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多·库拉斯托雷。
年龄不详。
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多岁的人,应该有三十或四十吧?外表看起来虽然很年轻,不过意外地,看起来倒也像是有点年纪的人。
脸型很长,但头髮更长。还有就是那副圆框眼镜。即便外表的特徵只有这些,但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他肯定是怪胎。
就跟他的长相一样,连行为举止都很怪异。
首先就是不听别人说话,只顾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在这个男人的脑袋中,有太多五花八门的东西不停地打转于其中,似乎是那种只要一有什么浮出脑海表面,若是不去聊不去想不去写,就会因此而耿耿于怀的类型。完全不知道何谓忍耐。
奥古斯多·库拉斯托雷大概会就这么地照着自己感兴趣的路活着,然后保持着奥古斯多·库拉斯托雷的本性,在将来的某一天死去吧。
而他的职业,按本人的话来说,据说不是药师,而是药物研究家。
总之,据说在奥古斯多四岁时,他的母亲因为吃了有毒的鱼而死去。奥古斯多似乎就是在详细地观察其过程中,启发了关于毒物方面的天分。从那以来,他就开始收集所有含有毒性的东西,并且在利用那些毒物使各种生物伤亡的过程中,以八岁的幼龄察觉到毒物也能成为药物这一点。
自从知道毒物与药物两者互为一体后,奥古斯多便埋首于探寻两者的交界处。而原本由于父亲是一名大财主的关係,因此一直以来都是靠父亲的财产来进行研究,然而没多久之后,当他得知自己受到父亲的委託所配製的毒物与药物产生了莫大的利益——也就是说,自己并不需要仰赖父亲的资援后,便与其断绝父子关係。而他的父亲则以过去曾让儿子签署的契约书为令箭要求他履行契约——简而言之,就是强行逼迫他为自己的父亲工作赚钱,然而奥古斯多本人却丝毫没有服从的打算。
那么,后来呢?
他把他父亲××了。
嗯,说明白了,就是他毒死了他父亲。
奥古斯多相当爽快地把这段相当骇人听闻的过去说出来,我想,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件不痛不痒,只是刚好有个碍眼的人在那里,所以他就把对方从自己的世界里排除掉的小事而已吧。
当然,奥古斯多的行径也在斐雷里传了开来,但他的父亲生前就是一名非常霸道的商人,而且还是一名手段狠毒的高利贷业者。也就是说,他父亲生前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比起为他的死亡哀悼伤心,更多人是为此感到高兴。
此外,当年的奥古斯多才十三岁,就年龄来说,也还只是一名孩子。
在斐雷里,基本上还是有个名为雷神法庭的法律审判院,然而只要没有人起诉,法庭方面就不会有任何动作。其中也包含奥古斯多将父亲的财产和权益全权转让给其部下的因素在,因此根本没有任何人出面起诉,杀父一案也就以无罪而告终。
虽然他好像也因为少年毒杀犯之称而闻名,并因此变得为人所惧就是了。
只不过,由于那也已经是不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以现在也没什么人再提起当时发生的事件。目前毕竟还是以药师的身分为人所知。
无论是何种怪病、何种难治之症,药师·奥古斯多都能找出相应的灵丹妙药,抑或是至少知道有什么葯可以缓解其癥状。
由于他是个奇怪的男人,所以儘可能地不想和他有所牵扯。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一名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毫不在乎地毒死的男人,所以还是不要和他有太多的关连会比较好。
但是,倘若连一块可以及时攀住的浮木也没有,那就只能做出一点牺牲了。如果已经陷入非常糟糕的状态,那就去求末端区的奥古斯多吧。
——以上内容,据说某种程度上在斐雷中,只要是住在当地的居民,算是众所皆知的小常识。
半兽人东·布拉衮来到斐雷的时日尚浅,也还没遇到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也因此才会没听过关于奥古斯多的传闻。
「唔嗯……」
奥古斯多随心所欲地自言自语,偶尔又会突然中断,然后去做其他事情,或是开始进行药物讲学,直到最后,总算是帮伊兹卡看诊了。
让伊兹卡躺在桌上后,他拿出体温计检查是否发烧、把脉、掀起眼皮检查、接着又检查口腔内的状况、再使用听诊器倾听心脏跳动的声音。之后又脱掉她身上的衣服,仔细检查即使全身被脱光了,却已经连感到羞愧的力气都没有的伊兹卡出现发疹现象的部位和状况。然后又用手指在她身上四处按压,有时候还会握紧施力。
「原来如此。」
粗略地检查一回后,奥古斯多一脸无趣地点点头:
「这大概是红热病吧。在西方的某些河川流域,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疾病。只不过,很少会看到有人因为这种疾病而病得如此严重。在这方面,倒也让我蛮好奇的呢。」
「红热病……」
桃比奈表情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
「那是什么样的病呀——……?」
「就如你所看到的这样呀。」
奥古斯多用鼻子「哼」声一笑:
「虽然是一种类似感冒的疾病,不过,其特徵就在于发高烧和发疼的部分。哦,关节方面产生疼痛的例子也不少呢。偶尔也会产生併发症,进而使病情加剧。也会有全身出现发疹情况后,因此死亡的例子。或者说,一旦到了那个地步,就只能等死了。」
「死……!」
海内麦莉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东·布拉衮双手紧紧地环住胸口,发出「努」……的低喃声。顺带一提,东在伊兹卡开始接受检查后就闭上眼睛,现在依然十分规矩地闭着眼睛。
「难道就没有……」
米丽露的那对大胸部往前一挺,朝奥古斯多的方向逼近。
「难道就没有任何解决方法吗!难道没有药物可以治疗那个名为红热病吗……!」
奥古斯多微微地瞥了一眼米丽露的大胸部,但是那表情却像是只是看到一对特别巨大的肉块而已。
「有葯啊,当然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然有针对红热病进行治疗的特效药呀。虽然说,是我研製出来的葯就是了。」
「那么……!」
「你们想要我把葯『给你们』,是吗?」
「我不会要你免费把葯交出来。」
我看向伊兹卡。
伊兹卡此时正不着一丝半缕地躺在桌上,就只是用衣服盖在身体上而已。她已经浑身无力到连自己穿上衣服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像是在确认伊兹卡的头形般触摸她的头,接着用手指替她梳了梳头髮。结果伊兹卡眼神迷茫地看向我,并微微地摇摇头。
「……别,脏……」
脏。
因为脏?
所以意思是叫我别碰吗?
真是个笨蛋。
我透过眼神朝桃比奈和米丽露发出暗示。两人貌似立刻看懂我的意思,纷纷开始帮伊兹卡穿上衣服。
我重新转向奥古斯多的方向。
「毕竟,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乐于助人的类型嘛。但我们急切地需要得到你说的那种葯,我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想要什么?」
「哦——」
奥古斯多将圆框眼镜往上顶了顶,嘴角微微扬起。
「很好,是个聪明人。没错!既然有所求,那么就必须付出等价的事物来获得所求之物。非常非常接近真理、而且很常见、并且无论到哪都适用——这就是事实。只要偶尔遇到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蠢货,一浪费时间在对方身上,我心里就会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不悦,然后就会很想下毒让那些蠢蛋因此而痛苦难耐哪。幸好,你和那些笨蛋不同。这也是为了彼此嘛,你不这么认为吗?你也这么觉得吧?」
所有人都被奥古斯多话里的气势给压制住了。或者说——是被他的话给震慑住了。
只不过呢,我嘛,倒是从嘴里说着疯狂言词的奥古斯多口中感受到一股宛如悲哀的情绪。
为了获得某样东西,就必须付出等价的事物。
奥古斯多的这种「信仰」,究竟是被如何塑造而成的呢?是不是,这个人也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而牺牲了各种东西呢?并非只是获得而已,过程中也有失去。奥古斯多失去了母亲,亲手杀死了父亲。也许他并不是那么地无所谓。对奥古斯多而言,那些对他也是某种程度上亲历过的丧失之痛,所以对于有求于自己的人们,他才会认为必须向对方索取相应的代价吧。
无论如何,我都只有答应一途可走。
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治好伊兹卡。
我单刀直入地开口问:
「你想要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感觉我似乎会喜欢你这个人呢。」
奥古斯多露出笑容。就这位广为人知,不,也许可以称之为恶名昭彰的怪胎的角度来说,这算是相当讨喜的表情了。
「刚好有样东西用完了,我想请你带来给我。当然,不需要我多说,就以此为作为交换条件,我就把治疗红热病的特效药送给你吧。」
「没问题。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我会带来给你。」
「非常好!真是个有求必应的好回答!」
说着,奥古斯多拍拍手。
「怎~么?放心吧,只是请你替我跑个腿而已。在斐雷所面对的大海沿岸中,有座名为泪之岛的小岛,在那里,有一种只有那里才有生长——哦,虽然很惭愧,但我至今也还不晓得其理由——只有在那里才能生长,一种叫做翡翠湿草的苔类植物。请你到那里帮我採集这种植物回来给我。」
「我懂了。那就请你告诉我那座岛屿的位置和那种苔类植物的特徵吧。」
「好,这是当然。丹堤,去把必要的事项写在纸上,然后把纸交给他。」
「好的,奥古斯多大人。」
那名不晓得是侍童还是徒弟的丹堤微微低下头后,便随即从柜子上取出纸张,然后就在那一瞬间,他看了我一眼。
那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
或者说,那眼神就好像是在怜悯我一样。
我不禁恍然大悟。那个叫做裴翠湿草什么的植物採集任务绝非奥古斯多口中所说的「只是简单的跑腿」而已。这其中肯定有着什么。肯定有着什么会使人无法快快到达,然后再快快採集后归来的事情等在那里。
也罢,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有什么事情等在那里又如何?无论如何,我都决定好要行动了。剩下的,就只是动手去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