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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果真按兵依言不动,一步也没有接近。
手上明明握有那么多的棋子却完全不动手,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可是他们怎么不一口气发动攻击,反而要花时间交换人质呢?光靠数量就能获取胜利,还是有甚么无法行动的理由?」
「那还用说?」
海瑟尔盯着原地待命的复活组,以及有如将军站在中央的约札克说道:
「那些家伙是尸体,所以喜欢夜晚。从很久很久以前,活死人只有在天黑之后才会在外面活动。只要还有阳光,那些家伙的活动就不如黑夜那么灵活吧?」
原来如此,撇开最近热门的病菌感染剧情,大多数殭尸电影的舞台都是夜晚。如果沿袭这个原则,他们的动作应该跟初期的活死人一样迟钝。但是我们已经从过去的战斗学到不少经验,他们的行动其实蛮敏捷的。
太阳快下山了。
村田落在地面的眼镜被最后的夕阳照的闪闪发亮,距离太阳较远的天空慢慢变成紫色。就连现在染成一片橘红色的沙地,也在不久之后变成暗灰色,接着就是夜晚降临。
如此一来将是他们的天下。
「要不要趁他们还很迟钝时把上人抢回来,在一路沖原来的部落?」
跟敌方比起来,我方的行动反而比较多,因为海瑟尔那群好不容易追上来的伙伴跟阿吉拉先生正帮我们收集枯草。这片乾燥大地少有植物,我们又很需要升火的燃料。
看来忙碌的圣沙国人,我回答沃尔夫拉姆的问题:
「这个主意不错,这样能在不被追上的情况下逃到安全的地方。」
但话一说完我立刻改变想法。
「不,不行。如果刚好太阳下山,他们就会追上来。我们若是逃进部落里,会害得骑马民族的村子遭到攻击。」
那里还有小孩、母亲、以及跟战斗无缘的老人,我不能把他们拖下水。
「那不然怎么办?」
「我还没想到。」
不过我们还得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的短暂时间里做出决定。毕竟当初是我把大家带来这里,实在无法说出「有事不要问我」这种话。
至于我的智囊团──村田健,则在遥远的地方忍受孤独。
意想到现在的他是多么孤独害怕,我就感到坐立不安。
「可恶!」
我用力踢了深灰色的沙地一脚,脚尖马上因为穿不惯的鞋子撞击坚硬地面而疼痛。对自己的窝囊感到自责的我,一再重複体验那个痛楚。
可能是受不了我的丢脸模样,双手抱胸的海瑟尔对肯拉德说道:
「对方没有SHOOTER算是好消息吧?」
「没有弓箭手?」
「没错,光是没有使用远距离武器的敌人就很LUCKY了。」
「没有的确很好。」
肯拉德和海瑟尔好样在想着同样的事。没有肌肉的复活组如果可以拉弓就太犯规了。
「所以只要不接近就能够放心了罗?」
「至少现在是如此,最起码不用担心遭到狙击。就算认真交战,也只是近身战而已,只要注意手臂可及範围的对手就可以了。」
「不用担心背后来的暗箭,撤退时的危险也可以降低。」
「是吗?好消息只有这个?」
摇晃满头白髮的海瑟尔又点头说道:
「真是抱歉。」
用食指指中指抚摸右眉伤痕的肯拉德放下右手,把手指放在大腿附近摩擦,彷佛是在擦拭手上的血迹。
「如果一定要和平解决,这就伤脑筋了……」
「怎么可能,敌人早就死了!?」
面对一大群的殭尸怎么有办法和平解决。
「如果非战不可,我跟阿达尔贝鲁特应该可以解决不少,沃尔夫拉姆应该也没问题。就凭以前交手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和殭尸交手」是件有趣的事,肯拉德的喉咙深处发出轻笑:
「我很清楚那些家伙的实力,只要砍掉头部就会变得迟钝,算不上是威胁。」
「你觉得几比几?我指的不是比数,是对付敌人的数量……抱歉硬要给你一个数字。」
「大概是一比十……或十五吧?这对士兵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可以摆平二十个!」
「我很清楚魔族不符输的个性,但是我要听没有灌水的真心话。咦,殭尸的数量大约两百吧?在加上七、八名人类士兵……以及他。我们的目的是救出村田,设法搞定约札克……譬如把他绑起来,或是让他失去意识,总之就是让他无力反抗。办得到吗?」
「喂喂喂,这跟刚才说得完全不一样吧?」
阿达尔贝鲁特闻言立刻沖了过来。因为救世主大人拉拢骑马民族,也多亏他的说服力跟萨拉列基虚张声势的翻译,让沙漠的骑马民族变得安静许多。
「不是说好『抢走上人之后就全速逃走!』吗?怎么又突然做起战力分析了?是要改变作战方式吗?」
「还没决定。」
「我说少爷──不,魔王陛下,你手下有多少人?就算臭屁的三男阁下很忠心,但是伟拉卿现在是大西马隆的使者吧?」
关于这点我只能点头承认。
「塞兹莫亚虽是优秀的士兵,但是那个刺眼的男人甚至没办法当挡箭牌吧?闪闪发亮的只有那颗脑袋,与其说是战士,不如说是打杂的。还有那些身体受弱的奴隶,不管拿甚么武器都骗不了人喔。剩下来的还有谁?你说啊?」
「还有你,古兰兹。」
「是吗?还有我。嗯,我……什么!?你把我也算在内吗?」
「刚才你不是说你想战斗吗?」
「我只说想跟克里耶交手!」
可能是完全没料到这种结果,阿达尔贝鲁特显得很紧张,白哲的皮肤立刻变红:
「别开玩笑了,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仅想要你的命,还捨弃重建中的故乡,甚至离开真魔国喔!我怎么可能听从魔王的命令?」
「太难看了,阿达尔贝鲁特。如果你是魔族,就应该乖乖遵守曾经有过的约定。」
「我哪有什么约定啊!」
「有。你说过只要拿一箱比雷费鲁特的贵腐葡萄酒交换。无论我说甚么你都愿意听从,这可是你在船上说的。」
阿达尔贝鲁特「啊!」了一声,粗壮的手臂停在半空中。
「在、在船上吗?」
「对,没错。」
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阿达尔背鲁特雄壮的肌肌委缩不少,看来容易因酒误事的男人。沃尔夫拉姆也用与漂亮脸蛋完全不搭的毒蛇言词落井下石:
「哎呀,难不成你想说那个时候你喝醉了吗?应该是不可能吧,人称古兰兹老大的你怎么会被一桶酒灌醉了呢?顺便告诉你,你还说过不再抱着熊宝宝一起睡觉了。」
听到不为人知的现实,我不由得喃喃地对肯拉德说:
「抱熊宝宝……酒这玩意儿好可怕喔──我这辈子还是不喝为妙!」
「其实适量是没关西的,陛下。」
后来根据我的打听,似乎没有「船上的约定」这回事。沃尔夫板着一张脸回答:「我只是随口说说。」
他还告诉我:「他可是背叛真魔国,站在人类那一边的男人。我很讨厌叔父跟古兰兹,与其拿酒给阿达尔贝鲁特喝,我宁愿把最高级的葡萄酒掉进河里。」
想不到他可以轻鬆撒出那种谎,看来他也变成熟了。
「那你能对付几个?」
「只要能够打败克里耶,我就满足了!」
「你闹够了没有?你在执着于克里耶,我就要跟我哥哥报告了!」
我不认为说出冯波尔特鲁卿的名字,对离开真魔国四处流浪的阿达尔贝鲁特有甚么影响。可是当他一说出「我要跟哥哥说」每个人都不禁畏缩害怕道歉,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连眼前这个肌肉发达的的男人好像也对「要跟哥哥说作战」没辄。「葛格」这个单字真伟大,所以我才死也不肯说。
「我的话……二十二个。」
果然很不服输。
「加起来一共多少?而呃──十五、二十、二十二,一共是七十五啊!嗯──这样连一半都不到就算塞兹莫亚舰长跟所有部下赶回来,能够对付的数量大概也不到一百。」
「有利,你还在计算……」
伟拉卿把手搭代想说甚么的沃尔夫拉姆肩膀,一边看着他一边摇头。真不亏是兄弟,即使不使用言语也能心灵相通。
就算看到他们的手足之情,也无法改变对我方不利的现况。天真的我心想「如果一直凝视,敌人的数目会不会减少?」于是把视线移到敌阵。
那里没有动作,而且一片鸦雀无声。
这个气氛、这份宁静忽然让我想到夜间的坟场。
「这种安静真讨厌。」
海瑟尔跟肯拉德几乎同时抬起头。
「昨天也像今天等待事情开始,我知道自己的脾气很急躁但这样更让人感到厌恶、痛苦。因为敌人近在眼前,朋友近在眼前,可是……」
我却救不了他──我把脸埋在双脚的膝盖之间,不让大家听到我的那句话。
阿达尔贝鲁特一面抚摸剑鞘的装饰,一面从容不迫地说:
「国王御驾亲征,亲上前线的情况的确很少。」
「是吗?」
「除了真王以外,听说只有两个人是志愿来到最前线的。」
「想必有利会被后世诗人歌颂为勇敢的国王吧?虽然实际上你是那么窝囊。」
「窝囊……没错,我就是窝囊才无法称受这样的气氛。」
我被身体稍微往后仰的沃尔夫拉姆出声嘲笑,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想出像样的作战计画,所以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一旦行动就会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总之在开战之前都是这样。如果战事拉长,双方不仅会决定休战日,附近的村落也会过来贩卖粮食。」
「你像当地人买过粮食!?」
「没错。」
「你怎么那么大意,而且你把后勤部的立场摆哪去了?」
「你们又很少到前线。」
「就算那样也不能在当地採购,要是中毒怎么办?」
「等多只是拉肚子而已,总比苦等补给一直饿肚子来的好。更何况活的山羊跟绵羊有甚么毒?难不成他们一生下来就是吃毒饲料吗?如果有那种閑工夫,用火箭攻击露宿野地的笨蛋还比较有效吧?不过那么轻鬆的战场,也只有一开始遇过几次而已。」
阿达尔贝鲁特拔剑出鞘,指向天空:
「总之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怎么杀羊。」
钢铁在夕阳的照耀之下,闪耀不祥的颜色,引人产生出直接的想像。
「……我怎么样也办不到。」
「我想大多数的美食家就算爱吃肉也没那个能力宰杀畜生啦!像某位贵族,只不过是把一只小山羊丢过去就会吓得脸色大变,还在大叫『不要虐待小羊羊!』所以我一想要丢东西就会去抓马奇辛。」
「等一下,你想丢东西可以丢球啊?」
摔
人的运动也只有柔道跟相扑,丢小羊算是虐待动物。把非食用的家畜抓起乱丢,就算不是古恩达也会加以责备。只要那不算当地文化……
「肯拉德。」
突然想到甚么的我,喊了对地球十分了解的人。
「你去过蒙古吗?」
「蒙古吗?」
他思考一会儿,然后回答:
「如果是阿富汗,我倒是在那里看过奇怪的运动。那是跟马球很类似的激烈比赛,人们骑在马上互相抢夺山羊或绵羊。」
「对,就是那个!那种类似杂技的运动!」
骑在马上弯下腰抓着地下的羊,在趁对手还没有把他抢走以前保护他回来──我脑里浮现的就是这样竞技。只要几匹马一起冲进敌阵,利用这种方式抓住村田往前沖,或许就能迅速甩开掘大部分都是步兵的敌人。
就算不能逃向骑马民族的部落,只要详加研究地形,避开东方往海边逃,或与有办法抵达搜索船队。
不过如此一来很可能要撑过几天……不,搞不好在半路就可以跟其他搜索队会合。事情如果真那么顺利就好了。
村田也不是很重,问题只在于有没有人能够骑着宾士的马,几近贴地伸手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