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正之姿

3-1 秋叶原地下城地下一层A-2地点

昏暗的纵长通道正回蕩着三道脚步声。

其中一道是每当跨出步伐便会发出叩叩声，但另外两道却是几乎接近无声，这或许是不让敌人发现位置而自然练出的技术。

自觉到这件事时，也让克莉丝再度对两人怀着感叹之念。

这里是秋叶原地下城地下一层，展开探索已经过了三十多分钟，目前还没有碰到怪物。队伍是由近距离战斗能力优秀的莉央带头、克莉丝在稍后方、最后则是祥真紧跟在后，祥真随时启动摆锤戒备周围怪物的反应，即使是经过一百几十次的通道，或者只是会出现低等怪物的地下一层，他都很清楚一瞬间的鬆懈会直接招来死亡。

「等等，前面那个区块有反应。」

走在前面的两人也随着祥真的声音停下脚步。

「真是的，看来还是没办法躲过怪物直接到地下二层。」

虽然距离通往下层的楼梯已经是近在眼前，但要通往阶梯就必须经过眼前的区块，即使有三个阶梯能够下楼，不过部不是现在容易前往的距离。

也就是说……唯一的选择就是交战。

「能知道种类吗？」

「嗯，几乎百分之百能够确定是（麻痹螳螂），因为这是多脚怪物特有的锐角震动反应。」

一听见（麻痹螳螂）这个名字的瞬间，克莉丝心中突然有某种思绪瞬间沸腾。

「……可以把那家伙交给我处理吗？」

她提出这个提议后，便将手搭在卡利班剑的剑柄上。

「……祥，数量有多少？」

「一只而已。」

莉央稍微默默思考一段时间后，便点了点头决定放手让克莉丝试试，虽然祥真已经报告过关于克莉丝的剑技，不过「她咻咻唰唰好像风刮过去很厉害」这番抽象至极的内容完全无法做为参考，莉央认为需要在实战中确认克莉丝的实力，因此（麻痹螳螂）可说是相当适合的对手，由于这次还有携带肌肉弛缓葯（解麻痹葯），所以就算再度出事也能当场恢複。

于是，三人穿过通道来到视野开阔的区块中。

在洞穴空间的约中央处能够见到巨大螳螂的身影，不知螳螂是否也发现一行人的蹤影，只见螳螂「唰唰」地摩擦着前脚开始缓缓拉近距离。

祥真与莉央往后退开，克莉丝则是单枪匹马地走向前方。

「一切都交给你自由处理，不过记得别轻敌，就算挡住第一道大大挥下的镰刀攻击……」

「……还会出现第二道横扫追击。没错吧？」

「唔……！」

一说完这句话，克莉丝便拔腿冲进（麻痹螳螂）的怀中。

螳螂挥下了自己的右边镰刀。

不过克莉丝只是轻鬆地躲过这击，然后仅仰起上半身悠哉地躲过紧接而来的横扫左镰刀，即使右镰刀与左镰刀接连使出垂直挥击与横扫，但她只是冷静地观察对手并以最小限度的动作化解攻击。

「这些动作我已经背起来啰。」

她配合着第四道垂直挥击拔出剑身，一剑从根部将右镰刀砍飞，然后趁着敌人退缩的破绽……反手将头部的衔接处一刀两断。

失去头部的螳螂身躯无力地倒卧在地面上，被砍飞的头部先飞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

最后则是「咚咚」地掉在祥真等人正前方。

胜负揭晓。

克莉丝「呼」地短短吐出一口气后，便将剑收回剑鞘中。

「原来如此……地下城装备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是我们该说的话吧……」

靠过来的莉央充满感慨与畏惧之意继续说道：

「原本在下就认为你会打得很不错，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压倒性的实力……」

「你看吧，就像我说的咻地跳起来、飕飕地移动、唰地一下攻击，很厉害吧？」

祥真满足地如此说完后，便靠到（麻痹螳螂）的遗骸旁并蹲在被砍飞的前脚前方，拔出挂在后腰际的短剑抵在腕部的衔接处。

「荣仓，你要做什么？」

向她说明完肢解的作业内容后，克莉丝拔出自己的短剑绕到另一只脚旁，模仿着祥真的动作开始进行镰刀部分的肢解作业。

她的熟练动作不像是首次接触，对肢解也没有厌恶感，彷彿像是日常便饭般流畅地滑动着短剑。

「看克莉丝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亚夏菈不知道会不会排斥这种东西呢……？」

听到祥真如此喃喃说着，克莉丝不禁气愤地回嘴说道：

「别小看公主，公主想下地下城的觉悟才没有这么半吊子，只要知道这是必要的作业，她说不定还能够哼着歌轻鬆分解怪物的尸骸呢。」

亚夏菈成功地使用强制觉醒法学会魔法后，目前正在地上阶层的医院休息，一想到那位既娇小又宛如洋娃娃般的可爱少女一边哼着歌，一边将巨大螳螂前脚或沙袋鼠尾巴切开的模样时……

两个人也顿时浮现出「这样或许还满恐怖的」的複杂思绪。

※ ※ ※

开始探索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三人目前正在地下三层的D-5处，从地图来看大约刚好是迷宫的正中央位置，他们一边穿过某个看似宽敞钟乳洞的区块，一边将目标放在通往地下四层的阶梯，他们积极地让克莉丝与怪物交战促进成长，战斗次数到目前为止已经累积到九次，而且还与（长尾沙袋鼠）和（曼陀罗花）之类颇为棘手的强敌交手，但令人惊讶的是，到目前为止三人几乎是毫髮无伤。

当初莉央只预定在地下一层绕个一圈便打道回府，先不说已经熟练战斗的两人，他原先并没有打算让克莉丝跟到这么深的地方。

因此他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没错，因为克莉丝的运动神经和适应能力远远超过了原本估计的程度。

别说是毫不畏惧首次见到的怪物，从第四次到第五次就能从两人的指示中察觉意图，甚至还有能做出进一步行动的老练经验，连平时喜爱讽刺的莉央都老实地发出讚歎之意，表示克莉丝的战斗能力在肉体与精神面皆到达高水平的领域。

「……帅哥怎么样？到地下三层中间左右还有余力吗？」

「嗯，没问题。」

「哼哈哈哈！没问题那真是太可靠啦！你说不定是秋叶原地下城史上第一个首日探索就到地下三层的人喔！」

不过克莉丝丝毫没有沾沾自喜，反而还对两人的实力做出评价。

「……我能来到这里都是靠着你们两个，尤其是荣仓的锁链，虽然实际在战场也是这样，能够单方面掌握敌方动向展开先制攻击确实是很大的优势。」

「这么说也没错，要是没有祥的震动探查能力，我们两个探索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死几次了，尤其是地下五层会出现名为（巨魔怪）的怪物，一想到我们头一次撞见那东西的时候……」

「……嘘！」

克莉丝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然后用手势指着右方的大岩石并小声说道：

「……刚才岩石的阴影处有东西在动。」

莉央向后转过头，祥真也是默默地回过头，摆锤似乎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不过克莉丝似乎很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她将手搭在剑柄上，往前踏出两步并摆出备战架式。

接着就在下个瞬间，也证明了她的判断确实无误。

「唔！过来了！」

一发现岩石阴影处似乎有某个黑影正在蠢动时，突然有某种东西迅速地沖了出来。见到该物体飞过来时，祥真与莉央皆发出「唔呃」的声音。

那是个宛如白球般的浮游物体。

该物体拍着从身体长出的小小翅膀以S型轨道瞬间接近，克莉丝对此种速度与动作感到不知所措，甚至连剑都无法拔出来而让该物体接近到咫尺之距，不过原本以为会直接用身体冲撞的怪物却在眼前紧急煞车，而且只是在克莉丝身旁绕来绕去，看起来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

不论是圆滚滚的眼眸、宛如芝麻般的小嘴、以及被看似很柔软白色体毛包覆的身躯，与先前碰见的怪物可说是截然不同，此种可爱体态或许还比较像是外面世界的某种吉祥物娃娃。

克莉丝一边保持着随时能够拔刀的姿势，一边满腹狐疑地深锁眉头。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荣仓的锁链没办法侦测到？而且还出现这种动作……难道不是敌人吗？」

「啊……这、这个是敌人没错啦……可是呢……」

「唔……帅、帅哥你先等等！不能攻击那家伙……」

莉央还来不及制止，克莉丝已经喊着「是敌人就该杀！」并刀光一闪。

描绘出一字形轨迹的卡利班剑将宛如棉花糖般的怪物身躯切成了两半。

随后，莉央立刻发出「噫」的声音赶紧退后。

「怎么了？你们两个干么出现那种反应……」

「快、快点躲开！看前面！」

听到这句话克莉丝才总算髮现，被切成两半的身躯突然开始鼓起膨胀，瞬间变成即将破裂的气球。

「什……！？」

克莉丝惊讶地瞪大双眼，但已经没有能够展开行动的时间了。

莉央的喊叫声与祥真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构到克莉丝……怪物的身体便随着强烈爆风在眼前爆炸四散。

「克、克莉丝～～～～～～！！！」

隐藏在可爱外表下的鲜艳浓绿色体液也溅向克莉丝的全身。

「唔……呃……呕呃……」

克莉丝蹲在墙壁边不停发出呕吐声。

她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闻到自己吐出宛如臭水沟底部烂泥的臭气，又再度发出「呕……呃……」的呕吐声。

「喂喂……情况怎么样？」

听到莉央捏着鼻子如此问道，克莉丝则是露出宛如半死人般的表情回过头。

「还好……没问题……呕呃……」

「看来问题可大了。」

先前在克莉丝眼前爆炸的白色球状怪物名为（神奇烂烂泥），从名称即是『外观可爱的烂泥巴』的飞行型怪物，由于是绝对数稀少的物种，因此在秋叶原地下城浅层几乎见不到此种怪物。

而最着名的特徵就是自爆。

这种怪物并不会直接攻击冒险家，而是会在附近四处飞行进行挑衅，受到攻击就会将冲击力在内部收缩转换让身体爆炸，要是装成没看见就会使用特殊超音波不停呼叫同种的伙伴，之后再自相残杀引起连环爆炸的严重惨剧，虽然正确的对应法是『自爆前使用冰水属性冻结』，但首次碰面是不可能看穿这种方法的。

幸好自爆本身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四散的黏性烂泥也没有致死的毒性，但因为没有能够贩卖的材料或加工用的部位，被自爆也无法从中吸收玛娜，就心情面或金钱面而言可说是碰面也不会感到开心的稀有怪物。

「……为、为什么荣仓的锁链……呕呃……没办法发现那家伙接近……」

克莉丝用袖子擦了许多次，才总算将脸上的烂泥擦掉并如此问道，或许是因为每当张开嘴巴就会想吐，因此她目前说话仍然是带有呕意。

「啊，那是因为锁链只能察觉到地面传来的震动，对空中飞的对手没有用……唔呕……」

捏着鼻子的祥真说到一半差点吐了出来，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左手背上沾有黏液，一说话便深深吸进烂泥的臭气成分，虽然没有克莉丝那么夸张，不过祥真与莉央都有受到波及，现在身体各处也是散发出恶臭。

虽然此种烂泥对肉体没有伤害，但要是放着不管，就会让沾染处出现湿疹并发展为奇痒癥状，因为完全没料想到会有人一见到（神奇烂烂泥）便不由分说地直接砍成两半，所以两人并没有携带能控制湿疹的治疗葯……而且最重要的是臭到不行，于是莉央摊开羊皮纸地图开口说道：

「从这里往九点钟方向的C-5地点有个水塘，我们到那里去吧。」

两个人完全无二话地表示同意，并且竞相赶往水塘所在处。

※ ※ ※

「呀呼！」

只穿一条四角裤的莉央跳进水面，这位九十公斤重的壮汉随着剧烈水花沉进水中，经过数秒后才宛如鲸鱼般「噗哈」地只将脸探出水面喷出水，接下来则是用充满魄力的姿势摆动双腿开始游着自由式，这个圆钵状的水塘约佔整个区块的三分之一，稍微观察大概是学校泳池的两倍大，对满身汗水与泥泞进行探索的冒险家而言可说是美丽的绿洲。

「不过，没想到地下城里有这种水源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克莉丝坐在水边环视着整个区块并如此说道，声音在圆顶状的区块中不停回蕩，克莉丝并没有进入水中，她将护胸与护膝整个清洗过后，便用手捞起水只将脸与手洗乾净，而祥真也坐在她身旁摆动着双脚。

「其实里面还有很多地方，举例来说，虽然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经过，不过地下一层的入口附近就有个大水塘，所以地上阶层的饮用生活用水也会从那里带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先克莉丝对只能接受玛娜的身体该如何摄取水分怀着疑问，这时她也总算解开疑惑。

水无味无臭且显得相当冰凉，即使喝进嘴里也与外面世界的水感觉没什么差异，但既然是在地下城中流动的水应该也含有很充分的玛娜。

「别在这里悠悠哉哉地发獃，你们也赶快来游泳吧。」

从水里爬上岸的莉央来到两人身旁，宛如犬只般将全身水滴甩掉，发现他只穿条四角裤的克莉丝则是迅速别过脸。

「我才不要游呢，反正只有头髮和长袍衣摆弄髒，而且都已经洗掉啰。」

「我也不用了。」

莉央突然皱起眉头并往后退了三步，因为克莉丝的身体仍然很臭，不知为何她坚持不脱掉衣服，白色质地的衣服目前仍然紧紧沾着浓绿色的黏稠液体。

「……先不说祥，你可是被烂泥巴喷满全身，不只是铠甲也把衣服脱掉吧，然后放进水里全部洗掉。」

「不，这点程度还没关係，还在可以忍耐的範围内。」

「……你为什么要这么忍耐……」

「我也已经习惯臭味了，所以克莉丝维持现状我也没关係。」

「祥！你这个背叛者！这是只要下去游个泳就能解决的事情，反正也没有怕人看的地方嘛。」

……怕人看……的地方……？

「啊！我知道了！」

祥真突然拍了一下手并跳起身，这是他突发奇想或考虑到他人想法时会出现的习惯动作，但只可惜他的思维总是有些脱线，因此接下来时常会出现偏离主题的言行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