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洞悉未來的男人

「这是非常有趣的话题呢。」

车长把炒饭送往嘴里。

「实在是很有趣。」

「这才不是凑热闹的时候吧，大叔！是魔犬啊魔犬！那种怪物啊，如果不快点做些什么——」

「那只叫魔犬的，身上有没有异魔神的气味？」

「啊——嗯。何止有啊，浓烈的气味从那只家伙身上扑鼻而来啊。」

「桃塔罗斯。」

就像炒饭里加入了大颗的辣胡椒粒似的，车长皱起眉头来。

「撒谎应该是另外某位的专利吧。」

「呜……」

桃塔罗斯以我的嘴巴，发出了意思含糊的声音。

•

自从在地底月台遇上魔犬之后，我只能垂头丧气地踏上回程。

一众异魔神在我的脑里隐藏起来，全都没说过半句话来，进来时纵横无阻地飞奔走过的路，在回程的现在却显得格外艰辛了。本想求助但电话却接收不到讯号，而且又不懂得操作建筑工地用的升降机。

在我喘不过气地返回原本的地方时，尾崎先生和三浦先生二人也早已被赶了出去。

我走到外面拨电话给尾崎先生时，一把慌张的声音「呀！对不起呢~良太郎。你一个人也能回去吧？因为很近嘛。」

——「对不起」所指的应该是「对不起我忘了你」的意思吧。我感到有点寂寞，然后再看看手錶。

时间是傍晚五时左右——距离五时五分五秒还差少许。

配合秒针指向五时五分五秒正的时机，我一边举着PASS一边打开身边的门。

门的另一边是『时之车站』。

正好是DenLiner要进月台的时候。

「欢迎乘搭本班列车——。」

车厢服务员直美小姐，以专业的笑容迎接我。

DenLiner。

往来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之列车。

它并不是像时光机般方便的东西，乘客也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登车和下车的时间。在《整齐的时间》……像是五时五分五秒、十七时十七分十七秒……只是在这样的时间暂时停车。

纵使这样，我仍然喜欢DenLiner。

相比起能前往别的时间去，我更喜欢的是待在车厢内。只有这里，随时都为我和我们準备好容身之处。

但是，这次《魔犬》的事情，似乎未能引起车长的兴趣。

「魔犬也好什么也好、狗就是狗。不觉得为了像狗这种事物起鬨，有点无聊吗？」

听了车长从容不迫的语调，原本变得情绪高涨的我，也感到有点意兴阑珊。

我从没见过车长为任何事感到惊讶。最多只见过在铁匙不慎令炒饭山丘崩塌的时候，车长那一张像是在说「可恶失败了」的脸。

不知那是否因为车长是正牌的《洞悉未来的男人》，还是单单为其性格使然。

「浦塔罗斯你们怎么想？」

听到车长的这句话，浦塔罗斯他们抢着以我的嘴巴说道。

「是我们上钩了吗？也不是不能这么想——」

「就算那真的是狗，也不像是普通的狗哩——」

「那一定是妖怪啊——。我要赶走妖怪——！」

「妖怪。真愉快呢。」

车长高兴地笑了起来。

「在良太郎的时间里，我想妖怪这类东西早已绝种了。良太郎你怎么想？」

话题突然往我丢过来，我只得有点犹豫地说道，

「我也……我也认为那不是普通的狗。而且……」

「而且？」

「我也对青砥健介这个人有点好奇。」

到自己说出口之后，我才注意得到。

对了。我是对青砥先生感到好奇。

「是被称为《洞悉未来的男人》的人。魔犬就在他的身边出没，而且在那之前还有身穿和服的小孩出现。」

「小孩。」

「现在回想起来，那孩子也不像是普通的小孩，仿如传说中典型的座敷童子似的……」

〈果然是妖怪啊，有妖怪啊——！〉

我唯有把再度高声起鬨龙塔罗斯压了下去，

「在那位青砥先生的身边正发生着奇怪的事情，我想这一点不会有错。」

「洞悉未来的男人……青砥健介。」

车长像变魔术般似的潇洒地拿出一页报章新闻，并开始阅读起来。

「青砥健介，买卖投资者。在良太郎的时间里，坊间认为他甚至比「华伦•毕菲特」和「佐治•索罗斯」更胜一畴，成为了时代的宠儿。唔？」

车长的目光在页面的一角停下。

「濒临胎死腹中的东京世界塔计画得以开始顺利动工，绝大部分是因为如彗星般出现的青砥健介落实投资——？」

「我想应该是这样。」

两、三年前，东京世界塔的计画突然被提出，并成为了热门的话题。我记得当时在各界传媒里，亦经常见到青砥先生的名字。

「唔。」

盘子上神乎奇技地盛满了一座炒饭的山丘。

似乎车长一边用铁匙把炒饭舀进嘴里，一边在想东京世界塔的事情。

高度超过一公里，是世上最高的塔。虽然现在除了底部之外，这个塔什么都还未成形。若然世界塔竣工的话，不论是东京Sky Tree还是东京铁塔，也都会相形见绌吧。

「只要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不管是尘或沙也可聚变成山。相反，令巨大的山丘崩塌的，说不定也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铁匙从炒饭的山丘舀了一下。

舀走了些许的饭粒。

炒饭的山丘随即崩塌。

「夏娜。」

「是的。」

在车厢深处的座位上，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的工作人员夏娜小姐，立即站了起来。

「青砥健介，看来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呢。要查探一下吗？」

「我知道了。」

随着简短的回答，夏娜小姐用手指指向了我。

「因为是良太郎说的，我才会听。笨桃的鼻子，我可是半点都不相信啊。」

「别说多余话啊，臭夏娜！」

我的嘴巴立刻进行还击。与此同时，夏娜小姐猛力的拳击已把我击倒了。

「呀，对不起啊，良太郎。」

绝不可被这貌如正在盛放向日葵般的外表所欺骗。

其实夏娜小姐可是一位武斗派。

•

我们尝试再去接触青砥先生。

今次要怎么做呢——根本用不着我们来想。

对方先拨电话过来了。拨到Milk Dipper来。

从DenLiner回到姐姐的店时，青砥先生说会来找小良啊的，姐姐如此告诉我。

为什么！？

〈浦塔罗斯，你又做了什么吗？〉

〈虽然想做的事情像海水一样多，遗憾的是我还未曾开始呢。〉

「像海水一样多」好像是从「像沙一样多」转换过来的说法。

如果这不是浦塔罗斯的策略，我完全猜不透为什么青砥先生会主动来找我。还有为什么他会知道如何联络我呢。

不过，目标人物主动为我们製造出能彻底监视他的机会，世上有这么理想的事情吗。

只能先看看对方想要些什么吧。

于是，我和夏娜小姐在这个尚未到营业时间的早上，无所事事地在店里等待。

锵铃——

Milk Dipper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店内迴响起来。

满脑子都只想着青砥先生的我，随即感到紧张。

深深吸了口气，并向门的方向望去。

……走进来的却是侑斗。

侑斗是我的战友。他的事情有点複杂，无法用三言两语来说明。

侑斗完全没理会我的视线。他瞄了一瞄在柜檯另一边的姐姐。

「呀，是樱井吗？今天真早呢。你今天想喝些什么呢？」

姐姐温柔地问道。

「你问我要什么……」

侑斗感到有点失望。虽然极力地隐藏他那明显的表情变化。

这个时候，侑斗的眼睛稍稍泛起了绿色的光，并用稍微高亢的声线流畅地说道。

「是这阵子爱理小姐说，为侑斗调配的新咖啡口味已经完成了，所以才约好了今天早上到这里来……」

是天津四。

这是他里面的《声音》。

就像我里面有桃塔罗斯他们一样，侑斗里面也住进了一名叫天津四的异魔神。

「〈别说些多余的话！〉」

苦着脸的侑斗向着自己吐槽。当然是在不引起姐姐注意之下。

「是这样吗？真对不起。我还未準备好可以充满自信地让你试喝的咖啡调配呢。今天不如就当作是中期报告好吗。虽然味道的平衡还不是太好。」

「那就可以了。」

粗鲁地回应的侑斗，坐到最近差不多成为了他的指定座位的那张桌子处，背向着姐姐。

姐姐心情愉快地开始烘焙咖啡豆，而侑斗则完全没有望向姐姐的意思。

夏娜小姐一脸「搞什么？」的望向我。

我当然也在意这是什么回事，但现在不是这种时候。青砥先生快要来了——。

就在姐姐把《中期报告》泡好之前，那时候终于到来。

开门进来的青砥先生，果然仍是穿着衣不称身的西装，果然还是抱着小狗。

「欢迎光临。」

姐姐以笑容欢迎他，但随即添上了一句。