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話 五成

用一句话来形容大铁拳门，那就是豪华且壮丽。

总而言之，就是入口虽然是石造的巨大隧道，但在看到这个利用铁和黄铜强化并装饰的大门威容后，若有人能够不为所动，那他肯定是个缺乏感性的傻子。

我看到大铁拳门后，似乎明白了海内麦莉所说的男人是指什么意思了。她说得没错——

这确实很男人。

但指的却是「男子汉」的男人。

这就是男子汉的浪漫。

穿过大铁拳门进入隧道后，就看到很有男子气慨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照亮了被挖掘得很有男子气慨的天花板、墙壁和地板。

在相当有男子气慨的洞穴里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耳边传来了像是用金属敲打金属的男子汉声响，要说没有被激发出男子汉的心是骗人的。

我有种来到男子汉祭典的预感。

而我的预感也猜中了。

一踏进铁血王国的市区，高高的天花板、相当宽阔的隧道街道两旁比邻着像是横穴的居住空间，四处都是矮小又满脸大鬍子，但是身材却十分壮硕矮人们，正在挥舞着金锤。

这里四处都是火炉，每家至少会有一台以上的铁砧，似乎是居家常备用品。

金锤用力敲打的声音中，夹杂着矮人们的怒骂、气势，偶尔还穿插着笑声与吶喊。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呢？总之就是既大声又浑厚。

喔喔。

好厉害啊。

来到这里的人，会被这幅光景、这种响亮的声响压倒，抑或是为此感到雀跃呢？我想大概就是这两者之一吧。

我当然是后者，老实说，我感到很兴奋。

「觉得如何，如月殿下！」

海内麦莉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用力地拍打我的背和肩膀。

好痛。

真是不得了的力气，因为这样，我高涨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不过即便如此，以我的情况来说算是比较高昂的情绪了。

「很惊人吧，我们的铁血王国！这就是铁血王国！这就是热血高涨、肌肉跃动、火焰飞舞，能够锻冶钢铁的矮人乐园！」

「嗯，不对，真的是超乎想像。矮人真是厉害，超级厉害的，怎么会厉害成这样啊。矮人真可怕，太可怕了吧这个。」

「哈哈哈！我听不太明白如月殿下在说什么，不过你对我等矮人的称讚之意已经确确实实地传达给我了！」

「声音——声音——」

桃比奈捂住耳朵，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这里就是矮人的城市……」

米丽露表情惊异地瞪大眼睛，似乎感到很新奇。

「不过啊……」

就算兴緻高昂，我也没有忘记要若有似无地观察矮人们的反应。虽然大部分的矮人都埋首于锻造工作中，但是偶尔也有一些矮人会朝我们看过来。应该这么说，针对我和桃比奈的视线并没有很多，但是只有米丽露不同。他们有的是露骨地皱起脸来，也有一些矮人是当场往一旁吐口水。

虽然说妖精似乎很看不起矮人，不过矮人貌似也同样厌恶妖精。

嗯，这也是我意料中的状况，所以就先不管这一点了。

「几乎看不到女性的身影呢，海内麦莉殿下。」

「这是当然的！」

该说是我的背吗？海内麦莉一边摸着我的腰一边回答。

「男人的工作就是锻造和战斗！女人的工作就是家事和战斗！这是从远古时代就决定好的定律吶！」

「嗯？什么？什么东西？啊啊，你是说锻造和家事吗？不过战斗方面倒是男女都一样呢。」

「噢，这是当然的！矮人族里没有不会战斗的矮人！无论是男是女，作为一名矮人，就是要用尽全力逼近敌人，挑战肉搏战，然后将其化为粉碎！这就是好·男子汉！」

「好·男子汉。」

我迅速地回答后，海内麦莉便用她的脑袋磨蹭我的胸口。嗯，这样还蛮痛的吶，虽然说也没差啦。

在这样那样之后，我们走过了热血男子汉——正如字面上所写的一样——不断激发火花的市区街道。感觉渐渐远离了男子汉祭典最高潮的区域，所以这里应该是市区的边缘吧。海内麦莉停下脚步，伸手指向其中一个横穴。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家，进来吧，不用客气！」

要进去也不是不可以啦，但在那个横穴前方也有铁砧，甚至还有铁炉。在这个连门外汉看了都觉得宏伟的锻造空间里，一名矮人正光裸着上半身挥舞金锤。

当然了，对方是名男性矮人，他有一把长得像是可以打蝴蝶结的鬍子，衬托得上半身越显雄壮。

顺带一提，这名矮人的发色是橘色，有着一双绿色瞳孔，怎么看都觉得和海内麦莉有血缘关係，也许是年纪相差很多的哥哥——嗯，不过一般来说大概是她的父亲吧。

海内麦莉无视那名矮人，毫不犹豫地走进应该是住处的横穴，这样没问题吗？

我一面追在海内麦莉身后，一面不忘继续观察那名矮人，但是对方却连一次也不曾朝我看过来。是因为集中精神在锻造上吗？似乎不是吶。我可以明显感觉到那名矮人很在意我们的动静，可是却刻意不看我们。

总而言之，我们就这样进入海内麦莉的家了。

一进到屋里，意外地是个普通的家。里头有作为客厅的空间，有用水的地方，也有寝室。攀爬在墙上的金色管子是水管吗？挖好岩床，并将其整顿为起居用的空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屋里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惊讶的地方。

我们在海内麦莉的催促下坐上金属制的椅子，她在金属制的杯中倒入饮料，然后端来给我们。

「呼喵——谢谢你——」

桃比奈马上喝了一口，然后「噗噗——」地喷了出来，接着咳个不停。

「辣、辣、辣，好辣好辣！」

「嗯？」

海内麦莉一口气喝光自己那杯饮料。

「你说很辣？这个吗？嗯，这个不合人类的口味吗？」

米丽露没有喝，而是在闻了味道之后表情皱了起来。

「……是、是酒吗？这个——似乎是相当浓烈的酒呢。」

海内麦莉用鼻子哼了一声后笑道。

「虽然是色妖精，但毕竟还是妖精的一种吧，这对软弱的妖精而言或许是十分浓烈，不过如果是男子汉的话——」

来这一招吗？

真没办法，我咕噜咕噜地喝下酒。

呕……呼……唔……

瞬间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但我用气势将晕眩感压下来，然后悄悄地咳了几下。

「真是美味。嗯，唉呀——这个酒真是太好喝了，很合我的胃口呢——怎么可能会不合我的胃口呢——真是太合我胃口啦——真是不妙吶，喝了会上瘾呢——会变得想上瘾呢——好像有什么要诞生啦——要出来啦，灵机一动的想法——这酒真是不妙啊。」

「真不愧是如月殿下！」

海内麦莉竖起大拇指说道。

「好·男子汉！」

「好、好·男子汉。」

「喔？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呢。」

「这、这是你的错觉吧？我现在状况超好的，因为我现在很那个嘛，我现在甚至很想伏地挺身呢！」

「喔喔，如月殿下也很擅长伏地挺身吗！？」

「啊？算、算是吧，也不是不擅长啦。嗯，也算是普通擅长吧。」

「那要做做看伏地挺身吗？」

谁要做啊，蠢蛋。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眼下不能没有这家伙的协助。

「比起那件事，请你告诉我吧，海内麦莉殿下。」

「嗯？告诉你什么事？」

「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先做準备吗？所以应该做些什么準备？我是不想把事情都丢给海内麦莉殿下一个人处理啦，所以请你告诉我吧。」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这是何等的责任感啊！」

「这点程度很普通吧。」

哈哈哈……我一边笑着，却觉得心情低落。

做这种事比想像中的还累啊。

「……所以你说的準备是指？」

「唔姆。」

海内麦莉一口气喝光酒，然后「噗哈——」地呼口气后答道。

「豺狼人的仓库有数个地方，不过从如月殿下伙伴被掳走的地点来看，我想十之八九是在最新建成的仓库吧。豺狼人对仓库的警备虽然非常严密，但是在还很新的仓库里，保管的赃物不多，所以倒也没有严密到那种程度。不过话虽如此，还是需要一些兵力才行，我们必须招募有志之士组成突击队！」

「啊，是这样吗？」

「没错！」

「所以照你的说法来看，需要多少人？」

「最少也要有十人才行吶！」

「嗯哼——」

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形啊。

事情变得複杂起来了耶，喂。

「总之，用不着担心！」

海内麦莉用右拳啪地击向左掌。

「豺狼人是矮人的天敌，懂得明辨是非的矮人无论何时都渴望着豺狼人的血，只要喊个一声，十个人大概一下子就招到了吧！」

「那、那个……」

米丽露战战兢兢地举手发问。

海内麦莉斜眼瞥向米丽露。

「有事吗？妖精。」

「这件事，那个……在某种程度上是危险的事情吗？也就是说，只要有十个人攻入对方的仓库，就能确实突破重围吗……」

「哈！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妖精！」

海内麦莉对米丽露摇头说道：

「你们妖精就连和不死之王战斗也一直待在幻影森林，几乎没有出面迎击。在我们矮人铁斧兵团瓦解灭亡的板野之战中，你们也违背了会派出援军的誓约，对众多矮人见死不救。」

「怎、怎么这样……你这样的说法似乎过于片面了，我们当时也试图派出援军，但是却遭到诸王军队的阻挠……」

「不管怎么说，妖精还是没有成功遵守约定，这是事实！没有成功遵守誓约和没有遵守是相同的！妖精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所谓的战争就是要拼上性命！就只有杀死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而已！就只有活着或是死亡而已！这就是战争，所以战争才会既热血又美丽！对了……」

海内麦莉握住下巴，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道：

「仓库的守卫少说也有上百只豺狼人，加上你们，假设有十五人前往仓库展开进攻，牺牲人数大概一半——也就是七、八人左右就能达成目标了吧。活下来的可能性有五成，这恰恰就是我说的活着或是死亡吶！」

我一边看着海内麦莉纯洁无瑕的笑容，一边在心中低声呢喃。

永别了，伊兹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