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秋葉原的地下城

1-1中央总武线市谷站月台

在上午八点的尖峰时段。

JR中央总武线的车厢内依旧呈现载客率两百%的挤沙丁鱼状态。

现在正值上班族出勤与学生通学交错的时段，如果儘可能还是想避免在这个时段搭车，例如只要早起个半小时提早出门，情况便会变得截然不同，不过就是因为无法做到，才会像现在这样在众人无处可站的车厢内随着左摇右晃。

从千叶方向搭车约三十多分钟后，电车停靠在市谷站，总算抵达目的地的莉央则是拨开人潮来到月台。

不知是否因为先前一直挤在狭窄空间中，现在他突然有股很想拔腿狂奔的莫名冲动，由于在车站不能全力冲刺，于是他用小跑步以轻快步伐穿越过人群，想起从前国中时身为田径选手的回忆也让他微微露出苦笑。

爬楼梯爬到约一半时，右脚的阿基利斯腱突然开始疼痛，于是莉央放慢脚步不再奔跑。

穿过剪票口来到外面后，艳阳烈日立刻照在身体上，他用手掌辽着阳光仰望万里无云的青空，看来今天应该会变得更加炎热。

「祥！」

一见到道路前方某个满头醒目白髮的学生，莉央随即放声如此喊道，虽然他们并没有特别约好见面，但由于他的发色从远方依旧是相当醒目，因此常常有机会能像这样在途中碰面一起上学。

「是莉央啊……早啊……」

祥真回过头时，感觉声音与表情似乎有些有气无力，眼睛下方还微微浮现出黑眼圈。

「嗯？你怎么那么累？」

「都被莉央猜中了，后来我被阿祭抓去帮忙收拾店里，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之后四点又被挖起来打扫庭院和帮忙準备开店……」

「哼哈哈哈哈，这还真是节哀顺变，让我打从心底庆幸没有跟着你过去！」

「好像是有个打工的职员突然辞职，毕竟是我自己家的事，虽然要我帮忙是没什么关係啦……」

祥真一边如此说着，一边搔了搔头并「呼哈～～」地打了个大哈欠。

「我知道你还满累的，不过快点打起精神吧！做出这种动作会不受女生欢迎喔！」

「呃……这又没什么关係……」

「……你这样还算是个高中男生吗？」

这个漠不关心随口即答的反应让莉央相当惊讶，并且以宛如盯着外星人的眼神看着祥真。除了充满特徵的发色以外，他的体态既笔挺且有修长四肢，长相也是偏向中性的秀气风格，本身的条件算是相当不错，只要他把头髮染成黑色并让个性变得更加圆融，在校庆被选为一年级最佳校草也不是什么怪事，不过……

「比起这些无聊小事，我比较想问有关地下城的事……」

既然会将受女生欢迎说成是无聊小事，就代表这家伙已经无药可救了。

「莉央？」

「呃……我有在听你说话，你是想问该怎么解决地下十层的武士亡骸吧？不管是用砍、用揍还是用火烧都没用，不过多亏你已经让我找到解决方法了。」

由于祥真在逃走时机智地用冰水珠顺利将亡骸的手腕结冻，才得以发现原先以为是无敌武士亡骸的明确弱点。

也就是说，武士亡骸的弱点是冰属性。

「嗯，我还想说你逃走的时候在做什么，没想到你居然是尝试冰雷两种属性的效果，值得嘉许！」

「谢谢夸奖，不过就算知道弱点，我们两个也没办法使用攻击魔法吧？」

「嗯，火焰或冰块之类的魔法攻击……只有能够使用攻击魔法的魔法师才能用出来。」

「是啊……」

「就算不靠魔法，只要多买点冰水珠来场冰雕秀应该也可以吧？」

「嗯……那是五个就要45G的消耗品，开冰雕秀不知道要用多少颗，就算準备两三百颗的充足数量，因为威力很弱又没办法连发，我觉得丢到一半应该就会被敌人数量压垮了。」

「哼哈哈哈！好吧！不然祥你转职成魔法师吧！」

祥真摇了摇头，并且将挂在脖子上的摆锤放在掌心。

「我才不要，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个。」

基本上地下城装备会收纳于地上楼层的个人置物柜中，但不论到什么地方，祥真总是会将喜爱的『符石摆锤』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

顺带一提，由于外面世界并没有玛娜，因此锁链并不会随着意志伸缩或是随意摆动。

「难得已经习惯锁链的使用方法了，我才不想从现在换成别的武器或魔法，不然莉央你变成魔法师就好啰。」

「我拒绝！在下的目标是拥有人类最快的脚程！没空学什么魔法—真是太可惜啦！」

莉央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因此似乎没有随意更换冒险家类型的意思。

「还真任性。」

「你也是。」

「真是个自我中心的家伙。」

「你也是。」

「嗯……那到底该怎么办呢……又没办法碰太贵的属性赋予宝珠……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见到前方的交通号誌转为红灯，两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莉央将手抵在下颚稍微思索一阵子后，便开口喃喃说道：

「……增加伙伴应该是最合乎现实的方法，就算不是高手也没关係，只要是有点经验的魔法师，应该就能一次把十几只武士亡骸同时消灭了。」

「伙伴啊……」

祥真有些支吾地如此呢喃，不知是否因为挂念某些事，只见他挽着双手发出「唔嗯嗯」的低吟声，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很能够接受这个提议。

「看你好像不是很能接受这个提议喔？」

察觉意图的莉央率先发难，不过祥真赶紧挥了挥右手表示是误会。

「咦？呃……不是啦，因为与莉央组队比自己一个人下地下城还有趣又充实，我也知道组队的重要性，所以我挂念的是别的事情……」

交通号誌转为绿灯，正当两人打算边走边继续说话的时候……

「喂、～～那边那两个人～～！」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叫住祥真等人的声音。

一回过头便能见到某个满面笑容的女学生跑了过来并拍着两人的肩膀，她的名字叫做神崎早希……是与祥真等人同样就读都立市谷西高中一年c班的同学，她有张小巧可爱的面容，柔润黑髮还盘到头顶绑成包包头，服装则是学校指定的制服，短袖衬衫再搭配胸前的水蓝色一蝴蝶结，从格纹裙还露出晒得颜色适中的双脚。

「嗨～～，两位早啊！蠢蛋A同学还有蠢蛋B同学！你们两个真是显眼到远远就能一眼看出来呢！」

「早安，不过神崎同学可以别用那种称呼法吗……」

「咦？那不然改叫把性命和金钱丢进臭水沟的A和B同学啰？」

「根本没什么差别嘛……」

祥真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尴尬表情，那句先前莉央也曾经说过的『地下城冒险家是将性命和金钱丢进臭水沟的蠢蛋』，其实是约八个月前在日本秋叶原出现地下城时，东京都市长被记者要求发表意见时所说出的话。

「哼，你们这群被权威洗脑的落伍家伙，不知道冒险浪漫的愚钝老弱妇孺都滚到一边去……唔噫呀啊啊！！」

虽然莉央试着反驳，但脸颊立刻被捏住完全封锁言论。

「可是啊，不是只有我们觉得地下城冒险家很蠢，这根本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嘛。据说民意调查有87%赞同市长的言论，怎么不干脆限制进出再把那个洞埋进土里呢？而且我记得那是在什么无线电会馆吧？让那个地方恢複原貌嘛。」

秋叶原地下城的出现场所，就是位于原先正在进行改建工程的无线电会馆旧址。

事先并没有任何预兆或前兆，在某晚拂晓时突然在施工建筑物内出现了通往地下城的入口，而此种现象并非仅限于秋叶原，据说各地地下城都是依循着这种模式出现的。

「只因为出现地下城就得被逼着强制离开，在那边做生意的人都很可怜吧。」

「这大可不用担心，因为原本预定在新无线电会馆开设店铺的企业和公司，都已经从隶属于联合国的国际地下城协会获得充分且必要的补偿，所以不论是冒险家、土地持有者和进驻厂商都是皆赢的局面……而且我说神崎，你的父亲不就是地下城职员吗？要是地下城被封锁你们全家可是会走投无路……」

「才不会，爸爸顶多只会回到警政厅处理勤务而已。」

早希的父亲是现役警官，从今天春天便出差到地下城地上阶层担任警卫任务，即使地下城消失也不会失去工作，由于名目上还是挂国营企业，因此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在商业设施工作的公务员。

「总、总之不管怎么样，从现实层面来说要摧毁地下城是不可能的，毕竟保护出现地下城也是国际法规中明定的义务。要是把地下城埋起来，不管是都市长还是总统都会被逮捕的。怎么样！怕了吧！」

莉央大大仰起胸膛披露知识，但早希只是轻鬆地左耳进右耳出。

「我想问个问题喔，荣仓同学和丙上村为什么会想成为地下城冒险家？」

「喂……为啥只有在下连同学两个字都直接省略了……」

这句话也被立刻当成耳边风。

「我记得不是要登记费吗？每个月都要花五万日圆，不是还要签『在地下城内丧命需自负责任』之类的切结书吗？我只是想知道下地下城到底有什么意义而已。」

「哼哈哈哈！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全世界地下城使用的共通货币G，可是在各国政府担保下能够兑换成日圆或美金之类的现实货币，实际上就有冒险家获得lO0万美金以上的资产，简单说就是出现了很多百万富翁，你这个落伍家伙都不知道吗……唔嘎！呃嘎噫嘎啊啊！！」

早希更加用力地捏紧莉央那充满脂肪的松垮脸颊。

「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不过里面有人是在日本的地下城赚到大钱的冒险家吗？」

「唔……这、这个嘛……」

突然被自己看扁的少女抓到小辫子，莉央顿时无话可说，祥真则是代替他以平淡语调回答：

「应该还没有出现吧，地下城已经在这个世界出现五十年左右，数量也有接近百个，会赚大钱的不都是美国或澳洲大规模A级地下城成功的人吗？虽然日本除了秋叶原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地下城，不过两个都是规模最小的E级地下城喔。」

E级地下城的深度顶多只到地下十层，但A级至少有地下数百层，看状况甚至据称有可能到千层以上，至于为何会如此推测，便是因为目前尚未有人能够踏破A级规模的地下城。

「秋叶原是什么级的地下城？」

「是C级。」

秋叶原地下城经过冒险家前辈们的开拓，已经确定地下三十层就是最深处，顺带一提最下层并没有守护宝物的魔王或是潜藏的地底人，单纯只是洞穴的最底部而已。

「C级大概能赚多少钱？」

「嗯……最后大概也能赚点钱吧，实际上也有很多把冒险家当成职业生活的人，不过我们目前当成主战场的地下五六层根本没办法赚到什么钱喔。」

「那怎么不下去深一点的楼层？例如地下二十层或三十层之类的。」

「虽然材料确实是和深度成正比变得越稀有又高价，最下层一带好像还能採到品质不错的宝石，不过越往下层怪物就会变得越强，所以其实还满困难的，像我们昨天能下到地下十层还算不错，可是突然被大概三十只武士亡骸包围差点死掉呢。哈哈哈……」

「脚底抹油大概就是形容昨天那种情况吧！哼哈哈哈哈！」

听见两人将面对死亡当成玩笑话，早希怀着一股无法理解的思绪开口劝诫：

「呃……是这样喔……不过既然都碰到这种事，你们两个应该也得到教训了吧，所以别再当什么冒险家啰，知道吗？」

听他们说来并没有特别需要继续成为冒险家的理由，她当然也以为两个人会赞同她的说法，但祥真和莉央只是互相看着彼此并一派轻鬆地回答：

「应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吧。」

「没错！我们已经準备发动对武士亡骸的反击计画了！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放弃！」

「咦？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早希认为他们只是在逞强，前阵子她在电视上曾经看过『即使一直输钱却仍然无法戒除打小钢珠症候群特别报导』，他们两个的情况也是一样，为了赚大钱潜进地下城却完全没有任何成果，但每个月的登记费和冒险受伤的治疗费让负债越来越重，他们应该是在还清债务前不想放弃，而这也让早希心中「把他们两个拉回正道就是我的责任」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

「你们赶快放弃啦。」

「不要。」

「就算每个月要缴五万日圆？」

「嗯。」

「就算那里是个常常会面临死亡的地方也没关係？应该说实际上都差点死掉也没关係？」

「嗯。」

「而且你们知道风险和报酬不成正比还想过去？」

「嗯……我说神崎同学……」

「怎么啦？」

见到祥真毫无半点妥协的意思，早希忍不住用严苛的语气如此回答，虽然说完后她顿时有点后悔，不过为了他这时候绝对不能露出纵容的表情，于是她硬逼自己皱起眉头并噘起嘴巴决定彻底抗战，不过……

「其实神崎同学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呢。」

「我……咦？」

这短短一句话轻易地将早希的坚强意志瓦解，而且……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们。」

「呃……我、我哪有……」

「看錶情就知道啰，因为神崎同学是个很好懂的人，该不会是因为看了前阵子的新闻才会这么担心我们吧？」

「唔……！」

完全被猜中了，虽然不是秋叶原地下城，但三天前在日本的其他地下城又有一位冒险家丧命，她看到新闻便担心起祥真等人的安危，于是她缠着爱啰嗦的父亲问了许多问题，另外还在网路上查了许多有关地下城的事。发现日本地下城无法赚到钱后，便认定这件事能让两人回心转意，结果却……

「谢谢，我很高兴神崎同学有这份心意。」

与带着柔和微笑的祥真眼神交会后，耳根子也突然变得滚烫不已。

「不过神崎同学真的很厉害，一年级就能担任学生会干部，还很努力参加网球社的活动……我记得还被选上秋季联赛的正式成员吧？就连在班上都是担任中心人物，不只是会做很多事，对每个人都是既体贴又开朗，还会关心像我们这种我行我素的人……」

「哪、哪有什么我行我素……我不觉得荣仓同学是那种人……」

发现祥真是如此注意她，让早希深受感动且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自觉到这件事也让她害羞地涨红脸颊。

「那、那在下我哩……」

虽然莉央如此喃喃说着，但包覆两人的粉红色空间已经完全将他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