人的憎恨,而和那里的「本我怪物」互相吸引也是必然。 
「稻叶?」 
「进而想要『自己的身体』哦!」 
「没有形体的东西会想要进入『有形体的东西』里面。」 
「只要内在空虚的话就可以。」 
三浦他…… 
不光是单纯地被附身而已。 
「本我怪物……会等待自己可以潜入的身体。」 
怨恨女人的意念和因为女人而变成空壳的身体。 
命中注定最糟糕的邂逅。 
「喂!稻叶。」 
「田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啊?上院车站前面的家庭式餐厅。」 
「那你要怎么回家?有朋友跟你在一起吗?」 
「我朋友搭电车回去,我要骑脚踏车。」 
已经超过十点了。 
我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对了,就跟去年田代发生车祸时的感觉很像。 
「我现在就过去,不要离开那里哦!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