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 因為是主角

从人类的据点欧鲁达那朝北仅仅前进六公里的地方，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说真的，我心里也觉得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戴德黑监视堡垒。

它和人类建造的建筑物有很多不同，虽然是石造的，但在介面和缝隙里填满了黑色材料，并用红色涂料在各个地方勾勒出像是文字又像图样的记号。此外，可以在上头看到满是尖刺，不知道是金属还是木头做的装饰物。

不对，应该不是装饰物。因为到处都是这种尖刺，要攀墙爬进去感觉也挺困难的，所以应该是用来防御的才对。

这里的堡垒还挺大的。

或者该说，在广大的地区内，散布着以小型了望塔为中心的营地，而最里边才是真正的堡垒。

概括这里的一切，人类将之称为戴德黑（Dead　Head）监视堡垒。

我很快地明白了名字的由来。

不管哪个了望塔，人头或头骨就像旗子般悬挂着，成排地展示在上头。

死人的脑袋=Dead　Head，就是这个意思。

「……好不舒服，真是野蛮。」

伊兹卡低声说。

我们从原先应该也是营地的成山废弃物阴影处，窥探一个位于最外侧的半兽人营地。

看来这里的营地似乎是不断建造后被破坏，被破坏后又重新建立的样子。

不只是营地，堡垒本身似乎也被边境军佔领了好几次，然后又被半兽人抢了回去。

「野蛮吗？」

我用鼻子哼了哼。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因为那种事情……」

伊兹卡的视线转向悬挂在楼塔上的头骨。

「如果不野蛮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对这里的半兽人而言，我们这些人类是敌人，而且种族也不同啊。杀掉痛恨的敌人然后枭首示众，这也是合理的吧？而且还有吓阻对方的效果，这就叫做示威。」

「治威——？」

桃比奈疑惑地歪着脑袋。我重新开口解释。

「这叫示威行动。而且，了望塔的建造方式也不随便，站在了望塔上的半兽人装备也很坚固，怎么看都像是拥有和人类并驾齐驱的智慧吧？这些家伙一点也不野蛮啊。」

「……是喔。」

伊兹卡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真是意外，原来你有在思考啊。」

「这种程度的东西，不用思考看也知道吧。」

「人家难得夸奖你耶……」

「就算你夸奖我我也不觉得高兴好吗？这点程度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啊，怎么可能会有被别人夸奖『哎呀，你会呼吸耶，好厉害唷』就感到高兴的白痴啊。」

「我很高兴唷——」

「噢——原来桃比奈会呼吸啊，真是厉害——」

「谢谢夸奖——」

桃比奈「呵呵呵」地抿嘴笑了。说真的，虽然这家伙是个傻到不行的笨蛋，但是听她说话就会让人会心一笑吶。

反过来看，这家伙啊——

我朝伊兹卡瞥了一眼。

「……怎、怎么了吗？」

伊兹卡瞪了回来。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四处张望着附近。

这一带就只有一座了望塔，相邻的楼塔距离这里也蛮远的。

站在了望塔上的半兽人有一只，不对，是一人。

了望塔周围的营帐有三个，寮棚有一个。

由于营帐是开放式的，所以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似乎没有人在。

寮棚的情况怎么样呢？从寮棚的大小来看，就算有人在里面，应该也就一、两个半兽人吧。

我呼出一口气，握紧了剑柄。想起在班兹酒吧遇到的安东尼·贾斯汀所说的话。

「反正像你这种义勇兵马上就会死去。在死之前至少也要杀死一只半兽人喔，这种程度的工作就算是你应该也办得到吧？」

「——老子就干一票给你瞧瞧吧。」

据说这个边境地带，除了人类还有众多种族存在。

有哥布林、地精、半兽人、不死族、妖精、矮人、半人马……等等。

据说妖精、矮人、半人马和人类似乎有交流，但哥布林、地精、半兽人、不死族则和人类处于敌对状态。听说在这之中，半兽人是人类眼下最大的敌人。

对于新手义勇兵，人们俗称新兵。

在义勇兵的世界里，似乎有杀死半兽人才算独当一面的风气存在，没杀过半兽人的义勇兵会被视为是童子兵。

顺带一提，虽然我和伊兹卡、桃比奈身上都有像是铜币的见习章，但是只要支付布兰甜心二十锡巴，就能得到团章。

得到团章后，义勇兵才算是真正脱离了见习的身分，能免费使用破破烂烂的义勇兵宿舍，或是享有和义勇兵团签约的业者所提供的特别优惠。

连加入公会都要花钱，不管做什么都是钱、钱、钱。

就因为没钱，才害得我无法加入公会啊。

不，这话说得不对，不是无法加入，是我不愿意加入才对，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加入的啦。公会？哈，那种东西不过就是垃圾罢了，我才不会加入什么公会哩。什么战士、圣骑士、暗黑骑士、魔法师、猎人、盗贼、神官的，通通都去吃屎吧，我才不需要什么职业哩，老子没有职业也足够了。

更何况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成为什么伟大的义勇兵好吗？谁要走别人替我铺好的道路啊，这种人生一点趣味也没有。

我没有背景、没有经历，就连来历都没有。只要我愿意，孑然一身的我在这个格林姆迦尔想当什么就当什么，根本没必要执着于什么义勇兵。

总之，我目前的目标就是成为英雄。而且我要当的不是那种俗套到不行的英雄，既然要当，我就要当上大英雄。

大英雄没有职业有哪里不对？

没有不对。相反的，这才是正确的。

不被既有观念和框架束缚，无色透明的无业游民才是通往未来大英雄的道路，这才是我要走的路。

不管怎么样，首先我要杀死半兽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我已经事先在欧鲁达那跟不同人探听过了，目前还没有义勇兵在第一次战斗就打倒半兽人。一发就中，立刻摆脱童子兵身分，这件事肯定能引起轩然大波。作为我第一步的对手，半兽人也算是够格了，应该能当作不错的练习对象。

「要走了，伊兹卡、桃比奈，跟上我。」

我从容不迫地走出废料山的阴影处。

了望塔上的半兽人还没有注意到我们。

由于绿色皮肤这项特徵，半兽人同时有着绿皮的别称。体型比人类大上一倍，比起身高，身体的宽度和厚度差异更大，长得相当的粗犷。至于长相，鼻子很塌，耳朵又小又尖，嘴巴很大，还有一口像是野猪一样的牙齿。

以人类的审美观来看，半兽人长得既兇恶又丑陋。

身上的装备是贴满鳞片状金属的盔甲、安全帽型的头盔、粗长的刀子和圆形盾牌，还有似乎是弓箭之类的远程攻击道具吧。

从头盔露出来的头髮夹杂着红色和黄色，是原本的发色吗？还是染了头髮？

我转过头。

伊兹卡和桃比奈走在我身后约莫五公尺左右的位置。桃比奈一脸满不在乎的迈步前行，伊兹卡则是胆战心惊地踏出步伐。真是个胆小鬼。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有好好跟上来就是了。

我持续前进。

了望塔上的半兽人总算髮现我的存在了，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半兽人会怎么做？会採取什么行动？会引起骚动吗？——都不对。

是弓箭。

半兽人静静地弯弓搭箭，将箭搭在弦上对準了我的方向。

「听好了，伊兹卡、桃比奈。」

我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不要看半兽人，你们要仔细地看着我。当我一有动作，你们就立刻跟着移动，懂了吗？」

「懂了唷——」

桃比奈回答道。

伊兹卡没有开口回应。与其说她有什么异议，不如说她是因为过于紧张而说不出话。

半兽人拉满弓，打算射出弓弦上的箭羽。

射过来了。

「就是现在。」

我丝毫不显慌乱地往右边一跳。

箭羽勾勒出平缓的抛物线，从我旁边飞掠而过，刺进了地面。

半兽人迅速地準备射出第二支箭，射出了。

这次我往左边跳了过去，射过来的箭羽又落空了。

「……为、为什么？」

伊兹卡愣愣地说道。

「笨——蛋。」

我用食指点了点额角，然后用鼻子发出哼笑。

「用用脑袋啊，脑袋。箭又不可能追着你跑，它只能笔直地飞出去而已。不要害怕，镇定地躲开它，只要这样做就好了。只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从哪里飞过来，怎么可能会被那种东西给射中啊。」

大概也察觉到这招没用了，半兽人把弓箭放了下来，开始用刀子敲击手上的盾牌。

当——当——当——

很快地，有半兽人从寮棚里跑了出来，了望塔上的半兽人也跟着下来了。

「还有一只！？」

伊兹卡失声叫了出来。

「该、该怎么办呀，如月！？」

叾田然是跟它们干一架啊。我原本预估最多会有三个，只有两个的话就轻鬆了。」

「难不成……你其实很会打架吗？」

「啥？」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耸了耸肩。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事情啊，我连自己有没有跟人打过架都不记得啊。」

「咦？那、那这是……」

「来了。」

我拔剑出鞘。当然了，因为我不知道迎战姿势是什么鬼，所以就随便摆了个动作。

了望塔半兽人和寮棚半兽人身上的装备是一样的。了望塔半兽人的发色是红色和黄色，寮棚半兽人的发色则是混合了蓝色和白色。

寮棚半兽人率先朝我沖了过来。

嗯，应该能干掉对方吧。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有自信啊。

毕竟我可是这部大英雄物语的主角啊。说起主角这东西，在危急的时候隐藏的神秘力量就会自动觉醒，然后眨眼间就把一拥而上的敌人横扫开来——这不是很普遍的常识吗？虽然临时想不到具体的例子，但大致上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我现在的情况肯定也是即将展开这种剧情才对。

我必须要深陷危机。我的敌人不可以是弱小的家伙，要是不对上有某种程度的强悍对手，沉睡在我体内的力量就无法觉醒。虽然没有根据，但我有这种感觉。

不管怎样都不会有问题的。

我会赢的。

一定会赢。

绝对会赢。

我毫不畏惧地笑了。

「放马过来吧，愚蠢的半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