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伊兹卡别说是降烧了,发烧温度反而是不断地逐渐攀升中,起疹子的状况甚至已经从双手双脚扩散到腹部以及后背了。衰弱的速度非常迅速,意识也已经陷入朦胧的状态之中。
听说就连桃比奈对奥古斯多死缠烂打地说「就算不是特效药也没关係,只要是葯就快点交出来」,却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因此气得让人完全想不到桃比奈竟然也会气成这样,她连珠炮似地对奥古斯多破口大骂。桃比奈如是曰:
你这个疯子逼逼。
史上无敌大怪胎。
没血没泪的坏蛋。
浑蛋乌龙白萝蔔。
小小鸡鸡小不拉叽。
等等诸如此类。
最后那句该说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吗?总觉得她这是想怎样啊……
算了,也多亏如此,我稍微和缓了情绪,并做出决定。我决定等到夜色变暗之后,就迅速展开进行。
桃比奈既不想离开伊兹卡身边,反正还是要有至少一个人陪在伊兹卡身边。我带着妖精米丽露、矮人海内麦莉、陆地鱼人银吉、以及半兽人东·布拉衮等种族丰富的伙伴们一同急忙赶向港口。
船夫们早上都非常早起。
基本上,只要天色一暗,船只就不会继续行驶,所以夜晚的港口显得格外沉静。
耳边能听到的,就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波浪声。
海内麦莉和银吉两人感觉好像很紧张,不过我倒是很平静。只不过,米丽露也就罢了,但是在我的脑海一角,却潜藏着「让东陪我们一起出发真的好吗?」的想法。但是想归想,关于我打算做什么,东是知道的。而他却是在知道的情况之下选择陪我们一起出发。但是事到如今才开口要他半途而废,大概也会被认为太不通人情吧。这次欠下的人情,将来可是非还不可哪。
即使港口连个人影都没有,但却也不是漆黑一片,码头和海堤一带四处都能看到零零落落的灯光闪烁着。那是使用鱼油点燃的油灯。即便一旦将鱼油点燃,就会发出一股相当难闻的臭味,而且发出的灯光也并不是相当明亮,然而在这座港口城市·斐雷却经常为人所用。也许对这里的居民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臭味了,所以才会不怎么感到在意吧。
由于那种油灯无法撑上一整晚,所以有负责巡视并视情况添加鱼油的看守巡卫。但是话虽如此,这种事只要躲开对方就好,所以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重要的是船只问题。
我们从船头走路渡过船头,一艘艘地物色这些船只。该说是太大吗?就连算是中型的船只我们也无法驶得动。然而就算是那一长排的小型手划船,看起来似乎也只能乘载一、两人,最多大概也就三人而已,所以也行不通。
首先大小要刚好,船帆有没有都行,但是如果连船桨也没有就麻烦了。嗯,反正船桨也能从其他地方找来,首先最紧要的还是尺寸问题。
「如果是那艘船的话,大家觉得如何……?」
银吉伸手指向一艘船。
那艘船就这样孤独地停靠在那里。
也许用孤独一词来比喻船会让人觉得很怪,不过不知为何,那艘船的周边完全没有其他船只停泊于此。独自地漂泊着——这艘船让我有这种感觉。嗯,虽然说,因为是船嘛,漂泊在海上也是理所当然啦。
我明明不是那种会有这种感受的人,「不祥」两字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艘船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过,尺寸倒是完全符合条件。
更何况老实说,就连我也不是不感到心虚。虽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犹豫,但是船只可是船夫的灵魂,而我如今却正试图强行夺取对方的灵魂。
没错。
我打算要偷船。据说这种行为在斐雷是一件比杀人还要来得更为人所非议,是一件不得了的重大罪状。
一旦事情败露的话,十之八九会因而被处以死刑吧。而且还不是单纯被处死而已,而是被带着绕行整座城市之后进行斩首,然后脑袋会和分离的尸体一同被公开示众,并且被城市里的人们吐口水、扔石头。
此刻的我正打算犯罪,心情可以说是和「晴朗无云」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算了,但是我现在却是要拉着伙伴和朋友一起上路哪。儘管心里打算要想办法儘力而为,但是前景却并非必然是一片光明。
我此时的心境巧妙地和那艘不祥的船不谋而合了。
用夸张一点的说法来说的话,那艘船给我一种,船只用它的外观将我正打算犯下的罪状外形描绘出来了的感觉。
「好,就决定是它了。」
我一说出口,银吉便慷慨激昂地用力点点头。……话说,你头也点得太用力了吧。
「……好、好的!首、首先就由我搭、搭、搭搭搭、搭上船,如、如如如如如月先生等人就、就、就跟随在我之后……」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我说啊,你声音也抖得太夸张了吧?」
「我、我、我我我没事。请、请请、请各位先等在这里。船、船、船的事情就交给、给我吧。毕、毕、毕竟我也是一名鱼人嘛,所、所所以……」
「呣呣……」
海内麦莉皱起眉头:
「非常不安哪……」
「努……」
东也双手环胸,一脸怀疑地盯着银吉看。
米丽露则是握住银吉的手:
「银吉先生。」
「咦!啊,有、有什么事吗……!?」
银吉那双鱼眼不停地转呀转的,一副非常紧张的模样。
虽然我是没差啦,不过银吉被米丽露紧紧握住的手看起来好像碰到了她的胸部。
「银吉先生,请您务必冷静下来。如果是你,一定能办到的……虽然我其实也不太有把握……」
「登愣——!」
银吉脚下不禁一滑。
他这一滑可以说是水準相当高的搞笑滑跤技艺。让人忍不住想看他因此滑过头,然后就这样滑向海的尽头。
米丽露的表情也跟着僵了僵,但她还是不气馁地续道:
「比起办不办得到,我认为,做不做更为重要。首先就是展开行动去做。也就是迈出第一步。倘若不迈出那一步,那么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办不办得到了。」
「……迈、迈!迈——迈出脚步!」
银吉呼出一口大气。
「说、说得也……是呢。我懂了,米丽露小姐。我、我试看看。」
「好。」
「……那个,能否请你……像现在这样再多握一下我的手吗?」
「这……」
米丽露摇头。
「我不要。」
「登愣——!」
银吉脚下再次一滑。
这种冷到不行的反应还真是少见。要是这时候有谁被戳中笑点笑出来的话,感觉连我也会受影响,跟着笑出来,不多加注意可不行哪。
总而言之,银吉蹑手蹑脚地慢慢朝那艘不祥的船接近。
即便他现在依然还是用那种战战兢兢的步伐前进,不过,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毕竟也是一名鱼人。从船头跳到船上的动作对他而言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所以看上去并不危险。然而,当银吉一坐上船:
「咕唷!?」
他整个鱼都跳了起来。
我迅速地举起枪,米丽露也伸手打算拔出秘银剑。东的拿手武器则是交叉两把捆绑在背上的剑鞘中的剑。东伸手摸向剑柄,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不过海内麦莉也举起枪瞄準船的方向。
「竟然敢来妨碍我睡觉。」
是谁?
这不是银吉的声音。
难道说那个男人之前是在船上睡觉?
「还以为是哪来不长眼的家伙,怎么,原来是鱼人啊?」
对方猛地一站起身,就把银吉扛了起来。儘管手法说不上是迅雷不及掩耳,但是动作却十分俐落流畅。即使银吉本身就是个不够谨慎的人,不过就算相反,银吉大概也没办法来得及逃开来吧。
「咕唷唷唷……」
银吉发出惨叫声。
——因为男人把银吉抛了开来。
「碰咚」一声,银吉掉进了海里。
「啊……!?」
看着正要冲过去的米丽露,我开口:
「等等。」
阻止了她的动作。再怎么没用,那家伙毕竟还是个鱼人。
事实上,银吉很快地就浮上海面。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做什么啊,突然就……!?」
「我说你啊,似乎不是海底鱼人哪。是陆地型态的变种吗……我才想问你,在别人的船上是打算做什么?」
男子一边抓抓脑袋,一边反问出再合理不过的问话。
「那、那个、那是……!」
银吉不禁哑口无言。总不能老老实实地自首啊。虽然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我的判断竟然出现失误了。
我放下枪枝走上前去。
男子转向我的方向。
由于这一带没有油灯,因此无法连对方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身长看起来相当高,从对方低哑的烟酒嗓来判断,不像是年轻人会有的声音。
「这是你的船吗?」
我一问,男子便耸声肩:
「我可不会在别人的船上睡觉。」
「说得也是。」
「成群结党的,你们是打算做什么?」
「我们是来接收你这艘船的。」
「什么……?」
「不过呢,如果你愿意载我们到泪之岛的话,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说泪之岛?」
「没错。」
「你这家伙,肯定不是斐雷的居民吧。你是在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吗?」
「海底人鱼的势力範围,对吧?」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为何还要去?」
「我去那里是为了办事情,所以不得不去。我现在就急着要去。」
「哈……」
男子扬起下颚低笑一声。
「所以才会把目标对準我的船,是吗?也罢,毕竟在这座斐雷之中,不管存了多少钱,大概也不会看到有任何想要进入海底鱼人势力範围的蠢蛋哪。要是船被击沉了,就算还有命在,也没办法继续活下去哪。」
说完,男子的喉咙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彷彿是在自嘲般。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异想天开哪。船夫是哪个家伙?」
「如果硬要说是谁的话……」
我抬抬下巴,指向此时正在海里踩水游泳的银吉。
「大概就他吧。」
「咕……」
男子喷笑出声。
「这家伙很不错。明明连艘船都没办法好好操作,却宁愿犯下滔天大罪,也要试图前往那座泪之岛。从头到尾一举一动简直就是蠢蛋之最哪。真是有趣极了。」
「……咦?」
米丽露在我和男子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看。
海内麦莉也吓了一跳。
东似乎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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